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林如海 ...
-
贾敏，对于不管是之前的林如海还是现在的司徒宏彦来说，都是个不同的女人。尤其是现在。
司徒宏彦看着眼前这个袅娜如仙的女人，再一次感受到了绝对的陌生感。
“皇长孙殿下。”贾敏盈盈的行了半礼，面目温和，气质恬淡。
“孤以为，贾侧妃见到孤，会很心虚。”司徒宏彦站在原地分文不动的受了礼，目光中带着一点自嘲，“可是，现在看来，孤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贾敏心中一怔，脑中急转，嘴上却说道，“殿下这是什么话？妾怎么听不明白呢？妾虽说是侧妃，但也不是可让人随意污蔑的。殿下这话，真是戳人心窝子。”贾敏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举止一如既往的得体。
“这样啊，”司徒宏彦面无表情的转转眼珠子，“那是孤的过失了。为了赔罪，孤将皇爷爷赐给孤的琉璃玉花盏送给弘益好了。孤记得，弘益一直很喜欢，对吧？”他的语气平板无波，好像是对着书念几个字罢了。
贾敏闻言，身形一滞，脸上的笑也僵了一瞬，她强撑着，“殿下的心意，妾代弘益心领了。那琉璃玉花盏是个稀罕的物件儿，赠给了弘益，那真是明珠暗投了。殿下不必这么费心的。”
“啊？”司徒宏彦往前走了一步子，眉头微皱，“这可不好办了。孤已经叫人送去了呢。这时候，大概，已经用上了吧？”
“殿下！？”贾敏这时候撑不住了，她高声着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然后语气虚弱了下来，“弘益、弘益，好歹是您的弟弟，求您高抬贵手吧。妾，妾……”
“高抬贵手？”司徒宏彦干脆的一点头，“弘益是孤的弟弟，这个当然可以，但是——有些人就……”他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贾敏。
贾敏心中嘎登了一下，唇畔露了几丝苦笑，对着司徒宏彦郑重的行了大礼，“所有的事，都是妾的错，求殿下放过妾的家人。妾，妾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
司徒宏彦眯了眼，略一颔首，举步走了。徒留下一身冷汗的贾敏站在园中。
那边司徒宏彦解决了一桩烦心事，这边林如海也不是怎么悠闲，因为皇帝有请。老皇帝怎么有时间请他喝茶？不会是想要临终托孤吧？林如海摸摸下巴很自我感觉良好的想着，哎哟，是人才总是要发光的。
御书房里
林如海看着老皇帝白花花的头发，忍不住感叹，这几年皇帝也是不容易啊！看看这脸老了十几岁不止啊。原本好好的橘子脸硬是变成了橘子皮脸，这干瘪的！
“林海，你是佑元二十六年的探花吧？”老皇帝一身皇袍，坐在上位，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威势更加重了。
林如海跪在御书房的地上，低着头恭敬的回着皇帝的话。
忽然皇帝来了一句，“其实朕在之前，有心让你回不来的。”
这话一听，林如海愣了，然后僵住了。人干事？老子被算计，卖力工作，你居然想弄死老子？别以为你老我就不敢揍你！
“你和睿泽，还有宏彦的关系，太让人担心了。”老皇帝像是唠家常似的，站起来走到偏殿，然后示意林如海一旁坐下。见到林如海坐着了，他继续说，“陪在皇帝身边的人，既不能太聪明了，也不能太笨了，当然也不能太不受控制。不然，对皇帝来说，就是祸事了。”
听着老皇帝漫无边际的话，林如海再三张嘴，终于趁着皇帝喝水的时候说话了，“微臣，和太子之事，其实……”
“我知道，”皇帝放下杯子，看了林如海一眼，“朕知道那是你和宏彦搞出来的局。”林如海嘴角隐晦的一抽，是你孙子搞得，不是老子搞得。“毁了睿泽的名声朕就不说了，但是——”慈和的皇帝终于露出了尖利的獠牙，“你不觉得，你已经逾越太多了吗？”
林如海张嘴想说话，但是被皇帝一个眼神阻止了。
“你和宏彦，好像有种天然的联系，这种联系让他过于相信一个人了。这些年你们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一明一暗，做的很出色。宏彦大概是接手了睿泽留给他的东西吧，他做的很好……我知道你也帮了他很多……本来君臣相得，是件好事。”
嘚啵嘚啵的皇帝说了一大堆让林如海冒虚汗的话。不愧是当了这么久大BOSS的人，眼光很老辣，“但是，你，对于皇权一点敬畏之心也没有，实在是太难掌控了，尤其是你对宏彦的在意，还不如宏彦对你的在意。这让朕真的很担心，你明白吗？”
林如海内心呵呵两声，尼玛，你直接说，你孙子交了不好的朋友，你想让这个坏朋友消失不就好了？还绕圈子，你以为你在演后宫剧？
皇帝看着林如海不说话的样子，忽然叹了一口气，“朕也不是逼你，你是个有才华的人，唉——朕不是个不讲理的，你，要是——”皇帝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合适的话，“不再出现在宏彦面前，朕，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搁着二十年前，他估计会想都不想的直接赐死林如海吧。真是人老了，总是会心软一点。老皇帝幽幽的想着，况且，真要是杀了林如海，睿泽和宏彦会难过的吧……
