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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元旦番外】又是三年论状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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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后梁适到崇政殿御书房面圣。
“进来吧。”皇上看见梁适站在门外,未用宫人通报便直接叫他进来了,待梁适进了门欲跪之时,皇上又打断他,“免了,有事说吧。”
梁适一愣,不由得抬头去看站在皇上身侧的余火莲,他不知道皇上今天是不是心情不佳,怎么如此没有耐心?只是余火莲面无表情,梁适也无从判断,只好双手呈上一份名单奏道,“启禀陛下,今年武举殿试三十人名单已定,明日早朝之后便在校场骑射,”说到此处梁适一挥手,便有太监端了个托盘进来,“这是今年殿试三十人的策论,请陛下过目。”得禄将托盘接过,转身放在了御案上。
“哦?”皇上来了兴致,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还没翻开就颇感慨的叹了口气,“这么快就已经三年了。”说完他含着笑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余火莲,余火莲也低下头笑了笑。是啊,竟然已经三年了,当年他与皇上初见便是在武试校场之上,那时他以为皇上是他的仇人,所以能毫无顾忌弯弓而射,如今便是让他将刀锋转向皇上,他都会怕。
皇上方才本是准备去看看天心的,但现在却不急了,他拿了基本递给余火莲,“火莲,你也看看,看看你的后生们与你当年相比如何?”
“是。”余火莲接过递来的策论本,这些折本的叠放顺序,是阅卷考官按照优劣依次排放的,所以皇上最先拿起的,便是几位阅卷官认为堪当本次策论之冠者,然而皇上翻开来看了看,却不由摇了摇头,与火莲当年的策论相比差了一大截。
“如何?”皇上转头问余火莲。
“皆有可圈可点之处。”余火莲已经看完手上的三本回答道。
皇上摇摇头,“实话实说。”
“呃,”余火莲顿了顿,“差强人意……”
“大宋人才凋零,真是越来越不像样。”皇上这话虽看似抱怨,然而语气之中却不自觉的带着几分骄傲,连余火莲听着都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子,梁适更是一旁偷笑。
皇上将那三十本策论都推给余火莲,“这些你看吧,点出三甲再拿给朕看。”
“是。”余火莲低头应道。
皇上看了看梁适,“明日校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是,一切都已准备完毕。”梁适收敛了笑容回答道。
“嗯。”皇上点点头,梁适做事一向细心,他也放心,“可还有其他事进奏?”
梁适摇摇头,拱手揖道,“臣告退。”
“去吧。”皇上挥了挥手,待梁适退了出去,皇上伸了个懒腰,最近事少,又有火莲从旁协助,他是着实轻松了不少,于是转去后殿睡觉去了,余火莲为皇上掖好被子便在前殿看那些策论,他无论文武都是由展颢亲自教导,所以自然比一般人强上不止一个层次,另外这些人是以武艺见长,策论自然比文举生员弱了许多,毕竟能够文武双全之人终究是少之又少。所以余火莲翻看那些策论的时候,也不由得皱眉,实在稚嫩得很,看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点出三甲,待他朱批点落最后一本时,皇上已经醒了,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落笔。
余火莲回头看见皇上,吓了一跳,连忙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皇上……”
皇上笑着摆了摆手,“无妨,”然后拿起他刚刚点出的状元策论看了看,点了点头。这本也正是皇上中意的那个,“文策看过了,就看明日武试能否再出个余火莲给朕。”
第二日皇上早早散了朝便往校场去,宋向来重文轻武,所以这校场除三年一度的武举殿试,几乎不会使用,余火莲也是自三年前殿前骑射之后便再未来过,这里仍旧是三年前的摸样,只是箭靶已经换了新的。
今年武举除了余火莲和丞相梁适在侧外,皇上特地将包拯和方子庵都叫了过来,他们自然明白皇上的用意,包拯甚至偷偷跟方子庵咬耳朵,打赌皇上一准会让余火莲下场与新科武状元比试一番。
方子庵也是一笑,余火莲文武双全,着实是难得的人才,也怪不得皇上要在这显摆了。
余火莲扫了一眼校场外的三十名武生,一个个精神饱满,提缰纵马意气风发,看着他们的脸,不知怎的,余火莲也开始有些感慨了,往事历历皆从眼前闪过,一种沧桑的倦意便从心底里泛了上来。倘能时光倒流,他宁愿还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余火莲,至少那时他有一心一意去爱的爹,又有吃定了的皇上。
然而余火莲知道,人终不可太过贪心,所以他也只能偶尔这样想一想,做片刻奢侈的美梦。
“火莲?”皇上的声音唤回了余火莲的思绪,“在想什么这么专心?”
