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数据囚徒》时千夏

36、光之所向

　　天际纷繁而至的雾霾，渐渐拨云见日，在冰雪交融的边界线，渐渐显露出与之相悖逆的反季节光景。
　　可在那里，一场混战也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快看那里！好多人！”率先发现异状的奈乐叫嚷了起来。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为首的一支小队就已撞入了他们的队伍当中，开始展开了猛烈的攻击。路惟拔剑相挡，后防完全是空隙，以致于敌队法师对她穷追猛打，丝毫不让她有喘息之机。
　　奈乐见状，适时补给生命值，并且一边躲避来自敌方战士的攻击。
　　“怎么突然聚集了这么多人？”路惟与奈乐背靠着背互相掩护，眼神警惕地盯着前方的敌人。费恩则掩护着她们，肃清面前一切想要靠近的玩家，以致于造成了敌众隔岸观火的局面。
　　敌队玩家从四面八方的视障中走了出来，四支小队将他们包围成圈，仿佛筑起一堵高大的人墙。唯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互相厮杀，而是出奇一致地将他们锁定为攻击目标。这不禁令人怀疑，这人海战术的部署只为了对付他们。
　　直到看见被众人簇拥着前来的斑虎时，路惟这才恍然大悟。
　　“果然是你搞得鬼！”奈乐愤怒地叫嚣。
　　斑虎不屑地冷哼，朝身后的人打了一记响指：“收拾他们，一百万就是你们的了。”随即一阵喧嚣起哄，涌动的人潮如同巨浪，似被燃点了激昂的情绪，纷纷亮起自己手中的武器瞄准中心的三人。
　　路惟扫视了一眼周遭的人数，大约二十人左右，以这个人数规模，在GEO足以打一场小规模的公会战，但如果对手仅仅是三人的话，战斗结果显而易见。
　　走到距离他们还有几米的位置时，斑虎停下了脚步，扬起肥肉横生的狰狞笑脸：“别露出这副惊讶的表情。既然你们一开始敢跟血色月夜对抗，就该有所觉悟。要怪，就怪当时没有将我一口气解决掉。”在察觉到路惟他们的人数时，斑虎讪讪笑道，“就你们三个人，冬生背叛你们走了吗？看来她还不至于蠢到不可救药，懂得把烂摊子转手丢给傻子。”
　　原来，在进入渐变平原的交界线时，冬生被卷入了突然扭曲敞开的数据夹缝，与他们被迫分开，就像奈乐最初的遭遇一样。然而，与冬生分开不久，他们却又遭袭斑虎部署的陷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场战斗，在所难免。
　　路惟紧握拳头，恨不得挥去一拳打碎他的牙：“你又懂冬生些什么？！卑鄙龌龊的是你们，利用森林小屋来胁迫冬生同流合污！”
　　“我可没有逼她，是她自愿的。”斑虎不怒反笑，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半晌，喉间溢出几近轻蔑的冷哼。
　　“只有白痴才当那种垃圾木屋是宝，挂到交易所连个像样的价钱都出不去。不过她愿意花大价钱来交换我倒是不介意，只可惜看到她那么努力地到处赚钱，我就觉得特别搞笑！”那狰狞的面孔因讪笑牵动着粗糙的线条，几乎要将五官挤成黑商的丑恶嘴脸，名符其实的恶徒之一。
　　GEO的角色塑造，曾有人戏谑相由心生，能有如此癖好将角色塑造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显然玩家本身也不是什么善类。但这种恶徒，偏偏在GEO里屡见不鲜。
　　有善便有恶，更何况是物欲横流的GEO。玩家从现实脱逃，选择到这里避世，却没料想到他们坠入了另一个深渊。这里俨然是一个有别于现实世界，甚至是高于现实世界的势利社会。只是，身在局中不知局罢了。
　　“她如果知道我们已经把木屋贱价卖出去会是什么表情？”斑虎眼中皆是报复的恶意与戏谑，“说不定哭得跟丧家犬一样吧，哈哈哈。”周遭一众随即附和，笑得天翻地覆，仿佛一切皆玩弄于他们的股掌之间。
　　“你这浑蛋！”路惟拔剑冲刺到他的跟前，眼中染满暴戾，动作之快几乎令人捕捉不到操作路径。
