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四十八章 幕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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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七彩空洞的时候，绫正芳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受，就仿佛进入了空气海绵之中，周围的曜力质地浓厚，以至于竟开始阻碍他们。
但这种感受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绫正芳意识到这是七曜残留下的曜力。
她拉着别西卜与红莲，几乎没有怎么动，就感受到这些曜力在将他们往一个方向去推。并不是前方，而是下方。
剧烈的失重感让三人都有些晕眩。
他们不知坠落了多久，才暂缓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连星光都没有，这短暂的停顿让他们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被甩动了起来，像是搅拌的染缸，一圈又一圈，绫正芳这时才注意到，他们正围绕着一个熟悉的结构做旋转——那是他们在预言书上看到的结构，那个结构高大无比，但奇异的是，他们转得越快，她越能看清它，漆黑无比的黑暗中，它光芒流转，真实又虚幻，时而变成流通的沙漏，时而幻化成怪异的马鞍状，他们的转动甚至不是无规则转动，而是根据它的变化而转——
它似乎在锁定什么。不知为何，绫正芳隐约有了这样的感觉。
绫正芳正想要仔细去看它，旋转的态势却忽然一扬，将他们抛了出去。
在恐怖的黑色之中，一瞬间，绫正芳看到了很多东西，有熔化的星球，有十二颗发芽的种子围成的圆圈，有盘旋的飓风，有一束细长曲折的光束……
它们极为迅速又清晰地掠过她的眼睛，就像是走马灯，像是早已存在于她心底深深的回忆，每一个都亘古已有，仿佛从她出生就伴随着她。
她看到了巨树的树根，这甚至不能说是看到。树根中端坐着金发红眼的少女——那是世界树伊古德拉希尔的化身诺伦的样子，她就像是她未曾发觉的深邃自我，像是她不愿承认的漫长命运，但在这恐怖凝重的时刻，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却对她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那一刹那，不知为何，绫正芳感觉眼前的景象恍惚了。她好像看到了一棵黄金的巨树，巨树的影子霎时掠过，又变成了环绕着一圈的环带，它通体金色，有一个扭转一百八十度的折口，流转如同虚幻的光波，飘荡在她的意识，飘荡在眼前的真实，无所不在，却让人感觉到它统一而不可替代。绫正芳陡然意识到，这是她的曜力通道被一颗星辰入侵了。
她产生了一种感觉——她看到的似乎是某一种真实，这条环带像是一个永续的、前后不一的循环，也像是潜意识中的一种预见——
它似乎在象征着，再往前走去，前路的未来风雨飘摇，而她永远走不到那个终点。
刹那间，一声“嗡”的声音将她惊醒，她回过神，眼前是手牵手的两位同伴，而他们站在漆黑虚无的空间之中，一个巨大的模型之下。刚才的那一瞬间仿佛从不曾存在，他们依然在那片黑暗中不曾移动过。
但一切不一样了。证据是现在他们头顶的模型已经不是那个双曲面流光的模型。
现在他们头顶的模型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只眼睛，红色的光圈包裹着虚无的瞳孔，越靠近与瞳孔的交界处，光亮越明显，但这又只是表象，更本质的东西藏在了光圈与瞳孔的交界处，那里有一种怪异的撕裂和融化感。至于瞳孔的深处，反而静默得令人安心。
不知为何，绫正芳看着这只眼睛，发自内心地产生了一种困倦感，就像是知道任务已经完成，终于可以休息了的那种发自深处的疲惫。
好在她并未睡着，因为目睹这个模型的时间并不长。一阵奇怪的风很快将他们吹了起来，往上漂浮而去，穿过了绵密的空气，他们隐约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个裂口，那里光芒盈盈，裂口中浮现出了现实应有的景象，三人被怪风带动着推往了裂口。
隐约间，绫正芳看见那些现实的景象中满是影影幢幢的黑色竖线，成百上千种发光的菌花长得奇大无比，遮天蔽日，像是穿过了一层厚厚的帷幕，她被怪风推出了那个裂口，很快地落到了地面上。
