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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二零零八年迟到的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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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八年除了奥运会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还记得那天下午温暖的阳光吗?记得那天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阐述地震的恐怖吗?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八,在我爱人的生日的前一天,我失去了他。
那时我在厦门出差,刚刚应酬完老板,躺在宾馆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营救人员找到了。
被塌方的墙壁压得面目全非,白色的衬衫上满是泥泞,我记得他明明很爱干净,每天白衬衫要清理到一尘不染才能出门。
因为是夏天,尸体腐烂得快,他很快被送到邻县的火葬场火化了。
就是那一天,我是去了我的爱人。
在大自然的不可抗力面前。
我爱人的骨灰被我带回了他老家武汉,就埋在了旧址的白杨树下,连带着他最喜欢的白衬衣还有那些杂七杂八书。
依稀记得啊,他把那些内容不正经的书推荐给我看,还特地勾出里面敏感词汇,微微扬起的笑容。
还记得他总是抱怨我做饭太难吃,明明有一手好厨艺不认真做。
现在我比当初厨艺考核还要鲜美的菜肴摆在他的墓前,他也吃不到了。
仔细想想,我跟他在一起三年多了,每天都是青菜萝卜,水煮盐夯,粗茶淡饭,从来没有认真给他做一顿饭,当初追他的时候也是到西餐厅了事,反正他也喜欢那格调。
我还总笑他像个小资,但是骨子里就是个色胚,喜欢看那些黄色小说,他总是拿出自己满箱子的书反驳我:“我书柜里的黄色小说只占了百分之三,其他的都是高雅文学好吧。”
文科生的风花雪月我这种理科生完全不懂,只能每次撇撇嘴。
我也不记得他到底最爱哪本书,花了一下午把他老家的一箱子书都烧光了,一边烧一边被黑烟熏得直流眼泪。
老家的房子很空旷,整栋房子只堆放了这一箱子书还有一些旧家具,烧了它们,整间房子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了他的味道。
我和他在四川的家已经被毁了,被深埋在地底了,这个世界好像再也没有他的存在了,连同所有。
我很想念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念。
最开始我在武汉念初中,第一次认识了他,至今也有快十年了。我跟他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什么爱情,就是从最开始的兄弟情被他演变成了爱情,他跟我告白,我也就接受了,平平淡淡如同清水一样地过日子。
没什么人来阻止我们,也没什么小三传宗接代之类的阻碍,但是我们经常还是争吵。
也许我们天生就并不适合,两个刺猬在一起,不能拥抱,不能亲吻,远远地看着对方,变着法地伤害对方,伤害自己。
可悲。
可悲啊。出差的前一天我跟他争吵,其实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大概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吧,本来想着在他生日的那一天跟他道歉的,他这个人啊,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谁想得到这句对不起再也说不了了。
我坐在火堆前,空气被高温的火焰燃烧得有些扭曲,影影绰绰之中,我仿佛看见了我的爱人,唇边还是微微的笑意,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想念在那一瞬间膨胀到无法压抑。
人就是有这样的孽根性,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火堆的火焰渐渐灭了,书的残骸也被风吹走飘散干净了,也不知是不是幻觉,我听见有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呢喃。
“你想,挽回吗?”
我一愣,回答:“想。”
之后仿佛真的是幻觉一样,没有了声音。
我阖上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我身处厦门的宾馆。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六。
地震前两分钟。
我打开手机,拨通他的号码,他没有接。连续的嘟嘟声让我的心沉入谷底。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七。
地震前一分钟。
我再次拨打了他的电话,他接通了,声音有些不耐:“我正在上课,你……”
电话断线了,断线前我听见如同山崩地裂的声音。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八。
我又错过了,我的爱人。
如果能够再快一点。
我心里这样想着。
“你需要付出代价。”又是那个声音。
“你生命的百分之三十。你愿意吗?”
“可以。”我答复。
再一次睁眼。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凌晨。
夜深黑的,没有一丝余亮。
我再次拨通他的电话,响了两次他才接通。
“大半夜的什么事?”他语气不善,毕竟大半夜被人叫起来确实很不爽的。
“秦秦,明天会地震,你快离开!快离开!”我吼叫道。
“神经病。”他挂断了电话。
我又打了几个,他不厌其烦,关机了。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上午五点。
我等着去四川的航班,但是中途因为堵车,耽误了好多时间,最后错过了航班,我接了同事的车,驾车过去。
沿路的风景很美,我也没有心思看,只是依稀感觉今天的风景格外美丽,美丽到妖娆的程度,不正常的。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
我到汶川的时候知道我没有办法活着回去了,我现在只想跟他说一句抱歉。
我赶到他学校的时候,他正在上课,我正准备说话,他的电话响了,他恼怒得挂断电话之后,转头看见了我,我正准备说话,我看见黑板朝他倒了下去,但是我已经来不及救他了。
他,死在了我的眼前。
下一个瞬间,我看见塌方的石块朝我倾倒。
“你可以选择支付你剩下所有的时间来换取下一次机会。”
我闭上了眼睛:“好。”
这一次我学聪明了,找了一个有专机的同事帮忙,他带我坐飞机来到了四川。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上午七点。
我不由分说地冲到公寓去把他带到飞机上把他带回了武汉,他一路上骂我神经病,无聊,我没有跟他解释。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三。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风风火火地把我弄回来是要干嘛?”他像一只炸毛的猫咪。
“对不起。”我对他说。
“哈?你脑子秀逗了?”他撇嘴。
“对不起。”
“我爱你秦秦。”
他愣愣地看着我,想来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听过我说爱他,感觉我挺混蛋的。
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我用尽全身气力亲吻了他的嘴角。
“再见。”
我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也许再也睁不开了。
耳畔传来新闻播报地震消息的新闻,现在,这一句迟到的对不起,我终于,终于说给他听了。
这句迟到的对不起。
珍惜你身边的爱人、亲人,天灾人祸是无法避免的生老病死的终归会有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挽回^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