林如海看着皇帝，威严的背后是年迈的虚弱，强势的反面是对接班人的忧虑，忽然林如海觉得没意思了，真的没意思了。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伴侣，有的大概是他一时而起的兴致，然后一路走，一路做，到了现在。可是如今，好像都是空荡荡的东西了……
回首四顾，林如海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竟是一缕牵绊也没有。
皇帝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太子要一段纯粹的父子情，司徒宏彦要报仇和皇位，苏执安要赎罪加自惩，何姣娘要自立门户，木青斐忠心的做着忠仆，齐渊要的是权力高位……那他呢？他要什么？
活得久吗？林如海有些茫然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答应过我的啊。印象中好像有个声音在说话。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了啊……
你不是还有同伴吗？有他们呢！那个声音继续说。
同伴？现在没有啊？我把他们丢了。不对，是我把自己丢了……林如海思绪有些乱。
“皇上，”脑子里在打架的林如海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再飘，“您敢不敢和微臣一起赌一把大的……”
走出了皇宫，林如海有些如释重负，脚踩在地上像是在踩棉花。
皇帝，大概是活不久了。太子的骤然离世，这些年的繁重的公务，还有自家孙子那些戳人心尖子的举动，呵呵，能撑到现在不容易了。只是，这也真的是个任性妄为的皇帝啊……居然会答应他这样的赌约。
至于太子爷，太子司徒睿泽，早点死其实也好……林如海念着这个名字不期然的想起了一些事。
“如海，我做了一个梦。”太子和自家儿子的先生坐在凉亭里，偷闲。
“什么梦？”林如海挑高了眉，不会是梦见你儿子跑圈跑死了，所以让他减少一下圈数吧？你个儿控啊，这么委婉的“求情”方式，你也好意思说？！
“我梦见你不是你，宏彦不是宏彦，我也不是我……”太子捏捏眉头，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总之，虽然我是太子，宏彦是我儿子，如海也是探花，但是……就是不一样，不一样的——你明白吗？”太子睁着眼，看向林如海，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认同和共鸣。
看着太子二哈一样的举动，林如海眼珠子一溜，想了想后，大约猜到是什么门道了，不过，这事情还真是不好说。“只是一个梦罢了，你一个大男人还在意这个？”
太子温和的笑笑，脸上虽然还有点纠结，“也是吧，大约是最近事情想多了，所以梦也特别的乱吧……”
“所以，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就别想了……”这种今生梦前世的戏码，呵呵，求别闹。有个司徒宏彦就已经变态了，太子啊，你就乖点，别凑热闹了。林如海举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掩去了嘴边一抹得逞的笑。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耍我呢？如海，你这样，太不厚道了！”太子眼尖的看见那一点点笑痕，语气埋怨，带着小小的亲昵。
“有吗？”林如海忽然恍惚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也曾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带着亲昵的口吻抱怨，霍哥，你这样，太不厚道了……
“是啊。”太子点点头，然后没头没脑的抛了一句，“如海，上辈子我不管，但这辈子你要替我照顾好宏彦啊。”
“什么？”林如海心一紧，立马追问了一句。
“我是说——”太子一下子卡壳了，“我刚刚说什么了？”他用食指点点太阳穴，叹气，“我也不记得了。就这样吧。”
林如海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天，等他把司徒宏彦的事情搞好了，他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吧？低头看着握紧松开，又握紧的拳头，这双手许久没有亲自沾染血腥了，真是怀念啊。
接近年关，天气总是越发的寒冷了。但是天冷了，心却是热的。各家各户忙着准备各色礼品，交际，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欣慰，有人头痛，总之是热热闹闹的。
