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为谋之长乐无忧》无盐女帝

59、心头血

　　苏秀馨与萧钥找到一处山洞。周围满是藤蔓，看上去十分隐蔽。萧钥找了些干柴铺在洞口点燃。血虱见到火光不敢上前，只能围在洞外。

　　苏秀馨解开脚上的绷带。果不其然，伤口已经发黑。她从袖子里取出千年冰魄，因为一直贴身带着，冰魄被体温所化，比之前又小了些。

　　萧钥一转身，瞥见苏秀馨脚上泛黑的伤口：“你中毒了？”

　　苏秀馨摇了摇头，不想多言。她一脸忧愁盯着手上所剩不多的冰魄：“再这样下去，估计我们撑不到轩辕离过来，千年冰魄就化成水了……即便你们宫主答应了我们的条件，等轩辕离找到我们，你再带着一半的千年冰魄回去，只怕冰魄早就化了。而我们要救的人，也只有冰魄成形的时候做药引，才管用。”她沉吟半晌，似做出什么决定般，定定地看着萧钥：“我们把冰魄劈成两半，一半我现在做药引，另一半你拿走。你现在立刻启程去无极宫，没准半路上还能遇到轩辕离。”

　　萧钥眉毛不自觉皱起：“你一个人在这？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苏秀馨点头：“放心，只要这火一直烧着，这群血虱便进不来。不过你得快点找到轩辕离，刚才那老头说了，到毒发差不多要一天，你要是赶不回来，我的小命就……”

　　不等苏秀馨把话说完，苏秀馨只觉一道阴影用照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萧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面前。

　　萧钥冷着脸，忽然将苏秀馨一把抱起。

　　“你干什么！”苏秀馨惊呼出声，扑腾着手脚挣扎。

　　萧钥压住苏秀馨乱动不已的双手，将她整个个人抱上了马。“要走一起走。你一个姑娘家，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苏秀馨急得大叫：“不行的！那老头的目标是我，这些血虱分明是闻到我身上的血腥气才追过来，你带着我是走不快的！不如留我在这引开血虱，你一个人去找轩辕离！”

　　“闭嘴！”萧钥无视苏秀馨的叫嚷翻身上了马。

　　“萧钥你冷静点！”苏秀馨好声好气地劝道：“我们同伴里有一个人对毒术还比较擅长，只要雷宫主愿意放人，他们赶在明天前回来找到我，我就还有救！你带着我只会拖累你！不然等冰化了，你们的药师也会没命！”

　　萧钥拉缰绳的手一顿，沉默地望着苏秀馨。

　　苏秀馨见萧钥面露迟疑，软着声音劝说：“你放心，我命硬得很。这里的火烧得这么旺，血虱肯定进不来。与其我们两个都在这里坐以待毙，你不如早些出发。这样我跟你们家药师都有救。”

　　萧钥思虑了半晌，而后叹了口气妥协。他翻身下马，将苏秀馨自马上抱下。“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论谁来都不要出去。”他想了想不放心，又多捡了些柴火堆在洞口。“要是火势小了你便往里添，这些柴应该能撑到我回来。”

　　苏秀馨望着周围小山高的柴火哭笑不得：“放心吧，我哪也不去。”她将千年冰魄搁在一块岩石上，用手比了比大小：“你把它劈成两半，把较小的那块给我就好。”

　　萧钥点点头。他拔出剑一剑劈下去，将千年冰魄一分为二。

　　苏秀馨从身上摸出一个装碎银子的钱袋。她拎着钱袋抖抖抖，将银子全部抖了出来，把较大的冰块塞进钱袋递给萧钥。“你就挂在身上，免得冰魄被捂化了。”

　　萧钥接过钱袋，见粉色的锦绣袋子上绣了个小小的“秀”字，愣了一会儿。他将钱袋挂在身上，而后掏出药瓶跟一把短小匕首，扔给苏秀馨：“你一个人在这，这匕首留给你防身。万一要是受伤，这药可以救急。”

　　苏秀馨点点头，收下了药瓶跟匕首。嘱托完全部事宜，萧钥这才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出了洞穴。

　　等到萧钥走远，苏秀馨望着所剩不多的千年冰魄出神。

　　原本说取心头血时需司马循在场。但手上的冰魄肯定撑不到他们回来，自己又中了毒，毒素若侵蚀到心脉，只怕自己的心头血也就没了作用。不论如何，都要尽快取血……

　　苏秀馨摘了片树叶，将药粉倒在树叶上腾出了空瓶。她瞥了眼萧钥留下的匕首，忽然解开衣襟脱下了上衫。她握着匕首对准心口，手微微发抖。

　　这一刀下去，力道不能轻，亦不能过猛，只能在心头轻轻划一道口子……

　　苏秀馨把眼一闭，手微微使力，匕首刺进了肉里，鲜血自刀口处涌出。她疼得眼泛泪花，却感觉匕首并没有碰到心脏。苏秀馨咬紧另一只手腕，忍着剧痛，用手抵着刀柄一点一点往里推，直到感觉刀刃处抵到一个跳动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心脏了吧……

