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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梦呓沧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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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今年围堵在华收宫门口的凡人不比往年少。只是此次当凡人们来到荒地的时候,华收宫已经出现在那里了。而且华收宫大门上,赫然贴着一张告示。
看完告示的凡人们悉数离去,最终留下的不过几百人。只因那告示上写了:年岁未满双六超过五旬者一律不收,已婚者一律不收,被选修仙者需缴教费一两。
这委实叫人咂舌不已,原来这仙门也要使用银子的,这前来修仙的凡人其中多数抱着成仙能自幻金银的美梦,看到这里顿觉受骗,于是纷纷离去。
终于,剩下的两百多人执意不走,刘玄等人这才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不过迷雾阵还是没有变,只是已经没有吃人的妖怪和凶险地势,有的只是用来考验凡人毅力的幻境。过了迷雾阵再过荆棘林,困难之处甚多,中途放弃的凡人不少。耗了半日功夫,最终进入华收宫大门的只有二十七人。
这二十七人男女年岁相差无几,最大者不过三十出头,最小者看来也就十一二岁。虽穿着不怎么样,眉宇间却清朗正气,眼神纯真。海棉站在远处沾沾自喜,大家研究出来的筛选法子还真是不错。
弟子们都缴了学费,没带银子的就用自身带的值钱东西抵着。二十七人换上白袍整洁束发,便开始到学堂,每人发一本译过文的佛经。
这华收宫内似乎没有人会仙术,要真教的话她必须找个仙人师父。于是趁大家读佛经的功夫,海棉带着啾啾再次找到苏竟。好说歹说之下,苏竟终于答应进华收宫教授刘玄等人一些简单的修炼之术。但他仍为寻找靛珠锲而不舍,进华收宫也只是给自己一个能打听到消息的借口。
......
“谢谢你苏哥哥!刘玄他们都会一点简单的仙术了,这下我们不用愁了!”
“小棉花志向宏远苏哥哥当然全力相助,只是要想将华收宫执掌成真正的修仙门派非一朝一夕就能成。”
“我知道,所以才想办法好好管理下去。”
“恩...”苏竟点头,看她笑得一脸灿然,自己也扬起笑意。
“苏哥哥你是神,对不对?”
“谁告诉你的?是啾啾么?” 苏竟诧异,貌似啾啾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猜的!那肯定就是了,苏哥哥也是神,可为何我觉得你没有神仙那副遥不可及的模样呢?”
“棉花是认为苏哥哥这神当的不像了。” 苏竟笑着,又道:“我修了七万年飞仙,三万年才飞升上神,最起初也不过一方精灵而已。”
“神也是修炼而来的?” 她惊讶,那帝尊也是么?
“并非全都如此,修炼飞升的神只能留在仙界,上古天命诸神则留在神界,但神界仅存在苍生念想之中,非真神根本无进之路。”
“原来,如此。”
“棉花体内有我三百年神力,最近见你筋骨突变,有没有觉得走路轻巧许多?”
“这么说起来还真觉得有。” 最近她每次跑来跑来都不觉得累而且速度飞快。
“凡人无法驾驭神力,棉花有除了苏哥哥之外的高人协助,是不是?”
“啊?不...不是啊!” 她心虚低头。
“棉花,在你心里苏哥哥是个怎么的神仙?” 苏竟忽然莫名地一问,让海棉一时反应错愕。
“好!苏哥哥平易近人,是个善良的好神仙。”
“那...小棉花愿不愿意嫁给苏哥哥?”
“什么?”
…·…·…·…·…·…·…·…·…·…·…·…·…·…·…·…·…·…·…·…·…·
回到秋神之山,她心不在焉地扫着庭院里落叶。原来神与凡人是可以成婚的,那么她跟帝尊也可以了?
只是苏哥哥今日怎会忽然向自己告白...
“苏哥哥,海棉只是一个平凡孤女,你怎么会想要娶我呢?”
“苏哥哥寻了三万年,就想娶你这样的。”
她拒绝了苏竟,但苏竟没有放弃也不觉得尴尬,而是笑着保证今后对她很好很好,会做个好丈夫。若是没有遇到帝尊,她应该会为此而欣喜若狂吧?只是,没有如果。无论她先遇到苏哥哥还是先遇到帝尊,最终喜欢上的永远都是那个能够第一眼望进自己心里的人。
“棉花,今天你跟父亲大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哦。”啾啾跳到她肩头,抱着松果晃着小粗腿。
“我...不能答应苏哥哥的。” 她面色为难。
“我知道,你喜欢帝尊,是不是?”
“啾啾!” 海棉迅速抓过它的小身子,惊恐低声道,“小声点。”
“帝尊不在,没事的。” 啾啾从她手心钻出脑袋,两颗小门牙嗑在她指上,“棉花,帝尊并非一般的神,而且咱们也听说过他不染尘俗不沾情爱,前车之鉴有海神沧虞,她的下场六界无人不知。”
“可是...我觉得那些都是谣言,帝尊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对我很好甚至无微不至,啾啾不觉得么?”
