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鬼离末》舞月裳

7、第六章

　　他近日一直潜在苏雅附近，也曾在离末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吸食过苏雅的精力。那味道美好的令他魂牵梦萦，终日念念不忘。方才离末欺骗苏雅之时，他还在一旁暗暗叫好，心里感叹离末在他们几个餍鬼中，果然除了长的最为俊美之外，心思却也是最为灵活邪恶的。只消一个小小的谎话，看这蠢丫头周身释放出的颓败气息是多么的美味而引人上前！

　　不过离末此时在干什么？怎么就愣在那儿没有行动，任由这美好的气息慢慢消散么？

　　勾紊心中纳闷，又实在忍受不住苏雅气息的魅惑，便悄悄上前，凑到近处贪婪的吸食起来。

　　离末此时正在茫然中，忽然见坐在地上的苏雅有些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形容十分像是第一次被自己没有节制的吸食了精力之后的模样。不由大惊，还以为自己无意识的吸食了气息使得她如此，可又一感觉发现并不是，那苏雅此番形态是怎么回事？

　　他环顾了下四周，赫然看到勾紊在他身后不远处正贪婪的大口撮吸着苏雅的精力。此时因被气息包围左右，身边萦绕了一层层的清浅的淡雾，正顺着他的四肢百骸往身体中渗透，喜得勾紊浑身颤动，双目赤红，似乎就要把持不住扑上来的样子。

　　离末大怒，只觉苏雅清甜的气息如今正围绕在勾紊周身的一幕，令人胸口沉闷压抑，仿佛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一般。未曾多想就大喝出声：“勾紊，你干什么！！谁许你这么做的？！”

　　勾紊本正沉醉在□□的痛快之感里，忽然被离末喝声打断享受，心中不喜，但也知道自己擅自吸食离末的“食物”有违平日餍鬼一族的规矩。只好讪讪一笑，说道：“离末啊，我不过是看这丫头渗出这么多气息，你又不享受。怕是过了一时半刻变了质就浪费了，所以替你用一些。你别介意，她是与你立了契约的，气息自是你用才能发挥功效，我只是能采得七成，你且用吧。”

　　离末回头看向苏雅，此时已是神思萎靡，似已失去五感，心中怒气更是翻涌，似乎还弥漫一丝酸味。回头与勾紊说话更是不客气：“勾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我不在之时还做了什么！她本已是虚弱，你方才却毫不顾忌的吸食，若不是我发现，你恐怕还不会停止！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勾紊一听他话语严厉，丝毫不留情面，不免心中不忿。

　　咱们都是一样的餍鬼，你不过仗着法术高了点，聪明伶俐了点，便在咱们一群当中隐隐一副领头人的模样，其实谁比谁又强到哪儿去！如今还敢如此对我吆五喝六的，难不成以为我怕了你！！！

　　心中不服，话中自然也带了挑衅：“离末，你不要以为你与她订立了契约她便是你的了，你订的这种手契对她有约束的功效，让她总是会轻易受你的挑唆，但是于咱们本族却是起不到什么作用，无非就是吸食的没你彻底，无法影响她的心绪而已。她今日散出的这些气味不也是因为你告诉她的所谓真相，才让她悲痛欲绝的么！”

　　离末狠狠地瞪着勾紊，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勾紊，你素日便不服我，总与我过不去。如今看我得了这个好处更是时时想着分一杯羹，我不过是看在这几百年来咱们共同逃避鬼差追捕的情分上，才对你一再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这么说着手中一翻，悍然升起一团蓝火，似是要恫吓勾紊，不要挑战他的底线。

　　那边勾紊见他使出法术，摆着挑战的架势，不免一怔，心中也有些胆寒，想到若真是打起来，自己确实不是离末的对手。忽然眼光一扫觑见了地上的苏雅，微眯了眯眼，眸中一闪，奸计便浮上心头。

　　“离末，咱们兄弟这么些年，还至于为了个‘食物’而争执么？这丫头是当初你假借笔仙之名，诱哄她与你订立了契约，这半年自是该你独享。咱们餍鬼族群中有这个规矩，我懂，不会抢了你的。不过是提醒你，别吸食的过了，引来了鬼差，倒是可不是你我能承受的起的！”说完这话，勾紊又状似无意的瞟了眼离末身后，才转身飘走了。

　　离末本只是以为他被自己法术震慑，不敢应战，遂收了法术，欲转身查看苏雅情况。谁知刚转过身，便看到苏雅已站起了身，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眼中俱是恐惧不安，甚至还有不信与受伤的情绪泄露出来。

　　他大惊失色，心中立时想到，勾紊临走前那番话定是看到了苏雅已醒，故意在她面前泄了自己的底。周身感受着苏雅此时的情绪，忽然害怕她就此看轻了自己，忙落回地上欲上前解释。

　　刚走两步便听苏雅大叫一声，喝道：“你不要过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根本不是散仙！为何要哄骗我！！亏我还那么的信任你，什么都与你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离末见她此时情绪激动，平日温文娴静的她已是歇斯底里的模样，微眯了眯眼，紧抿着唇打量，不明白为何自己心中随着她的指责而升起一阵恐慌与酸涩，就好似感受到了她所承受的伤害一般，替她不公，为她难过，不知是否因为她周身的气息过于强盛，从而侵占了自己的感官？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以往吸食人类气息，从没被人类的情绪所左右过，如今这样究竟是何原因？