　　然而，斑虎即便是个恶徒，也是名资深老玩家。虽然也因路惟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惊诧不已，但他反应迅速地以宽面大刀相抵挡住冲击，才幸免遭受这极为沉重的一击。
　　路惟回旋身体，以惯性将剑柄自他身体另一侧横扫而去，对方却像斗牛士一样闪躲开，迎面送来比她大上半个身子的刀面。受到攻击的路惟，被弹至远处，滚动了若干距离，直接撞向了后方的人群。
　　围观敌众袖手旁观，仿佛不打算插手两人的战斗，但窃笑的可憎面目比比皆是，似是觉得对手太弱，根本不需要插手帮忙。
　　“路惟！”
　　奈乐急了起来，然而诵读治疗技能的动作总被敌人打断。一支小队的三个战士将她包围起来，根本不给她任何发动技能的机会。她将无助的目光投向身后的费恩，然而他与数个法师对峙，纹丝不动，似乎被牵制住动作。
　　“费恩，快想想办法，路惟她就要被……”然而焦虑的句子，却在目睹枪械师微启的唇后，戛然而止。
　　“还差一点点。”费恩扬起薄唇，即便在笑，却毫无温度。
　　“诶？”她不解地循着费恩的视线看去，在微光投射下的正前方，俨然有道忽明忽暗的身影。接着，费恩缓缓抬起手，抽出两把银制枪械，分别瞄准了左前与右后的方向。这两个方向都站着敌队中身形魁梧的战士，即便是初始化，看起来也并非能轻易解决掉。
　　费恩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就在奈乐不解之时，前方路惟的情况愈加不容乐观，斑虎挥舞着刀刃正在步步紧逼，路惟勉力抵挡，却一路被击退，丝毫没有进攻的空隙。
　　“锵”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只见一柄细长的西洋剑自空中坠下，落在了路惟身后的地方，随后分解成数据碎片消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剑士。当下斑虎更是乘胜追击，笨重大刀如同穿梭丛林的巨蟒，一路吞噬着路惟脚下的大地，激起纷扬尘埃。路惟利用击剑士的体型优势，轻盈一跃，躲避着攻击。但每次在拉开一段距离以后，斑虎都会立马追上，并紧咬不放。路惟仿佛被一只美洲猎豹追赶，对方正等着伸出扑击的兽爪，将她桎梏于脚底。
　　“哐当”的山石裂变，如同塌陷的凹槽，路惟被斑虎一拳击中，重重地摔在了地表凹陷的坑洼中。斑□□在她的身上，一只大掌紧紧箍住她的细白颈子，另一只手扬起大刀。
　　路惟看着视野中属于自己的那条生命值即将清空，双手紧握成拳，瞪着上方即将落下的刀刃，缓缓闭上了眼，喉间溢出不甘心的哽咽：“冬生……”
　　彼时，后方响起此起彼伏的轰响，接二连三的暴击如同雷鸣，就在电光火石的须臾间，本要袭向路惟的刀刃突兀停止，伴随着几声谩骂，攻击路径转向了朝其逼近的女刺客。
　　在看清那人的脸庞时，路惟不由得睁大了眼。
　　“冬生！”
　　正是被吸入夹缝而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冬生。
　　一袭黑衣的冬生伫立在倒地玩家的面前，与此同时，她身后距离不远的，正是刚才与她配合战斗的费恩。
　　“你来得可真是时候。”费恩在接到冬生的密语通知后，就在一直伺机等待。
　　斑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们竟然可以一下打倒了十几人？虽然曾有过玩家以一敌百的传说，但以寡敌众显然是不现实的说法。即便能力再强的高玩，在面临密集的攻击，也很难不被找到破绽，更何况在初始化的状态下，大家的能力属性旗鼓相当，根本没有任何职业等级优势可以作为胜利的筹码。
　　其实，就在众人都将焦点落在斑虎与路惟的战斗时，隐身的冬生已经悄然潜伏在敌对玩家当中，并隐秘地施放暗杀技能，悄然肃清一切敌人，而费恩则配合其击杀漏网之鱼。
　　刺客与枪械师都属于优秀的攻击职业，得天独厚的暗杀，是刺客的优势，可以灭敌于无形。被誉为速度之星的枪械师，具有精准的命中率与高输出手法。高爆发与敏捷的实战枭雄，两者加以配合，击杀的实效远比独力战斗要强上许多，即便面临的是综合属性要比自己完善更多的对手，在他们面前都形同蝼蚁，更何况冬生与费恩，还是GEO高手之列的一员。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强有力的后方支援。