“啾啾奇怪的就是这个!”
“并不奇怪,帝尊也许不是不沾情爱,而是不懂。”
“那...棉花找个机会问问帝尊吧?”
“不行!我害怕,我没有信心。”
“可是...啾啾觉得棉花跟父亲大人比较般配,如果棉花不接受父亲大人又不敢向帝尊坦白,耽误的只会是自己。”
“我...” 如今真的要把自己这点心思跟帝尊坦白,她实在没有勇气。
傍晚,她在房内发呆,庭院里想起脚步声。她连忙起身,使劲搓手深呼吸缓解掉紧张情绪这才推门出去。然而坐于石案边的,除了白辛还有一位身披宝石袈裟的和尚。
“棉儿,过来,拜见燃灯佛祖。”
“佛...佛祖?” 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拜见佛祖!”
“恩!” 燃灯佛祖笑眯眯地点头,望了她一眼却忽然开口道,“这孩子身上有封印。”
“恩,我试过,解不开。” 白辛道。
“须结合你三个哥哥的力量才能解开。” 燃灯佛祖道。
他们在说什么?为何她一句也听不懂?只是跪了这么久,她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棉儿,去摘些果子,取些仙露过来。” 白辛吩咐道。
“哦!好!”她连忙起身拿了器皿朝枫林跑去。
......
“燃灯佛祖耶!居然跟帝尊大人认识!” 啾啾站在她肩头很是惊讶。
“佛祖一定是很慈悲为怀的,就是观音菩萨那样,对么?”
“是呀!”
“那燃灯佛祖应该就是帝尊说曾经说过的好友了,那些佛经也是他给的。”
...
“啾啾,我还是不跟帝尊坦白自己的心思了,现在的生活我觉得很好,若是帝尊知道了生气的话,我...”
“棉花,你还有我和父亲大人!没事的!不说就不说了,咱们还是照样过日子。”
“恩...”
摘了果子,从叶尖取仙露,费了好半天她才盛够一小壶,想着用来招待佛祖的定是等急了,她干脆念了神咒,张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里,显然自己修炼的火候不够。
......
“那孩子,对你有爱欲。”
刚想踏出房门,燃灯佛祖的声音忽然响起,清晰在耳。
佛祖方才说的那孩子是指自己么?海棉心头一顿,吓得瞬间不敢动弹。
“我知道。” 是帝尊的声音,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
“她并无灵根,送回凡间为好。” 佛祖道。
“只是个孩子,她自幼无父,对我产生依恋并不奇怪,他日稍作指点许能看破。”
燃灯佛摇头,望见他几缕银白发丝,微微蹙眉,:“慎重考虑,你可以收她于座下,也可以认作义女。”
“想过此举,暂且搁置,今后再决定吧,棉儿快回来了。”
听到他唤出自己的名字,海棉双手一颤,盘里的果子都掉落在地,她慌忙捡起擦拭干净,走向石案。
“仙露滴的太慢了,棉儿取了许久,于是念了神咒移位,却不知怎地到了房里...”
“傻孩子,念神咒的时候心里要想着去的地方。” 白辛揉揉她的脑袋,一脸笑意如同往常,恍若方才她听到的那些话是另一个人说的。
...
她恍恍惚惚回了屋,独自一人在屋内发呆很久,忘却天黑,忘却自己该收衣裳。
“棉儿。”
白辛在门外唤她,海棉这才回过神来,推门而出却见白辛抱着一堆衣裳站在自己面前。她尴尬接过衣裳,想起下午他说的话,面上扯不出一点笑意来掩饰。
“棉儿,早点歇息,我也回屋了。”
“恩!好的。”
她低着头,丝毫没有发现白辛琥珀色的眼眸渐渐淡化的异常。
.....
“棉花,帝尊这么早就歇息啦?”
“恩...”
“棉花,不要无精打采的,啾啾之前就说过了,帝尊是秋神,性子凉薄无情,你硬认为那是谣言。借用凡人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定是有所依据才有这些谣言的。”
“他只当我是个孩子...还想认我作女儿...” 她眼眶微红,鼻头一阵酸。她是自幼无父,缺少父爱,可如今她并非孩童,她能分辨自己的情感。
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所以才令帝尊这般特别对待。原来不是,他是神,自己是渺小的凡人,所以他只是出于同情。
“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他对我是特别的...”
“棉花,别哭了。秋神本就遥不可及,若不是咱们在他神位前遭遇危险也不会误入神界。”
“他是秋神,我是凡人...所以我爱不起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棉花,不是因为你是凡人就爱不起,而是没人敢对秋神动情。”
“我想跟他在一起,可我不想在他眼里只是个孩子。”
是她太高估了自己还是一直都沉浸在幻想里?帝尊对待她的好,也可以照样对待像她一样可怜的姑娘,是不是?