入目之际，果然是刚才所看到的长满了诡异怪菌的景象。
四下昏暗无比，天空中星斗和月光微微闪烁着，别西卜像是碰到了火一样在第一时间将红莲的手甩开，然后打量周围的情形，借着菌花的光芒，他看到了地面上凝固的金属精灵与人类的残肢，而后眼瞳微微一缩。
“这里暮光森林，这么完整的肢体……我们可能在永夜之井附近。”
绫正芳没有犹豫，用圣辉之歌检测了一下星极的距离，而后指向了正北方，“在那里，距离我们不足三里地。”
她的话音落下，三人一时间彼此对望了起来。
别西卜开口问道：“刚刚传送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吧？”
红莲点了点头。
“预言书上的模型，就是我们出发时的那个模型，然后，我还看见了七个左右的模型，最后……我们似乎在一个像眼睛一样的模型下面停了下来。”他低声复述了一遍，目光望向了绫正芳，“殿下……”
绫正芳低头看了看满是黑色腐殖土的地面，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星极在地球上的倒影，又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里层’。”
“里层？”别西卜奇怪地问道。
绫正芳点了点头，“第一个预言书上的模型，极可能属于北辰，而最后一个模型则属于玄召。虽然北辰的模型没有相关的记载，但是的确有一种说法，玄召的本质是一只眼睛。当然，我认为眼睛只是一种表象，事实上它应该是吞噬一切事物，包括光的物质，它的里面看似一片漆黑，实际上包罗万象，只是它的特性决定了生命无法认知到它。”
这也可以合理解释为何从北辰中命运固锁的事物会转移到玄召内部。因为它们收敛的特性，它们本质上是不可被认知的。
“生命无法认知到它，那星球呢？”
绫正芳叹气：“不知道。”
别西卜头痛地摇头，“算了，这么复杂的东西，我们就不要探究了，我们现在要去往永夜之井？”
绫正芳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绫正芳想到了方才所见到的那条金色的环带。她甚至不敢回忆起来那种感受，但它留下的残影就像是一个警告，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他们看见了所有星曜的星极，但别西卜和红莲却只字未提那个特殊的星曜，这让绫正芳虽然对它是哪颗星有所猜测，却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就像日晷盘上的阴影，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我们……”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变故突然产生了。
隐藏在菌花之中的影子向着三人扑了过来，三人之中，红莲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圣枪毫不犹豫地化形出来，将那影子挡住，借着菌花的荧光，他们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团漆黑的，有着人形的腐尸。
一时间，空气中陷入难耐的死寂。
腐尸低声咆哮了一阵，对着红莲的方向又扑又咬，银发的骑士并没有留手，一道璀璨的光芒如同火焰般自圣枪上一闪而过，他将它刺入了腐尸的身体，它于是开始了痛苦的嘶嚎。
一阵沉默之后，绫正芳上前了一步，释放出了一只三足鸟的北辰圣辉，击中了腐尸，它的身躯被融化了，化作漆黑的液滴与白色的圣光纠缠了起来，但圣光的纯度实在过于惊人，很快液滴被分解成一小粒一小粒，在空气中散作了齑粉。
绫正芳的眼睛微微一眯。
她抬头望向了她的同伴们。
“看来北大陆的状况不容乐观。”她转头看向红莲，“有没有办法先和你的同僚们联系上？”
红莲皱起了眉头，“我尽力尝试，但是暮光森林是玄召曜力的范围，我也不确定能否顺利联系上。”
“我们先试一试。”绫正芳说道。
红莲低头看了看尚未消散的圣光，最后点了点头。他抬起手臂，从上面按动了通讯器，几次尝试了下来，没有一个皇家骑士能够接通。
红莲头疼不已，他叹了口气，最后想到了一个精灵。他再次抬起手臂，拨通了那个联系方式。
几声轻响之后，通讯器竟然接通了。
银质的光幕从通讯器中弹出，对面的精灵竟也身处在黑夜之中，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幽幽火光映亮了他的脸。
