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若暮光》洛惜遥

24、第六章：她在大洋彼岸（四）

　　第六章：她在大洋彼岸（四）
　　“天堂和地狱的距离原来不过一步。”

　　——司挽溪

　　她睁眼对司挽溪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谢谢你”。

　　标准至极的中文。

　　司挽溪看着她湛蓝眸子中那化不去的忧伤，差一点就陷了进去。

　　看着司挽溪一脸的错愕，她只是浅浅的微笑。

　　“我叫Katrina。”

　　这间屋子里的三个女人都会说中文，且流利无比。

　　这让司挽溪有种穿越感，难道是老天嫌她英语说得太烂才不愿让她所说献丑？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说，你的中文说的很好。”

　　司挽溪端了杯水来到Katrina床边坐下，道：“你睡了很长时间，要不要喝点水？”

　　Katrina微微点了一下头，司挽溪赶忙小心翼翼的扶她起来，生怕扯到她的伤口。

　　“你现在的身子只能吃些清淡的，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了解一下你的喜好再去做饭。”

　　Katrina仍然有些虚弱，躺在床上无力的看着司挽溪：“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司挽溪点点头，向厨房走去。

　　她熬了一锅白米粥，又做了一些小菜，端至床边叫醒Katrina。

　　“这是一些中国风味的食物，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习惯。”

　　Katrina点头，挣扎着起来试图自己进食，立刻被司挽溪拦了下来。

　　“你还是先让我喂你吧，你这伤口还严重的很，要是再出什么问题我可又有的忙了。”

　　之后，司挽溪没课的时候都会留在宿舍照顾Katrina，如果实在抽不出时间就叫梁陌琳照应着，梁陌琳倒也不排斥这份工作，反而开玩笑说有了Katrina司挽溪才愿意和她睡一张床，对于Katrina的存在，她求之不得。其间，夏起戎也来看过几次，不过两人只是客气的打过招呼而已。

　　就这样，转眼间过去了小半个月，Katrina好了不少，已经可以下地独立做一些事情了。

　　一日，司挽溪无课，便在宿舍听音乐上网，不知什么时候Katrina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Katrina看着司挽溪盯着屏幕，像看圣经一般的看着屏幕上的内容，眼中还带着些许复杂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你不接受戎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吗？”

　　司挽溪看着屏幕上定格着的那个人的样子，沉默良久才开口：“或许吧，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忘不了他。”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司挽溪一直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去想念他，像是染了毒瘾的人，她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看他的照片，读他的状态，听他的歌，了解他的近况......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食言，到了最后她也不再勉强自己，每个星期她都会花一个小时看凌然的主页，然后暗自揣度他的生活，零零碎碎的，她竟然将相隔那么远的人这一年多以来的情况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司挽溪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潜意识中好像始终不愿与他一丝联系也无。

　　“溪，你爱他。”

　　爱他？不，她没有能力拥有那样的奢侈品。

　　“不,Katrina，我不爱他。”

　　“溪，别骗自己了，你看他的眼神与Jason看我的一模一样。”

　　“Jason？”

　　“他曾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Katrina眼中存了瞬间的迷离，接着又说道，“溪，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救我，并且在我醒了之后你什么都不问。”

　　“救你，也许只是因为我一时的任性，不问你，是因为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任性的权利，所以你愿意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也没有任何权利强求你告诉我。”

　　Katrina轻笑，摸摸司挽溪的头，道：“真是个傻孩子，单纯的要命。”

　　然后，她收回手，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方。

　　“溪，有些事情是不能任性的。”

　　房间中充斥着慵懒迷幻的女声，带着一丝颓废，无限飘渺。

　　“溪，四年前我也和你一样，单纯，任性。我想，那该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日子了。”

　　“那时候我还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我的父亲给我最好的吃穿，让我受最好的教育，奢侈的给我请着来自各个国家的高级家庭教师，由着我的性子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我父亲的保护之中，我那么幸运，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幸运是会透支的。”

　　“四年前，我大学毕业，忽然有了想要周游世界的想法，我的父亲没说什么，但我当时隐隐约约的觉得他的眼中有些忧愁，可我被我那所谓的伟大的想法冲昏了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尽情的游玩、肆意的挥霍，那个时候我对钱根本毫无概念，后来我偶遇了Jason，他热烈的追求我，但我并未把他放在眼里，我总觉得我值得让比他更优秀的男人来爱，尽管，他已经很优秀了，帅气多金又专一，几乎没有什么缺点。我想尽办法甩开他继续自己的旅行。”

　　“可，当我到达爱尔兰的时候，我的卡里却取不出钱了，我给家里打电话，出乎意料，接电话的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个人。那个声音有礼却冷漠，他告诉我，我们家的别墅现在已经归他了。我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一定是疯了。于是我又想尽办法联系我的家人，到了最后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的父亲破产了，并且现在正在医院。”

　　“第二天，我又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他说我现在必须回美国帮我的父亲继续还债，可我当时已经没有足够的钱回去了，他却说会派人来接我，我只能按他的只是去机场等着，你才，我在机场看到了谁？”Katrina讽刺的轻笑，“是Jason.”

