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怎是空》野芹

5、李代桃僵

　　在那样一场诡秘的大火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死亡，然而当大火扑灭无人可以庆幸或得到安慰，更大的阴云笼罩着整个秦氏家族。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情绪感染了秦氏家族的每一个人，从百岁老人到学步孩童，从几十年留守族内的长老堂到远游在外的末枝族人无人可以安眠。因为，秦氏宗祠，那座挺立了几百年的建筑在大火中付之一炬。而那座宗祠原本的位置甚至离最先的起火处远达数十米远，也是最后时刻才烧起来的，但一经火起竟然在短短数息时间完全化为灰烬，比先前烧起来的房子还要毁得迅速与彻底，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半月后，秦府后山。
　　山风萧瑟，木屋的门在风声中吱嘎作响。
　　我抬头看向门外，草木乱舞迷人眼，复又低下头补起手中的衣服。这个秋天来得如此的快，前几天还是碧草菲菲纫如丝，现在看去已是黄叶纷纷归于土。时间很快就要到一年了。我和秦生认识的时间就快要到一年了啊。这一年，起于冬天的相遇，春天的相伴，夏天的相疑，而秋天来临的时刻，我在木屋里学会做着一些缝补洗煮的家务事。

　　嚓——嚓——
　　我隐在发后的耳动了动，放下手中的活计向门外走去，经过门边时顺手提起挂在门板后的灯笼点亮拎了掩门而去。行至拐角树林处，远远地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虎步行来。
　　“回吧，风大。”
　　“嗯。”我微笑应着一起往回走。
　　屋里的炭火燻得木制墙壁红影摇动，我将饭菜一一摆上桌面招呼着吃饭。
　　“红娘，明日我要回去族里一趟。”
　　我拿筷的手夹起一块肉放到秦生碗里，平淡开口：“有事就去吧，我在山上等你。”

　　夜，我侧身躺在床上望秦生的卧榻。对面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应是熟睡了。
　　黑夜并不怎么影响我的视线，我可以借着这样的时间仔细观察到秦生的睡颜。一夜一夜，一遍一遍，现在我甚至可以每天半夜在秦生睡着后数出他脸上新旧胡茬的多寡变化来。在这样的夜里，我是璎珞，而红娘是我白日的伪装。借了我所恨怨的敌人身份伴在我所关心的男人身边。
　　今晚的夜特别黑，黑得连我都快要看不清秦生的脸，我用力挤了下眼睛，挤去了隐在夜里的模糊湿意，才又看清了些。这一夜我重复了无数次挤眼的动作。
　　天终于还是明了。
　　天亮后秦生便下山去。临去前在门外回头看了门内的我一眼。我们一起上山半个多月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慎重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这一眼有没有被他看去什么，我已经在这一眼的目光中又一次想要重复挤眼的动作，因为我的双眼不受控制地再次迷蒙，我忙低下头装作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裳。
　　抬起头的时候，人已远，风吹起山雾，茫茫雾气中攸现一道白光，我提气迈步隐入白光后。

　　阎王殿前，森罗鬼气。
　　黑判官命鬼差带上一鬼，我细看过后点头道谢。
　　黑判官注视我道：“谢倒不必，东西拿来，别忘了你答应要做的事。”
　　我从怀中取出檀木盒上前一步递上。
　　黑判官探手接过半打开盒盖，银光瞬间照彻森罗鬼狱，大殿上凡银光过处众鬼无不骤急躲避，稍有慢者连凄叫都没有发出就已经魂飞魄散。黑判官忙合上盒盖掩去光芒，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取出一方锦画收鬼于画中，离开阎王殿闪身现于天山木屋内。

　　“谁！”
　　一掌袭向我胸前，我平移身躯躲开，暴喝来人。
　　“死丫头，还不跪下！”
　　这种愤怒的语气？我怆惶中噗通跪倒于地。
　　“娘——”
　　“你叫我什么？！”
　　“流云长老。”我改换称呼希望可以稍稍平息她的怒火，尽管知道是徒劳也要做。
　　“我问你，东西呢？你下山时说三月即回，现在八月有余，你当长老殿的众位长老能容易饶你吗？你还想瞒到几时？”
　　我心底一片凉意，枉我用尽心思，该来的还是一步不差的来了。难道这最后的心愿就这样枉费不成？
　　我怎能甘心？
　　娘，你不该来得这样快，我注定是要叫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