皇宫外面是一团喜庆，宫内却是冷成了一坨生铁。
先是爆出了贾侧妃意图毒害皇太孙，结果被抓个正着的破事。皇帝念着她好歹生了弘益有功，就赐了她三尺白绫，恩准不祸及贾家了。至于弘益，有这么个娘，但好歹也是先太子的一点血脉，就早早的赐了个虚爵，打发他出宫了。将来是好是坏，总之是饿不死他的。
再接着，有女子跑出来告御状，扯出来的人物居然还是皇子。最后又爆出了太子。
太子是三皇子下手害死的。那女子不仅信誓旦旦的说了，还拿出了一溜的证据，简直就是铁证如山啊！
这一消息，从大理寺直接上达天听，引发了极大的震动。
皇帝摩挲着扳指，沉默的坐着。座下的一干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皇上，婢子说得都是实话，”跪在下方的赫然就是何姣娘，她卑微的跪着，语气却很坚定，“婢子有证据的。”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翻动着大理寺呈上来的呈堂证供，密密麻麻数十页纸。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皇帝终于开口了，他的目光咄咄逼人，锐利的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撕裂，“朕不可能因为这些证言和些许证据，就定了另一个儿子的罪。”
何姣娘一咬牙，道，“有，婢子还有人证。”她暗地里觑了林如海一眼，把心中的一丝愧疚压下，她不过是想给主子报仇，她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婢子的人证就是苏执安苏大人，婢子亲眼看见就是他和三皇子密谋的。”
说出来了，她终于把那个背叛了主子的男人说出来了。何姣娘说完话，泄了力气一般的瘫跪在了地上。
不多时，苏执安被人带来了。面对皇帝的威压，何姣娘的愤恨，还有那个男人——三皇子的认命似的绝望，他不知为何的突然很想笑。好在他憋住了。对于皇帝的质问，苏执安表现的很坦然，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他说的就是一个意思——害死太子的就是三皇子，就是他苏执安。
在苏执安被带下去打入天牢，经过三皇子时，三皇子惨淡的笑了一声，“你真的好狠心……”苏执安却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的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林如海就不清楚了。虽说太子被害死是国事，但牵扯到了另一个皇子，那就是皇家的私事了。皇家的私事，要有能耐才能听，不然会要命的。
大年初二，天晴，少云，寒。
“我以为——”林如海开了一个头却不知怎么接下去，“你真的不一样了……”
“是吗？”司徒宏彦一身贵气的白狐裘衣，面如冠玉，衬着这林中的点点红梅十分的俊秀，“我以为我还是我，不是吗？先生。”
“你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你也借着我的手对付了贾敏，林如海想想几月前的事情，不禁再次感叹，他果然是跟不上时代了啊。“何姣娘早就投靠了你，你又引起了苏执安的兴趣，再让他们两人一明一暗的牵动我的思绪，让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若是他们是在演戏，我还能发觉，可偏偏都是他们真是的反应，这真是……然后你又假装不对，让我心中怀疑，顺势牵出了贾敏……呵呵，我真的像个傻子一样的被你耍着玩，牵着走……”
司徒宏彦安静的听着，也没插话，到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反正你也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又不会害你，替我做些事情也没什么吧？”
林如海点头，心中纵使悲哀脸上还是笑，“你还是你吗？”
司徒宏彦勾唇一笑，“我早说了，你是林如海，我是司徒宏彦啊。先生。”
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寒意的花香盈满了整个胸腔，然后重重地吐出，“我懂了。”
司徒宏彦好似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亲昵的靠过去，拉了拉林如海的手掌，“你早前就不是说过我们是一船的人吗！我们天生就是一边的啊！是不是？”
“对。”所以该做的，还是会做的。林如海脑海中闪过皇帝和太子的脸，不禁一笑。他是个贪生怕死没骨气的人，但是答应过的事情，他还是会做到的。
所以，等着当皇帝吧，臭小子。
这一次，林如海说得悄无声息，沉郁无力。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林如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