赫然是皇家骑士团的团长，阿尔法。
“红莲？你们回到北大陆了？”
信号有些不稳定，对面的人脸在扭曲变形，但红莲并不在意这些了，他张口就道：“我们已经回来了，北大陆是什么情况？”
阿尔法沉默了。他没有说话，屏幕一闪，画面上竟显示出了一个焚烧着火焰的村落。阿尔法平静如深海的声音就在那之中娓娓响起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次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烧毁这样的村落吧。”
红莲的眼瞳微微一缩，“已经严重至此了吗……”
“仰赖寒冰之心和君临州的‘群青’壁垒，雪月-珊德拉大防线虽然守住了，但是在那以北的地方，疫病肆虐的村落比比皆是，我们已经无法阻止它们的膨胀了，你也知道，玄召是一颗同化任何差异的星辰，因此所有的暗元素本质上仍然与永夜之井相连，殿下对永夜之井的封印也只能阻止它的传染性，但噩梦兵团的精灵将它们主动散播了出去，现在空气中的暗元素十分浓厚，‘疫病’到了何处，就能吞噬何人，而我们迟迟没有理解它的核心。”
红莲转头看了一眼绫正芳，然后对着重新出现在画面上的阿尔法说道：“我们带回了晨曦之柱的核心，只要彻底封印了永夜之井，就能阻断疫病的来源。”
阿尔法轻轻叹息了一声，“这毫无疑问是个好消息，我们都希望事情能就此终止。你们在北境附近？”
红莲点了点头，“我们距离永夜之井不足三里。”
“那你们要小心，眼下的暮光森林已经是亡灵的天堂了，它们出于本能，都会向它们的源头，也就是永夜之井汇集。这也是我们能守住防线的原因之一。”
红莲神色一凝，他想说些什么，黑夜之中，却又有几个影子疯狂扑了上来，他一边横枪抵挡，一边抽空对阿尔法说道：“殿下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她最近似乎……”他的声音忽然模糊了起来，红莲却来不及重启通讯，他手忙脚乱地应对着袭击，一边转头看向别西卜——暴食魔王正在应对另一边来袭的腐尸们。
他伸出一只手，金色的辉芒像星光一样亮起，腐尸们的身体中，玄召的曜力像见血的饿狼一样扑了出来，试图吞噬那金色的辉芒，但在撞上它的那一瞬间，它们同时消泯殆尽了——那是毕衡的曜力，它将玄召的曜力常态化和无效化了，就连空气之中的暗元素都因此少了许多。
“你们两个来帮个忙！”别西卜的喊声从另一边传来。红莲无奈地切断了本就断开的通讯，过去三下五除二帮别西卜除去了腐尸们，暴食魔王呲牙咧嘴地喘着气，一边抱怨：“这些玄召的曜力真是太难吃了，我没见过这么难吃的曜力，同化起来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暴食的魔力事实上与玄召的同化能力同出一源，连他都这么说，可见这些腐尸确实是异常难对付。
绫正芳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露出了沉思的神色，“确实，这些玄召的曜力有些怪异，从第一次遇见它们，我就这么觉得……”
“因为媒介的特殊？”红莲问道。
绫正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奇怪的步骤在里面，但我们不知道。”
红莲无奈地叹了口气，“的确，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问题。”
两人不再说这个话题，红莲重新打开了通讯器，试图去拨通阿尔法的频道，却再也没有接通。尝试无果，他挂断了通讯，凝重地看向绫正芳，“没办法拨通了，芳殿下，我们——”
绫正芳沉思了几秒，而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前往永夜之井。托他的告知，我们至少知道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要不要等死尸少一点——”别西卜插嘴。
绫正芳却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尽快切断玄召和死尸们的联系，晨曦之柱至关重要。再说了，我想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
她率先转身向着北方走去，红莲和别西卜见状，只得跟了上去。