　　司挽溪微皱眉头，Katrina则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回国以后我才知道，四年前我们家的生意就开始不好，我恰恰在那个时候提出要周游世界，然而，我的父亲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后来他的身体也渐渐出了问题，最终倒下了，我那时才知道，过去的两年我挥霍的不是钱，是我父亲的命。父亲欠了很多债，最大的债主便是Jason的哥哥，也就是接我电话的那个人。”

　　“后来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Jason对我的感情的，为了他弟弟的前途，他必须让Jason对我死心，他让我嫁给他，并且承诺如果我答应，他会为我父亲提供最好的治疗。看，这世上，他爱的只有他弟弟。”

　　司挽溪若有所思，道：“所以，你答应了？”

　　Katrina点头，道：“我对Jason根本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强烈的反对，毕竟以当时的那种情况，嫁给他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所以我接受了那一切，意想不到的平静。而且，在之后的一年中，我发现我好像爱上了他，虽然他对我一直很冷淡，但我确实很有做他妻子的自觉，努力地爱他，”Katrina似是回忆起了美好的事情，但，不过一秒，她嘴角的微笑骤然消失，“直到后来我发现我父亲的破产是他一手策划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第一个孩子由于我过分消极的情绪流掉了。”

　　“他不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吗？”

　　“恩，我的身体修养好之后我就开始报复他，其实说是报复他倒不如说是虐待我自己，我把自己从一个Queen变成了一个Quean，我去和其他的男人寻欢作乐，堕落的糟践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可就算我把其他男人光明正大的领回家，他也只会毫不在意的说，记得清理现场。”Katrina的身体开始颤抖，司挽溪赶紧走到她身边，轻抚她的背：“别说了，你还有伤。”

　　“不，我要说，我只想把他惹怒，最好能逼他亲手把我杀了，送我去见我的孩子，我疯狂的毫无理智可言，于是我爬上Jason的床并让他亲眼看到，我想这次我应该可以解脱了，他也没让我失望，拔出手枪就朝我连开两枪，我中了第一枪，可Jason那个傻孩子却帮我挡了第二枪，”她的手不自觉的覆上胸前的伤口，“他慌了，连忙出去叫医生，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开始恶心，经验告诉我，我应该是又怀孕了，那次流产之后医生说我会再怀孕的概率很小，竟然真的又怀孕了，而且，最可笑的是我清楚地知道，孩子是他的，那个瞬间，我忽然不想死了，所以我跑了，”Katrina回过头，笑的温柔无比，“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司挽溪一时间无法彻底消化这个故事，所以她给不了Katrina任何反应，只是呆在原地，差一点忘了呼吸。

　　“所以，现在，你还要帮我吗？”

　　空气凝滞，时间停止，两人皆是不语，唯有那慵懒的女声还在歌唱。

　　“Katrina，”司挽溪终于缓过神来，“你还爱他对不对，一直以来你都爱他，你恨他不过是因为太爱他，对不对？”

　　她忽然想到了凌然，她觉得她与Katrina有些同病相怜，爱着不爱自己的人，所以她忍不住问Katrina，即便在Katrina面前，她的故事完全就是小学课本。

　　“是，我爱他。”

　　她承认，如此坦白，让司挽溪措手不及。

　　眼前这个女人毫不掩饰的说哎，司挽溪竟有些羡慕这份豁达。

　　她的内心太强大了，是不是做了母亲的人为了自己的孩子都是如此坚强？

　　多年之后，幸亏有这个内心强大的女人，司挽溪才能艰难的撑起心中几要坍塌的那片天。

　　“我会帮你，Katrina，我会一直帮你。”

　　司挽溪觉得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但她却心甘情愿。

　　之后，司挽溪更加细致的照顾起Katrina，因为她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小生命。

　　又过了些日子，夏起戎和梁陌琳帮Katrina找的房子有了着落，Katrina没有多话直接搬了过去。

　　Katrina搬出去不久，梁陌琳心血来潮的问司挽溪，Katrina会不会是女骗子，骗她的钱，骗她的房子，还骗她做她的小保姆。

　　司挽溪但笑不语，其实她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Katrina，莫名其妙的愿意相信她。

　　已经到了二月份，Katrina的身子越发的重了，司挽溪往她那儿跑的更勤快了些。

　　一下课司挽溪便迅速的收拾东西，准备去看Katrina，刚出教室门就被夏起戎叫住。

　　“你是去看Katrina吗？”

　　司挽溪点头。

　　“正好我昨天买了点儿她能用得上的东西准备给她送过去，咱俩一起走吧。”

　　司挽溪听后欣然答应。

　　来到Katrina家的时候，司挽溪盯着Katrina的肚子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两天没见，我觉得你的肚子又大了不少......”

　　Katrina失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就有就有，起戎，你来看。”

　　夏起戎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好啦，咱们来了不短时间也该回了。”

　　走在路上，司挽溪似是还是想不通，拉拉身旁夏起戎的衣角，疑惑道：“你不觉得孩子长得很快吗？实在是太神奇了！”

　　“你很喜欢孩子？”

　　“谈不上吧，我只是觉得这个现象很神奇。”

　　听到司挽溪这个答案，夏起戎有些内伤，微笑道：“傻瓜......对了，一会儿你准备吃什么？”夏起戎回头，却发现身旁的人早已在他身后停下，表情凝重的看着前方。

　　“挽溪，你怎么了？”他走到她面前，有些担心的询问她。

　　没想到她拉起他就冲进了旁边的咖啡馆，把夏起戎弄得有些糊涂。

　　而此时的司挽溪只有一个想法，逃。

　　她居然在美国的街头看到了他，本来司挽溪觉得那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一切都那么真实，他是真的来到了这里，他身边的女孩换了模样，可他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

　　他现在不应该正在准备过那千军万马都在虎视眈眈的独木桥吗？

　　逃进咖啡馆的司挽溪赶紧找了座位坐下，心脏剧烈的跳动，她想或许是跑的太急了。

　　此时她没有功夫为凌然想那么多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理由，她只想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尽管，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但这不代表她能坦坦荡荡的与他面对面。

　　她逃到这么远的地方他竟还有本事让她能遇到他。

　　凌然，你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