海棉趴在踏上枕着泪花思虑很久很久,最终擦去泪水悄悄出门打算去小溪流洗把脸。看着白辛紧闭的房门,她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她很想见他,问他,告诉他。但结果可能会是自己被送回凡间,或者被他当成孩童稚语。她宁愿选择前者,既然帝尊知道自己的心思,那么她也应该无畏坦白,宁愿回凡间,也不想以长幼辈分与他相处。
当她靠近门边时,手也怎么也没有勇气叩门。她应该再冷静一点,海棉转身想着再回小溪流洗洗脸镇定下,忽然屋内传来哐当一声响。
是帝尊屋内东西掉了么?她小心翼翼地走近,眯着眼从门缝里望去。原来是桌上油灯翻了,灯芯在流出来的油水里燃着微火。
“帝尊,您怎么了?”
.....
“帝尊,我看见油灯倒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
一直没有回应,海棉抿了抿唇,本欲推门而进门却推不开。
“帝尊!帝尊您怎么了?” 她一时心急拼命敲门,啾啾揉着睡意从她房里飞了过来。
“棉花,怎么了?”
“帝尊房里油灯倒了,我怎么叫他都不应,门也打不开。”
“我遁进去看看。” 啾啾扑扇着小翅膀遁形隐进房门,怎奈小身子进了一半又被弹了回来,掉在地上四脚朝天,犹如冰化。
“啾啾也进不去吗?” 海棉惊愕。
“好冷啊!!!” 啾啾大叫出声,“棉花,我撞到冰上了!”
“什么?”
海棉惊恐地拍打着房门,良久没有回应,她干脆一试神咒,嘴里无数遍念着去帝尊身边。
“棉花你进去了!”
啾啾话音刚落,她变顿觉周身寒气袭来,冷得她直打颤。而眼前的一幕,却叫她震惊,恐惧。
“帝尊...您...怎么了?”
白辛躺在踏上,眼眸瞪大,皮肤上结了一层薄霜,琥珀瞳仁褪色如银白。看见来人的那一刻,他银色眼眸转了转,被薄霜覆盖的双唇紧闭,恍若不能动弹。
“帝尊!帝尊!” 她痛叫出声扑到他身边抱住他异常冰冷的身子,泪如雨下。她以为他死了。
白辛冰凉的手指动了动,周身冰霜与苦寒瞬间褪去,眼眸恢复琥珀色,他轻轻抬起手,一脸不可置信。
“你...是谁?” 白辛虚弱开口,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
“帝尊!” 海棉倏然抬头,“你没死?你没死!帝尊还活着!” 她再次抱住他哭个不停。
白辛没有气力再答应,只知道眼前的东西能让他驱寒。于是张开手将她抱进怀中,缓缓阖眼。
见他身上冰霜褪去,海棉终于红透了脸从他怀里挣扎着探出脑袋。
“帝尊,您好些了么?”
.....
“帝尊,您方才到底怎么了?”
......
“棉儿吓坏了,棉儿以为帝尊死了。”
......
“棉儿喜欢帝尊,很喜欢,棉儿不是孩子,不想做您眼中的孩子。”
......
白辛紧闭双眸,眉宇之间神圣无比,冰霜早已褪去,他周身金色神光开始隐隐溢出。
“棉儿想跟帝尊在一起,帝尊答应过的,会永远跟棉儿在一起。”
“沧...”
“帝尊!您醒了!” 她惊喜抬头,却见他仍未睁眼。
“沧虞...”
如雷轰顶 ,海棉脑中嗡嗡一片。他方才唸什么...沧虞...海神沧虞...
帝尊不是不爱那个海神女么?为何会在昏迷时唤她的名字?
“帝尊...您再唤一次?”
......
“你不是凉薄无情么?你不是不沾情爱么?你怎么会...” 难道世间传闻是假的,帝尊并非对沧虞无情。
“帝尊放开我 ,棉儿要回屋了。” 她拼命掰着他的手挣扎起身,却被他死死抱住。
“别走,别走!”
她身子一定,僵硬伸出手覆在他脸上,全然忘了以往的自卑和维诺:“帝尊可知我是谁?”
“沧虞...”
......
“我是海棉...我不是沧虞...”
......
“你放开我!”
她愤怒之下一把推开他身子,白辛从榻上滚到了地上。这才悠悠转醒,一脸茫然。
“沧虞?”
“我是...棉儿。”
“棉儿?”
“我以为帝尊不是无情而是不懂情,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你告诉我刚刚为何唤着海神的名字,你心底有爱的人,是不是?” 她不刨根问尽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她不死心。
“方才...是棉儿。” 白辛一脸茫然。
“不若你以为是谁?沧虞回魂么?”
白辛眉头紧蹙,想起方才一事顿时清醒不少,再次惊愕地望着她。
“帝尊为何叫着海神的名字?” 她咬着唇畔问。
白辛仍旧蹙眉不语,海棉紧紧咬着下唇,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