“没什么,触景生情。”余火莲轻描淡写的答道。
皇上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是触景生情,“朕还记得,当年有人以箭试朕的胆量。”校场边的巨鼓被敲响,骑射已经开始,皇上看着一个个武生被点上名来,利落的搭箭弯弓,脑子里却回想起三年前余火莲骑着马,三箭连珠雄力射碎了箭靶的样子,王佑甚至因此高喊护驾。
那时包拯还未进京,所以当日情形并不清楚,但那时方子庵却是在场的,听了便也会心一笑,包拯悄悄用手指捅了捅方子庵,他便笑着将当时情形低声说给包拯听,包拯听了不由瞪大了眼睛,转头去看余火莲,又是一阵叹气,难怪皇上要说他是匹野马了。
“火莲当时不知轻重,惊了圣驾。”余火莲低头说,“蒙皇上宽宏,未治火莲的罪。”
皇上哈哈一笑,“是啊,你如此无礼,着实该治你个大不敬罪,可朕偏偏就是喜欢你这性子。”
他们坐在高处,这父子两人的对话,就只有梁适、包拯、方子庵以及近身伺候的李德禄能听得到,所以皇上便也没有太多忌讳。
余火莲知道,皇上纵然再宽厚仁慈,却也是一国之君,所以一次次原谅他的不敬,是因为血浓于水,化不开的亲情,这对余火莲而言,也是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校场骑射虽然项目不少,但到底是武艺项目,进行的速度却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三十个武生便全部完成了,梁适过来询问,“陛下,三十名武生已比试完毕,请陛下圣裁钦点。”
“呃……”皇上再次出现了三年前的为难,只是这回没有个“余火莲”来给他惊喜了,于是他转头问余火莲,“你说何人武艺堪拔头筹?”
说实话,在余火莲看来,他们水平当真相差不多,不过从他们骑射的姿势,弯弓的力度上却仍能看出些微的差距,于是余火莲回道,“回陛下,他们中有九人武艺皆在伯仲之间,仅凭骑射难以定高下。”
“哦?”皇上听余火莲的意思尚有后言,“那你的意思呢?”
“火莲的意思,以文策为准,文策三甲亦尽在九人之中,为三人加试一局。”余火莲道。
余火莲这个提议正中皇上下怀,于是他点点头,“好,那火莲,你下去与他们比试一番,测个高下如何?”
余火莲一愣,他原本是想说,让三人互搏以定高下,却不想皇上竟是要他亲自下去,不过既然皇上都开了口,他当然不能拒绝,“是……”可他离开皇上身边却又有些担心,“蛮姬!”余火莲冷声唤道,一个身穿黑衣面蒙黑金的女子不知从何处出现,跪在余火莲跟前,“少主!”
“保护皇上。”余火莲吩咐道。
“是。”没有多余的废话,那女子代替余火莲站在了皇上身边,然而那女子的目光却是一直追着余火莲的身影。
余火莲走到场下,将那三人点了出来。
包拯看着余火莲下场便与方子庵窃笑起来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方子庵也是含笑不语。
余火莲站在场中对那三人说,“你三人文策相当,武艺伯仲,圣上难以定夺,公平起见便由在下加测一局。”前来观试的文武百官,尽听说皇上身边贴身护卫是个身手不凡的能人,传言此人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便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有万夫莫敌之勇,然而传言多且玄,真正见过此人动手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两年多来他跟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朝野内外早对他好奇至极,如今有机会亲眼一见,自然都瞪大了眼睛细细观瞧。
只见余火莲随意取了一把硬弓,掂了掂,便又取六支羽箭,同时搭弦,左脚后撤弓步稳身,气运双臂,高举向天,一较劲,硬弓“咯吱”作响毫不费力便被拉至完满,此弓弓背乃是精钢打造,虽不似霸王弓般无人可开,却也是常人难以拉满的。余火莲身形与这三名武生相比,略显单薄,是以他除下场来,几人都并未过多在意,直至此时三人才暗暗佩服,便是此等深厚内力便让三人皆慎重起来。
“铮然”弦响,六支羽箭射入高天,眨眼间目力难及,众人皆是奇怪,不知这余火莲为何向天放箭,便听见羽箭破空锐响,六支羽箭自高空折返,“咄咄”六声,直直插在地上,“好箭法!”皇上当先赞道,众人这才发现,那六箭落地竟是围成个圈,将三名武生与余火莲皆圈在其中。百官不由也纷纷赞叹,这并非是为套皇帝欢心的附和之言,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赞美,只凭这一箭,他们便知,皇上身边这名从不离身的护卫,不负盛名,当真了得。
余火莲放了弓,继续对那三人说,“现在你三人与我交手,一旦出圈便视为淘汰,依据淘汰顺序定此次三甲名次,或者谁能伤我,也可得头筹。你们可自选趁手兵器,亦可用暗器,不计手段。”
皇上听了不由皱眉,“这是什么规矩?”
