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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便是宁意安和李泰约好的启程之期。
一早起来,宁意安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也没有让烟雨帮忙梳洗,自己换了一身合体的男装,将黑发用白玉冠簪在头顶,看着铜镜中的那个自己,宁意安很是满意,虽然瘦弱了一点,个子也矮了一点,可是,却看不出她的女儿身了,倒真像是一个仪表堂堂、模样俊俏的白面小书生呢,这件青绿色绣着竹叶合心的外袍最得她的心意,好久,都没有穿男装了。
烟雨进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她听说小姐要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已经在家整整哭了三天了,好像她不是去救灾,而是去赴死一般。
青芜今天也没有去私塾,跟着烟雨进来了,她拉着宁意安的手,轻轻地问:“采意姐姐,你真的要走吗?”
宁意安弯下腰,视线与青芜平齐,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是啊,姐姐要去青芜的家乡了,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桂花鸭,青芜高不高兴?
已经长高许多的青芜急忙摇头,摇下来一串串晶莹的泪珠:“采意姐姐,你不要去,我听烟雨姐姐说家乡现在正在闹瘟疫,你要是去了,会很危险的。”
宁意安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烟雨:“谁说的?瘟疫并不可怕。青芜你听我说,采意姐姐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听烟雨姐姐的话,好好念书,想吃什么就让厨娘给你做。乖乖地在家里等着采意姐姐回来,好不好?”
尽管宁意安用了最温柔的语气,哄着青芜,可是小青芜还是一个劲地摇头:“我不想采意姐姐去,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青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那里的瘟疫很可怕,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宁意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小青芜的黑发:“就连你都知道瘟疫很可怕,会死很多人,如果采意姐姐不去救他们,他们就真的会死定了,你希望死更多的人吗?”
青芜眨巴着眼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青芜乖,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宁意安站起身来,看着还在生着闷气的烟雨:“好了、好了,烟雨,你最懂我了,我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反悔的。”
烟雨没有说话,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她也只有生气的份儿,却没有本事将小姐劝下来。
“既然她们都没有办法让你留下,那么我呢?”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着急的男声,宁意安一抬头,便看到慕容恪一把掀开了门帘,大步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急,也很快,几步便来到她的面前,目光炯炯有神,却含着一丝愤怒,盯着宁意安。
“慕容少爷,为什么你每次到我这里来的时候,都不请下人通报一声的?”宁意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让烟雨带着青芜下去。
慕容恪根本不理会她的责问,黑眸中的怒气隐生:“你为什么要跟他去江浙,你知道那里闹瘟疫,你竟然要跟他去?”
“我就是知道江淮两岸有瘟疫,才决定要去的。”宁意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丝丝的歉疚,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竟然不敢面对慕容恪那双盛怒的眼睛,只好回过身子去整理床上的包袱。
慕容恪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仿佛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他怒极反笑,用一种很轻、很慢也很轻柔的语调问:“采意,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和李泰走得太近。”
宁意安抱着包袱抬起头来:“慕容少爷,对不起,你是告诉过我不要和四爷走得近,你对我的提醒我记在心上,可是,我没有必要事事都向你汇报,听你的安排,和谁交往,如何交往,这是我的自由。”
一句话堵得慕容恪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宁意安抱紧了包袱,避开他的眼光:“对不起,约定的时间到了,我要出发了。”
“我不许你去。”慕容恪一把抓住她手中的包袱,狠狠地扔在角落里:“宁采意,我的话就是命令,我命令你不许去,更不许和那个家伙再走得这么近。”
宁意安见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不由倔脾气也上来了,她一把推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慕容恪,大声地吼:“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来命令我?连我爹都没有办法命令我,你却跑来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就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所以才会什么事都敢做。”慕容恪被愤怒烧红了眼睛,他伸出双臂拉住要去拾包袱的宁意安,将她狠狠地摔在床上:“你就是欠缺教训。”
宁意安忽然被人摔在床榻上,虽然铺着厚厚的锦被,不至于摔疼了她,可是,慕容恪说出的话却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让她的脸色白了几分。
她以为这个男人是有一些懂她的,至少会让她有一丝丝温暖的感觉,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看她的。
慕容恪站在床边,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着痛惜有着无奈有着无法言喻的沉重。
“李泰他是皇室的人,在他的身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每年遇到的刺杀,就超出你的想象,更何况,他为人奸诈狡猾,不是你能和他做朋友的。”
慕容恪换了一种语气和宁意安说话,宁意安觉得心里的怒气消了一些,可是,她心里的坚定,早已经超过了慕容恪的想象,她轻轻地摇头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也应当清楚,我做了决定的事情,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改变的。”宁意安有些疲惫地请求:“慕容,这件事等我回来后再讨论,好吗?”
依然是这样的回答,慕容恪有些挫败地退开身子,声音冷了下来:“若你不离开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宁意安皱起眉,没有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
“若你一再干涉我的决定,那么,我宁可你不原谅我。”
慕容恪震惊地望着她,他知道,自己今天来,只是在赌一把而已,赌她会不会因为自己而留下来,可是,他真的是天真得很。
他怎么会不了解宁意安的脾气呢?越是逼迫她,越只会让她迅速地逃离,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难驯服的动物。
“我该走了。”宁意安拾起地上被遗弃的小包袱,不忍心再看一眼慕容恪那伤心、失望的表情,她赶紧将包袱挎到肩头。
“采意――”慕容恪轻唤出声,可是,看到宁意安的脚步在门槛上顿了一顿,他想说的话始终也没有说出口。
宁意安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继续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慕容恪站在她的闺房门前,看着宁意安越走越远,穿过蜿蜒的长廊,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重很重,支撑着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信念,几乎就要在她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倒塌了。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这个小女人,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他的身边,他像天底下最平凡的那些男人一样,爱着自己想爱的人,做一份平凡的工作,无论是耕作还是从商,无论是富足还是贫穷,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足够了。
可是,那么多年的努力,那么多的仇与怨,那么多无辜死去的人,都会在每天晚上的梦魇里,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来,提醒着他这个唯一活着的人,要替他们报仇雪恨。
活着也是一种罪,爱一个人的力气,他几乎就要耗尽了。
尚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主人身后,他高大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感受到主人的悲伤与无奈。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情如兄弟,慕容恪所有遭受的一切,他也都眼睁睁地经历过,此时自然了解主人心中的那种纠结与痛苦。
没有人可以化解这一切,只能够慢慢地承受,但愿上天怜惜他们,让主人有一天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宁姑娘能够明白他的心意,那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两人在门前静静地伫立了许久,慕容恪忽然开口问道:“让你去找的那批货,办得怎么样了?”
尚月心中五味杂陈:“已经办好了,只是属下打听到还有一批目前会由镖局护送着往江宁而去,是官家的货。”
“走的路线知道了吗?”
“打听到了,三日后出镖,走的官道。”
“找几个得力的人去走一趟吧,此事不容有失。”慕容恪淡淡地吩咐道。
“属下明白。”
“另外。”慕容恪看着远处,目光里没有一丝游疑:“找几个人暗暗跟上宁采意,她的所有行动,我都要知道。”
尚月微微一怔,主人生气归生气,可是,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个脾气倔强又难缠的小女子。
“属下明白。”
门外,宁意安一走出来,便看到李泰的马车早早地候在那里了,他在骑马上,一身暗紫色的衣衫,在微风的吹拂下烈烈飞扬,显得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