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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后来的故事:楚修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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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修然第一次见到夏溪柏,是在御书房里——那个时候,夏溪柏正趴在桌子上,抱着他的脖子,手里的簪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脖子上。
楚修然并不知道夏溪柏的名字,这个名字,还是他的妹妹楚易微后来告诉他的。那个时候,他只当她是一个易了容,假扮成楚易微的刺客。但是,她一开口,楚修然就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想法。
她说:“那个……皇帝啊,我不是坏人。”
后来,楚修然把夏溪柏当成占据了楚易微身体的孤魂野鬼,因为即使脸可以易容,但楚易微脖子上的伤疤,是不可能作伪的。
夏溪柏很识时务,对于因为隋飞白的算计很是头疼的楚修然来说,是一张很好用的牌。比起楚易微来说,识时务又想要报名的夏溪柏更加好用——他是知道楚易微的性子的,发生了这种事情,她第一个念头一定是寻死。但是这对于眼前的情况没有一点作用,反而会让情况更糟。
但是,即便如此,楚修然在听到夏溪柏口中吐出“死了”两个字的时候,心中切切实实地生出了杀意——哪怕他知道,就算夏溪柏不来,楚易微也一样会死去。但是,有的时候,人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可他看着面前和楚易微如出一辙的面容——这原本就是楚易微的面容——手中的簪子,却如何也刺不下去。
楚修然对于楚易微的感情是真的,这十多年来的保护,也并不是做戏。如果没有楚修然的保护,楚易微早就作为政治的筹码送去联姻了。而即使有着楚修然挡在前面,每一年求娶楚易微的人,也多不胜数——一个地位极高又性子懦弱的公主,这么好的提升自己地位的道路,到哪里去找?但是,这些都一一被楚修然阻拦了下来,楚易微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楚修然至今还记得,那个站在树下,眼神空洞地流着眼泪的少女;那个明明脸上还带着泪花,却为了把他接下去,而爬上树,朝他伸出手的少女;那个倒在血泊中,面色苍白的少女。
皇家无情——呵,这是谁规定的?有情无情,都凭着自己的心意而定。否则,都不过是那个位子的傀儡罢了。
盯着夏溪柏看了半晌,楚修然终究还是颓然地扔掉了手中的簪子——无论这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只要她用着这个身子,他都没有办法亲自对她下手。
出乎楚修然意料的,对于他的动作,夏溪柏并没有露出什么劫后余生的后怕,却突然问起了楚易微的事情。而听她的语气,她似乎对楚易微十分了解——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楚易微喜欢隋飞白这件事。这让楚修然的心中微微一动,却装作没有发现一般,继续和她说着楚易微的事情。
夏溪柏好像根本没有尊卑观念似的,语气平常而随意,就好像普通朋友之间随意的聊天——不可否认的,这让楚修然感到了新奇和轻松,这是多年以来,他都没有感受到过的。
夏溪柏似乎对于楚易微的事情很是上心,楚修然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用心。而她有时候脸上露出的神情,会让楚修然有那么些许恍惚,仿佛在他身边,和他说话的,不是一个不知名的灵魂,而是他的妹妹楚易微——一个知道了更多,懂得了更多的楚易微。
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有些烦躁,楚修然挥了挥手,让夏溪柏离开了。他相信,以夏溪柏的识时务,一定不会做出试图逃婚的事情来的。
楚修然承认,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保护着楚易微,如同一个普通的哥哥一样爱护她,但是他对于楚易微的性子,还是有些不满的。但是,她的性子是从小养成的,他根本就想不到改变的办法,所以也只能把这个不满压在心底,装作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但是,刚刚的夏溪柏,却仿佛让他的这个想法一下子被挑了出来,让他感到有些烦闷。
果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想到夏溪柏离开时那别扭的步子,楚修然招了招手,让身边的人送了一盒伤药过去。
楚修然第二次召见夏溪柏,是因为听说了她跑到青楼去找夏安宴的事情——青楼那种地方,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踏足,但是,她确实是第一个光明正大地跑去那里的公主了。
本也只是想着把夏溪柏叫过来敲打一下的意思,但是楚修然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那样的话。
“皇帝虽然手中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但是他们的心里都很是孤单寂寞。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渴望着一个能够不看重他们身份的人,能够喊着他们的名字,平等相交的人。”
虽然惊讶,但是楚修然不得不承认,夏溪柏所说的,并没有错。任何一个身处高位的人,应该都有着相同的感受。
“我可不能保证这种兴趣会持续多久。”所以楚修然说出了肯定夏溪柏的话的回答,也是提醒她,不要妄想一直通过这个,来获得他的好感。
“所以我很庆幸,不是你的枕边人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楚修然突然有些可惜,夏溪柏不是自己的枕边人了。伴君如伴虎,上一秒这样平等的态度会让他觉得轻松,但是下一秒,也可能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感到被冒犯——而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够把握住那个度,让两人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
但是楚修然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妄想罢了。
楚修然第三次见到夏溪柏的时候,是在她和夏安宴成亲的那天。他作为主婚人,看着两人双双跪拜,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然后,突如其来的刺杀,以及倒在怀中的温热身躯,都让他有些恍惚。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不幸中的万幸,她受伤虽重,但伤口离心脏还有些偏差。他坐在床边,看着那沉睡中的容颜,有些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奋不顾身地救他——明明,她是聪明地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不是吗?但是,他却没有这个机会去询问了。当床上的人睁眼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的出现,终究只是个短暂而奇异的奇迹。
一个,能够改变世界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