一路上，来袭的腐尸并没有减少，反而在渐渐增多，十分钟之后，林木中几乎到处都是行走的尸体。它们其实并没有全部腐烂，在寒冷的气候之下，甚至能看得出他们生前的模样，与生者的区别甚至只是皮肤的青紫和颜色的不同，但无论腐烂与否，它们共同的特点几乎都是见到活人就会扑上来。
至此，三人彻底无法再前行，星光之下，甚至有巨大的菌花发现了绫正芳和红莲身上不属于玄召的气味，散发出了剧毒的臭气，三人不得不冒着风险凌空飞起来。
他们再次前行了五分钟。
下方的黑杉林中，尸体们已经摩肩接踵起来，陆地全然变成了它们的乐土。它们熙熙攘攘地向前涌去，拥挤着向着他们的圣地前行，而那个“圣地”，很快也出现在了三人的眼中。
永夜之井，它依旧朴实无华地坐落在宽阔的空地之中，大罪之门在它的前方闪烁着漆黑如墨的光华。
但看到这一幕，三人的脸色却齐齐变了。
就在永夜之井的周围，地面已经变成了漆黑的液体，液体与地面的交界处竟亮着一层明亮的光线，尸体们跨过光线，而后被扭曲粉碎在里面，不断地被吞噬，但更多的尸体踩着同伴的头颅向前冲去，不顾一切地穿过了大罪之门，它们有的被化为齑粉，有的融化了肢体躯干，却还在前仆后继地向前。
但这不是令三人惊愕的地方。
真正令他们惊愕的，是这些穿过了大罪之门的尸体，毫不犹豫地来到永夜之井的井口边上，一个接着一个地翻身跳了下去。
所有跳下去的尸体都被永夜之井无声无息地吞噬了，若只有几个，倒并没有什么，可这个过程一直在持续着，从未停止，仅仅他们看到的这几分钟，就已经有至少十具尸体跳了下去，别西卜和红莲彼此对视了一眼，前者喃喃道：“当初我们可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会发生……”
他们都感觉到了，诺伦所建立的那个封印已经因为这样的过程而变得岌岌可危。
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绫正芳紧紧皱起了眉，她的神色冷冽而凝重，用目光上下逡巡了一遍大罪之门和永夜之井，而后低声说道：“永夜之井的能量模式比之极光之座来说，它是收缩和内化的，但即使如此，它也已经开始吞噬周围的环境了。”
红莲的目光落到了那条光之界限上面，“这道光是环境的抵御吗？”
绫正芳摇了摇头，“不，这是吞噬的过程，物质被同化的时候会释放出庞大的能量，然后这些能量被吸进永夜之井中，变成玄召的曜力……它们本不该扩散得这么快，但是，我怀疑这些尸体刺激了它的扩张。”
别西卜反应很快，“这就是你说的这些尸体不对劲的地方？”
绫正芳点头，“它们恐怕不是纯粹的玄召曜力，而且能让永夜之井消化起来很费力，以至于它要扩大这么多倍，通过吹飞物质来稀释这些曜力。”
“那我们现在……”
“立刻准备，树立晨曦之柱。”绫正芳断然说道，“早一刻树立，就能早一刻终止永夜之井和它们之间的联系，让这些尸体归于寂静。”
她毫不犹豫地来到大罪之门正前方的上空。
“先生，红莲，我接下来会动用大量的北辰圣辉，所以抽不出手来清理周边的尸体，你们帮助我在我的正下方清理它们，至少建立的过程中，不能让它们干扰到我。”
红莲和别西卜同时神情凝重地点头。
两位精灵来到绫正芳身边，一左一右站定，别西卜抽出了双枪，红莲亦化现出了圣枪和圣盾。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出手了。红莲用极乐净土大范围地圈定了范围，别西卜则开始在这个范围内一个一个射击，恐怖的暴食能量自它们的身体内部开始腐蚀。两种截然相反的星辰曜力里外交映，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于是更加加剧了对尸体们的腐蚀，很快，空地上出现了一块缺口。
红莲精准地操纵着极乐净土，将正中央的空地用毕衡的曜力洗了一遍，除去了所有的曜力痕迹，绫正芳便在这个过程中降落了下去，落到空地上。
她取出了那颗水晶球，它晶莹地漂浮在她面前，四周的空气顿时因为它的存在产生了光化，一点点北辰的曜力被从虚空之中异化了出来。
“殿下，你需要多长时间？”她听见红莲从上方传来的提问。
“半个小时，拜托你们了！”
红莲罕见地露出了呲牙的神情，“这也太久了……”
“那还是最短的时间。”
“好吧，我们尽力。”红莲咬了咬牙，最后回道。
绫正芳没有再说话，伸出一只手虚虚托起了眼前的水晶球。
受它异化的北辰曜力很快逸散了一部分，但绫正芳很快用自己的北辰圣辉，将它们全部牵引了过来。
她心中回想着自己所看见的模型，开始构筑框架。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四十八章 幕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