　　迷惑的看着苏雅，这个女子先是被命运苛责对待，家破人亡，后又被未婚夫抛弃，落魄求学。如今境遇与之从前相比，全然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却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恨”这种离末本是万分期待的，心智不坚之人常会出现的情绪。

　　如今又让自己这个假笔仙其实是餍鬼的灵体哄骗而订立了契约，被吸食了这么久的精力，却除了恐惧与伤心仍然没有怨恨天意，为什么？

　　离末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子，此时只觉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自己的容貌极盛，让他一时迷惑不解又耳鸣眩晕。下意识的又前进两步捏住了正指着自己的柔荑。

　　“你干什么？你还想从我身上吸食什么？像刚才那个声音说的一样，把我当‘食物’采食吗？”苏雅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与勇气，狠狠地摔开离末的手，大声的呵斥，却因为方才本就被勾紊夺走了周身精力，又情绪激动，难免站不稳而往后仰倒，就要跌在地上。

　　离末再顾不上研究自己奇怪的情绪，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箍住了她的腰，将她拽回自己这边，却又因用力过大，直接拽进了自己怀里。

　　软玉温香满怀，令他心口不由一荡，随之呼吸一紧，有些晃神。下一刻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上浮上了一个鲜明的五指印。

　　离末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没想到本已是摇摇欲坠的苏雅，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扇自己耳光？

　　被拉进他怀中的苏雅，决计想不到他只是为了扶住自己免于跌倒，只以为这个恶鬼是要欺侮她。之前与离末相处的这一个多月，自己真的认为他是自己请来的笔仙，他总是随时出没于自己身边，而她也从来不设防，不知不觉竟将他当成了自己倾吐心事人。很多从未对外人道来的隐秘情绪，她都与离末说过。总觉得这个散仙既然答应帮自己，定然不会将自己的秘密说与他人知晓。无意之间，苏雅已是对离末多了一层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依赖之情。

　　如今乍然得知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什么吸食人类情绪的餍鬼，而非散仙笔仙，恐惧之中还有一丝被欺骗的难堪，怨他的卑劣行径让自己这么容易就交付了信任。此时又被他毫不顾及礼法的抱在怀中，即使与连子轩一起都不曾如此逾越过，苏雅气恼的双颊通红，耳沸目赤，一个大力就打向离末。

　　“你这混蛋，还要欺侮我到几时？！先是诳骗于我说你就是什么散仙，如今又……如此轻薄于我！你放手！你放开我！”用力推搡着离末的胸膛，苏雅哽咽着吼着，想要离开他到安全的距离外。

　　离末一手仍拉着她的素手，另一手还箍在她的腰部，脸上现出迷惑的神情，手上的力道本没有放松。然而听到苏雅哽咽的低吼，浑身一震，手上的力道就松了开。让她趁机逃离了身侧，躲到远处的床榻边，戒备的看着他。怀中骤然一空，才醒过神来，抬头又见她一副看待登徒子的神情，不免有些不豫，但又想到自己确实欺瞒在先，虽然那时本意就是要哄骗她订立契约好供他吸□□力，可如今的自己竟然不愿再吸食她的味道，尽管此时从她那边源源不断漂浮过来的气息是如此的鲜美与诱人。他却因这气息里面包裹的伤心与恐惧而灼了心，厌恶的挥手打散了这一团浅雾。

　　“苏雅，我确实不是散仙笔仙，虽初时与你订立半年契约用的是卑劣的手段，但是答允要帮你的自是会去做。如今你已知我的真实身份，不错，我是以吸食人类情绪渗出的气息而生的餍鬼，尤其是负面情绪气息对我们来说更是美味。不过你且放心，我虽是餍鬼却也有自己的原则。之前你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你若不愿，我自是不会再不问自取。待半年期限一到，契约解除，我定然离开你左右，不会再出现。”离末有些烦躁的耙了耙头发，转身欲要出门去。

　　“等等！”苏雅本忽然想起之前与他争执的那个声音，听起来狠厉可怕，又听他说要走突然的出声唤住了他：“你除了吸食气息还做过些别的什么？”

　　“人类气息于我们餍鬼来说就是食物，别的东西于我无用，自是不会做别的什么。”

　　“之前的吸食……于我可有什么损害么？”苏雅小心翼翼的问。

　　“若是吸食的狠了，你便会神思萎靡，精神不振，严重的话甚至五感尽失。”离末如实相告。

　　“……可我这一个月鲜少有这种情况！”苏雅有些不解。

　　“那是因为我很小心，并未过分，每次只是浅尝一些，控制在你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苏雅听了他的解释，略点了点头，又问：“若是毁掉手契会怎么样？”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她必须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离末看着她微蹙起的眉头，耐心的解释着：“于我来说，失去半年的食物，而一年之内不能再与另一个人类订立契约，只能打野食。对你来说……”他略顿了顿，而苏雅那边也提起了心，有些紧张。

　　“因为身上有过我的味道又止于半途而废的手契，因契约未在限期内完成而更容易吸引其他餍鬼前来觅食！”

　　说完这话，他有些担心的看向苏雅，感受着她那边过来的气息，其中虽没有了初时那种控制不住的恐惧与不安，却又有些微的气恼和浅到不易察觉的犹豫。他有些不明白……

　　她在犹豫什么？

　　正在离末疑惑苏雅的犹豫究竟是所为何事之时，她忽然轻吐出一口气，似乎下了个重要的决定，说到：“如此，你便还在我身边吧，我们半年的契约仍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