　　“尤莉安，卫安杰！”奈乐激动地发现归来的两名队友，他们也在赶往出口的路上与大家汇合了。
　　“残余部队就交给我们吧。”卫安杰紧了紧拳头，朝面前的敌人挥了一记勾拳过去。尤莉安默契地为众人补给支援魔法，同时协助远攻。奈乐得到解围后，也开始治疗受伤的队友。局面几乎朝一边倒去，由于聚集的小队并没有统一的指挥，也没有战术上的配合，很快就被费恩他们极默契的打法扳倒。
　　“妈的！”斑虎低咒一声，扬起武器就急冲向前。
　　顿时刀光剑影，只有冷兵器撞击出烈焰花火。在如狂暴飓风的斑虎面前，冬生则是一贯的镇定自若，她轻松地躲避着杂乱无章的攻击，仿佛看穿了对方的行径。她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更是激怒斑虎，张牙舞爪的狼狈动作如同被戏耍到体无完肤的猛兽，总在扑空的同时，爆出一连串污秽言语。
　　“冬生，我今天就告诉你！你那破房子，销毁定了！”斑虎声东击西，想要以此令冬生动摇，然而他却没有看到预期中的反应。
　　只见冬生似笑非笑道：“好啊，随便你。”随即，她眯起了细眸，声音渐渐冷却起来，“但是，你得做好被收拾的觉悟。”
　　接着，一阵比飓风侵袭更狂风大作的破坏速度，女刺客连击十一式，在动作收势之时，战士的身躯如同四分五裂一般瓦解，渐渐消散成破碎的数据分子。
　　哐当一声，斑虎笨重的身体倒下，呈现灰色的死亡状态，系统显示迷宫战淘汰出局。
　　冬生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底下的斑虎，孤傲冷漠，眼中是不容亵渎的执念与强势。粉唇微微蠕动，语带坚定，冬生说：“因为比起被毁掉森林小屋，我更不爽你伤害我的朋友。”
　　不待斑虎反唇相讥，他就已经被传送出去了迷宫副本。
　　“冬生……”
　　听到呼唤，冬生敛起肃穆神色，看向身后的路惟，慢慢地绽放笑颜。
　　那一笑，仿佛释怀了一切。
　　如惊鸿一般短暂，又似夏花一样绚烂。
　　冬生伸手拉起了地上的路惟，犹在怔忪的路惟缓缓回神，用力拥抱住她，像拥住了全世界。奈乐见状，和尤莉安一起扑向了她们，四个女孩圈搂成一团，相拥而泣。时而言笑晏晏，时而泫然欲泣，即使落着泪，或许也是场欣喜之雨吧。
　　“真是的，你们让人担心死了！”尤莉安开始叉腰责备，重点打击对象还是奈乐这个不长进的公会会长。
　　奈乐嘿嘿一笑，吐着舌头，打起了马虎眼。
　　“已经没事了？”路惟看向身旁的冬生，突出抛出一句看似语焉不详的问句，可彼此俨然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冬生点了点头，笑道：“嗯，已经过去了。”
　　视线越过了路惟，看到坡顶上微光显露，仿佛站着一道颀长身影。那人抬眸看向她，笑靥儒雅清新，他温柔地扬起薄唇，像在诉说些什么。
　　再定睛一看，那身影就已不复存在。冬生知道，那只是因为太过思念，才出现的幻觉。她忍着满腔酸楚，将眼泪敛去，近乎贪婪地看向光明顶。
　　光之所向有你，为我前路铺满希望，即使一路荆棘，我都深信不疑，总有一天我会来到你的身边。
　　不管再远，再漫长，这次换你等我归来。
　　迪卡，再等等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冬生似心中做下决定，当她将眷恋的视线从光源处挪开时，她已恢复成路惟最初认识的那个痞痞的小奸商模样。
　　“我知道出口在哪里，虽然每年梵圣迷宫都在改变副本构造，但其实出口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冬生指了指相反的方向，那里正是他们最初进来迷宫的冰封腹地。

作者有话说

　　冬生的感情戏写起来果然很有Feel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