余火莲转头对皇上解释道,“战场杀敌,自然不计手段,能赢能活下去才是目的。”
皇上无言以驳,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不希望大宋经历战争,他才努力追求和平,然而余火莲此言他却始终不喜。
三人互望一眼,皆知此人非是他们可以企及的人物,所以也不多说,具在兵器架上选了惯用兵刃,桌案之上也有诸般暗器,三人都取了几样放在袖中。然而余火莲却并未动也未取枪,只是空手,冷眼看着三人动作。
三人中一人用长刀,一人用鹰嘴双钩,最后一人选了长戟,待三人选定,余火莲便道,“你我四人在圈中搏战,没有规则,最后留在圈内者胜出,”余火莲看了看三人,并无疑问,便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一言方落长刀便当先力劈而下,刀锋呼啸看来力道不小,余火莲动作不大,只微微侧身长刀便贴着他胸口斩落,却未能触及他分毫,皇上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余火莲身后风声再起,长戟在他侧身之际已横扫他下盘,长刀见长戟来援便也撤刀横斩,与长戟前后夹击,余火莲足尖点地腾身而起,而后一脚踹在戟杆之上,借力二次腾身凌空一翻,又是堪堪避过长刀,却依然刀未沾衣。
这两回合颇出众人意料,以方才余火莲弯弓之力,百官皆以为这三人走不出余火莲三招便会全部出圈,却不想反是余火莲险象环生。皇上的手抓着龙椅扶手,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上。
余火莲凌空腾翻落在两人身后,他转头瞥了一眼鹰嘴双钩,这人一直冷眼旁观,竟没有动手的意思,想必是打着渔翁得利的如意算盘。
余火莲冷冷一笑,长刀与戟已形成联盟,再次双双自余火莲背后袭来,然而余火莲却并未回头,反纵身向前,右手勾指成爪直取鹰嘴双钩面门,那人没想到余火莲竟不理身后,反而来袭自己,竟起手就打出了手中袖箭。
余火莲目光一寒,左手横抓,一把攥住袖箭,身形不停却变爪成拳,猛的一拳击在双钩胸口,那人被捶得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接出了圈,躺在地上大口呕血,而后便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而余火莲仍未停步,又向前跑出三步,堪堪停在箭圈边缘,恰闪过身后一刀一戟攻机距离,又是险之又险,尤其长戟,几乎擦到了余火莲的衣服。
余火莲回头对两人笑笑,观战百官也许不知,余火莲看似力有不逮,实则与他交手的两人却顿生无力之感,从他方才一拳便知,他分明是游刃有余,拿两人做耍罢了。持戟之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鹰嘴双钩,心中生寒,竟是不敢上前,而那长刀却是个火爆脾气,岂有不战而退之理?于是再次提刀而上,长刀自左下而右上斜挑,余火莲已身在箭圈边缘,闪无可闪,于是他飞起一脚指踢长刀手肘,竟后发先至,一脚踢中那人右手小海穴,那人刀才挑到一半只觉得手臂一麻,长刀险些脱手。
长戟此时也一咬牙再次抡戟当头砸来,余火莲微微皱眉,这次他并未闪躲,反而举手一抓,便将戟杆握在手中,“你既不擅用戟,为何要选它?你可知道弃长用短乃兵家大忌?”说罢余火莲猛提内力,横臂一抡,竟是将那人连人带戟全部扔出了剑圈。
余火莲回头看了看还在揉着手臂的持刀武生,挑了挑眉。直到此时,皇上才松了口气。
余火莲转身对皇上一抱拳道,“陛下,新科武状元已定。”说罢便迈步出了箭圈,走回皇上身边,他对那黑衣女子挥手道,“退下吧。”
“是。”女子仍旧没有废话,一纵身便消失不见。
皇上本是想看余火莲力压众武生,却不想他竟打的这样险,虽心知他是有意为之,却不免还是心有余悸,于是埋怨道,“真是胡闹,想吓死朕吗?”
余火莲笑笑,“不如此何以试出这三人心性?”
“哦?”皇上方才紧张得要命,哪里有心思去想其他,现在余火莲平安无事,便也有心情听听余火莲的说法,“说来听听。”
余火莲笑道,“明知可用暗器而始终未用,方是正气君子,临猛敌而不惧,乃是国之勇士。”
皇上、方子庵和包拯皆欣慰点头,而仍旧站在圈中的长刀武生,听见余火莲的称赞,却觉得十分羞赧,自觉当不起余火莲的称赞,他抬头仔细去看余火莲,奈何黑色森冷面具遮住余火莲面容,让他不得而见,然而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却成为了他一生追逐的目标,纵然许多年后他已位极人臣,手握重兵,却仍旧将余火莲奉若天神,致死都记得这一天校场中这一战,记得余火莲说的这句话,为人应存正气,为将当作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