　　苏秀馨握着匕首轻轻一划，顿时疼得眼冒金星。手腕已被她咬得出血。她拔出匕首，鲜红顿时喷涌而出。苏秀馨惨白着一张脸，因为疼痛与失血，拿药瓶的手有些不稳。她颤抖着手用药瓶将血装满。

　　洞口处的血虱闻到血腥味，似乎更为兴奋，舞动着翅膀欲往里冲，却被高高燃起得火光挡了回去。

　　苏秀馨封好瓶口，将树叶上的药粉倒在胸前的伤口上止血。她撕了块裙摆为自己简单包扎了下，然后缓缓穿上衣服。

　　她按照之前司马寮所说，将千年冰魄砸成小块扔入盛满血的药瓶，而后地上挖了个洞，将药瓶埋在地里，填上土。她从篝火里拨了些柴火过来堆在坑洞上面，接下来就只用等待药引制成。

　　苏秀馨做完这一切，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她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只能捂着胸口靠在一边。

　　……………………

　　萧钥离开洞窟后一路赶到停放马车的地方。马车边篝火还未燃尽，似乎没有人来过。他正要离开，忽然自树上射下一枚暗器。萧钥抬手一抓，暗器将将落在两指之间。他利眼冲一棵树扫去，只见轩辕离手执铁扇蹲在树上。

　　轩辕离笑眯眯的，扇骨上的暗器明目张胆地亮出：“萧右使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啊？”

　　萧钥扔了暗器，亮出腰间的荷包：“方才有人追杀，阿秀让我来找你。”

　　“追杀？”轩辕离看到萧钥腰间的荷包，知道他没有说谎，自树上一跃而下：“来的是什么人？”

　　“蛊圣羌无。”

　　“蛊圣？”

　　轩辕离有些惊讶。要知道他们跟蛊圣并无交集，蛊圣为什么要追杀他们？

　　兴许是猜透轩辕离所想，萧钥解释说：“羌无带了群黑衣人，听阿秀说，应该是长公主的人。”

　　“长公主？长公主怎么跟羌无扯上了关系？”忽然轩辕离面色一变：“你们被伏击……她人呢？”

　　“阿秀中了血虱毒，现在在一处洞窟，估计一时半刻不会有事。她分了一半千年冰魄给我，让我赶回无极宫。”萧钥扫了眼两手空空的轩辕离：“你呢？你信送到了？义父怎么说？”

　　“我已跟雷霆约好，两个时辰后在城门口钟楼会面。只要见到我们的人黯然离开，便把你跟千年冰魄交给他。”轩辕离深深看了眼萧钥，手中的扇子握紧：“看萧右使这幅样子，想必内力应该恢复了。你现在完全可以杀了我，自行回无极宫。”

　　“你说的不错。但杀了你，于我、于无极宫，都不是什么好事。”萧钥淡淡扫了眼轩辕离：“所以你放心，我自会遵守承诺。”

　　“哦？”轩辕离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讲？”

　　“我若想杀你，凭世子的武功，我跟你只怕会有场恶战，等我们打完，这千年冰魄恐怕会变成一滩水。况且杀了你，无极宫便是公然与朝廷为敌。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事，我萧钥可做不来。”萧钥一扯缰绳：“我看，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轩辕离笑了笑：“萧右使不愧是聪明人！我轩辕离便交了你这个朋友！”

　　………………………

　　山林间，两匹快马星夜疾行，朝着无极宫城门方向奔去。然而在另一边的山洞，苏秀馨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苏秀馨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心口处的伤血虽止住了，痛感却越发强烈。脚上的伤口黑气渐深，她能感受到，血虱毒正一点一点扩散至全身。

　　苏秀馨头脑昏昏沉沉，脑袋一个猛扎，忽然惊醒。

　　不……不能睡……一睡着，恐怕就再也醒不了了！

　　苏秀馨自头上拔下一支簪子狠狠刺向自己大腿，顿时整个人被痛醒，睡意全无。之后每觉得自己要沉不住时就用簪子狠狠刺自己，不到一会儿，大腿处便满是鲜血。虽然很痛，但管用。

