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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可堪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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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桃花灼灼,一辆马车从巴陵驶过。车厢前,一个女孩儿笑意盎然地将手中的桃花递给身边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孩,男孩有些害羞地接过少女递来的桃花,一脸诚然地对女孩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一定要当驸马爷!”
听见这样的童言,女孩儿一点也不羞涩,反倒对那个男孩子道:“你要娶我,我还不一定嫁呢!”然后,女孩狡黠地眨了下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男孩道,“你听过‘风华倾城’么?你要是让我穿上这件衣服,我就嫁给你!”
“一言为定哦!”男孩眼里流光闪动,伸出右手小指,赶紧向女孩讨约定。
“一言为定!”女孩右手小指勾住了男孩的小指上。
马车后座上,一个比女孩年纪还小,衣着华贵的男孩荡着双脚,静静听着车前两个孩子的对话,嘴角边扬起灿烂的笑意。
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叫梅清远,那个女孩叫李沁,那个开心笑着的男孩子叫——李倓。
“阿姊——”
黑暗中,闪过一道亮光。李倓想伸手抓住那个女孩的手,却落入了虚空。
堂皇华丽的大明宫里,一个少年皇子藏身在柱后。大殿前,跪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垂着头,静静聆听着那一道决定命运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王李亨之女李沁,德贤聪淑,恭言慎行,特封为文华郡主前往吐蕃和亲,钦此。”
少年皇子心中愤然,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黄沙弥漫的修罗炼狱,李倓拼力杀出了重围,身后背着的女子气息微弱,李倓不停地对李沁说:“阿姊,撑住,陛下和父亲会派兵来救我们的,阿姊,你一定要撑住,倓儿带你回长安,就快要到长安了——”
背后的女子纤纤素手紧紧攀住李倓的肩头,李沁虚弱地道:“弟弟,阿姊活不成了,阿姊只愿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帮助父亲与陛下兴旺李唐。弟弟……你一定要记住……”
李沁的嘱托夹杂在风沙与兵器交击声中弱了下来。攀住少年的手颓然滑落,李唐高贵的公主就此陨殁在肆虐的狂沙之中。
“阿姊——”
刀光剑影突然落在眼前,风沙中,有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而来,一剑斩杀了李倓身后的几名杀手。
临过李倓身边,那双深蓝色眼眸的主人反手将李倓握在手中的佩剑推回了剑鞘之中,他嘴角抿出一抹笑,对李倓道:“你不该拔剑。”
何人?眼前又罩下一片黑暗,李倓想要抓住那个白衣人的手腕,仍然落了个虚空。
再一次睁眼,皓月高悬,蝴蝶泉边花香迷人,李倓执着酒壶,将饮了一半的酒抛向迎着他走来的白衣人,这个人的面容如此模糊,李倓感觉,这个人就是在修罗炼狱出手救了他的谪仙。
画面再一次转换,长安大明宫、洛阳天策府、枫华谷红叶湖、马嵬驿断桥、渭北夜晚的战场直到那一晚,在太原,那双深蓝眼眸里露出眷念与不舍,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李倓觉得答案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为何要再想呢?
李倓索性闭上眼,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名字浮上了李倓的脑中——令狐伤!
“令狐伤!”
李倓倏然睁眼,一双带着惊喜的深蓝色眼眸出现在李倓视线之中,接着,是那张梦中模糊的面容,此刻清晰可见,俊逸非凡。
“你终于醒了。”坐在李倓床头的人松了一口气,深蓝的眼眸里布满血丝。
李倓心念斗转,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探胸口,果然彻骨之痛袭上心头。“啧……”李倓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
“你也觉得太过用力了?”令狐伤冷峻的脸上隐去了惊喜,一层寒霜渐渐爬上了这个西域第一剑客的脸上,“碧露丹吞得倒是及时。”
“本王……”
“建宁王已经埋在太原西郊,这里是长歌门,你现在只是李倓。”令狐伤提醒到。这是杨逸飞来太原行偷天换日之计时与令狐伤说的。李倓早就将一切都布置妥当,却什么都没有与令狐伤说。
“是了,我该叫李倓。”李倓了然点头,收起了身上的戾气,人变得柔和了些许。
令狐伤仍没什么好脸色,将手中的药递到李倓面前,没有要喂李倓的意思。李倓也识趣,伸手要接过那碗药,却被一声冷不丁的声音搅了心情。
“在下来得不巧,两位继续,在下片刻后再来。”杨逸飞边说边退了出去,只留屋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退出屋的杨逸飞松了口气,这段时日令狐伤一直守在李倓身边,杨逸飞早看出了端倪,刚想着再去看看李倓,未曾想李倓已然醒来,而他刚走进屋内,就察觉李倓与令狐伤气氛微妙,忙退了出来。
可是屋内两人,却没杨逸飞想的多。
“你要我喂你?”令狐伤托着碗,故意在李倓眼前晃了一下,面色不豫。
李倓玩性大起,竟然点了下头:“劳烦令狐兄。”
令狐伤气结,将手中的药碗丢到李倓手中:“你醒了,就该我补眠了。”说完,令狐伤起身抬脚就要走出屋子,走到一半,令狐伤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建宁铁卫已于三日前抵达朔方,太原城万无一失,你可以放心了。”
“多谢。”李倓喝了口药,微微蹙起了眉头,这碗药还真够苦的,“对了,有蜜饯么?”
令狐伤愣了一下,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角藏着一抹笑意:“你等着。”
李倓受创太深,刚醒几日无法下床走动,每日饭食都是令狐伤亲自送至李倓房中。半月后,李倓伤势略有缓和,能够下床走动时,令狐伤没假手他人,自己扶着李倓走出屋子晒太阳。
杨逸飞给李倓置了个安静的别院供李倓休养,所以往来人较少。如今到了三月,桃花初开,院内一株桃花已经打了不少朵,杨逸飞给李倓送了个躺椅放在那桃树下,李倓躺在躺椅上数着头顶上那株桃树打的朵儿,一边随手下了一枚棋子。
“……”令狐伤看着李倓落下的那枚棋子,叹了口气,“李兄,你能否看一眼棋盘再落子?”
听得令狐伤的抱怨,李倓这才将目光放在棋盘之上,那一枚黑色棋子被李倓放在了棋盘之外,难怪令狐伤忍无可忍了。
“抱歉。”李倓笑了笑,收回棋子重新落。
令狐伤拿李倓没法,只得继续陪李倓下着棋,任凭那人神游物外。
这样的日子,令狐伤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令狐伤隐隐察觉,李倓的眉间,藏着一抹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