　　洞内的血腥味渐渐加重，洞口外的血虱虫越来越兴奋。要不是因为燃着篝火，只怕这时它们已经冲进来，将苏秀馨啃食殆尽。

　　苏秀馨强忍着困意，用簪子又刺了自己一下。这次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暗沉得发黑。她秀眉紧蹙。

　　血已经变黑，证明毒已经扩散至大腿根部……照这个速度，不到天明就会蔓延至心脏。

　　苏秀馨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到苏君谋他们赶来。

　　她往火里扔了些柴火，让篝火烧得更旺。就在她心里犯愁该怎样延缓毒发，忽然传来的笑声让她整个人一惊。

　　“喋喋喋，小姑娘，怎么就只剩你一个人？”
　　洞口处的血虱群自左右分开，羌无一手拄拐一手拿着葫芦站在洞口。火光映在他脸上，将青白的脸染得发红。

　　明明是笑盈盈的表情，苏秀馨只觉得这老头犹如地府来的恶鬼，瘆人得可怕。她下意识抓起匕首刺向羌无，一起身眼前一花，趴在了地上。

　　羌无捡起匕首，瞅了眼苏秀馨腿上冒黑血的伤口：“血虱虫的毒发作了？”忽然间他看到染了一地的鲜血，眯着眼望向苏秀馨染红的衣襟处：“看来，你自己已经取了心头血？”羌无缓缓到苏秀馨身边：“小姑娘，说出千年冰魄与心头血的下落，老朽便帮你解了血虱毒。”

　　苏秀馨硬着头皮说：“你看我一个人在这，便该知道萧钥已经抛下了我。我是贼，他是无极宫的人，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伙的。他方才刺了我一剑，已经将千年冰魄抢走，都走了好长时间了。”

　　“哦，是么？”羌无蹲在苏秀馨跟前，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忽然他举起权杖猛地摁在她脚腕的伤口上。

　　“啊！”苏秀馨凄声惨叫，痛得弯下腰。

　　“小姑娘，说谎了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若不说实话，老朽就只能想办法让你说实话。”羌无脸上挂着笑，握着权杖在她的伤口处碾压旋转。

　　苏秀馨疼得眼泪直掉。长这么大她还没有与受过这种罪，就连刚在自己取心头血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她吸了吸鼻子，咬牙说：“我没有说谎……我说的就是实话……”

　　“还敢嘴硬？”羌无眼神一厉，握着权杖的手微微使力：“你说你没骗人，这洞里这么多柴，上面还有剑痕，可别说是你一个人捡的！再不说实话，老朽便挑了你的手脚筋!”

　　苏秀馨痛到想死，嘴上却硬气：“我本来就不喜欢习武，你挑了我手脚筋也没用！”

　　羌无望着苏秀馨倔强的眼神，缓缓开口：“其实这千年冰魄跟心头血在哪，根本不重要。”羌无晃了晃葫芦。忽然将苏秀馨放了。“只要将你们都杀了，结果也一样！”

　　葫芦里爬出一只又粗又黑的蜈蚣。苏秀馨汗毛直立。她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最怕多脚的虫。“你……你要干什么……”

　　羌无把玩着攀附在手指上的蜈蚣，一脸和善地说：“它的名字叫噬蛊，最喜食人筋脉。一旦钻进你的身体里，它会一点一点将你的筋骨啃食殆尽，让人痛不欲生。”

　　苏秀馨惊恐望着羌无手里的蜈蚣，惨白着脸直往后缩，身上鸡皮起了一身：“你……你别过来！”

　　羌无伸手点了苏秀馨哑穴，而后又封住了她的其他穴道，苏秀馨顿时动弹不得。羌无将蜈蚣放在她的脚踝。苏秀馨眼睛瞪大，望着蜈蚣自她脚踝的伤口一点一点往里钻，惊惧地想叫，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有黑又丑的蜈蚣钻进身体。

　　羌无享受般看着苏秀馨惊恐又痛苦的眼神，怜爱地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拍了拍衣摆起身。他踢倒了周围的干柴，临走前似一个和蔼老者般说：“小姑娘，下辈子诚实些，千万别说谎。”

　　干柴散落满地。洞窟变成一片火海。

　　苏秀馨望着高高燃起的火焰静静躺在地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噬蛊自脚踝缓缓钻入骨血，啃食脚上的筋脉。这痛楚痛彻心扉，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她绝望地闭眼。可一闭眼，脑子里出现的是晏清的眼神。苏秀馨缓缓睁眼。尽管身上痛苦欲死，眼神却比往常更加坚毅。

　　不能死……要活下去！

　　晏清在等我……

　　苏君谋在等我……

　　爹娘在等我……

　　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