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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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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天昏。
阁主再次回到桃鸢的住处看紫笛的时候,紫笛已经抱着石碑哭累睡了过去,脸贴在碑身上,未干的泪水都结了冰。
阁主摇头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拂落他身上的积雪,拍他肩膀道:“星城。”
掌下的身体未动,阁主皱了皱眉往他衣领里探了一下,灼热的温度都有些烫了指尖,已然是发烧了。
这个一别十年的孩子啊,他再次叹了口气,上前把人抱起来带回了给紫笛安排的住处。
负责照顾紫笛的弟子早就回来守在了门前,看见阁主抱着人过来叫了声‘师父’赶紧给开了门。
“去把葛大夫请过来。”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阁主吩咐道。那弟子立即跑出门去找人。
不想迎面碰上正过来的柳星岚,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跑走了。
“师父。”
柳星岚进门叫道,随后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紫笛。
“搬个椅子坐下。”
阁主看了他一眼道,伸手给紫笛把被子盖好。
“你从哪里见到他的?”
“去魔教的路上,他是音鬼的人,而且关系很好。”
阁主闻言神色一窒,似有些怀疑的看了紫笛一眼,柳星岚明白阁主所想,继续道:“不过,岑琴看过了,星城的记忆被金针封了,他后脑有三枚金针,此针极为歹毒,尾部有钩,而且针针刺在要害,贸然取出可能会要了星城的命,我见到他时他根本不认识我,若非岑琴为他取出一根金针,他醒来恐怕也不会认识您,更想不起桃鸢。”
说着,柳星岚从怀里拿出那枚包裹好的金针递给阁主,阁主接过看了看,微微叹了口气:“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他这些年似乎在西域过的不错,孩子气的性子,几句话就能让人套出底细,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取出脑后剩下的两枚金针,帮咱们对付魔教,我猜测魔教会这么对他是想把他当成棋子来对付咱们,那金针封脑的手法如此恶毒,怕也是不愿让他想起来在苍鸢阁的过往,但魔教既然想用他对付苍鸢阁,又为什么不培养他成为一个合格的魔教中人?反而由着他这么发展,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被封存的记忆中有一部分一定非常残酷,有很多足以令他恨恶苍鸢阁的地方,一旦解封他那一部分记忆,只要魔教那边诱导几句,他立刻就能成为一个工具,帮助魔教对付苍鸢阁,师父您有没有想过,当年星城闹着要去荒原界的事是不是太蹊跷了,那时他才八岁,明知道荒原界危险,为什么还非要跟去?而同去的那些人里,却只有师叔的弟子活着回来了,师叔,也是在那之后被您发现有了歪心思的吧?”
“你怀疑是你师叔指使星城去荒原界的?”阁主拧眉问道。
柳星岚摇摇头:“我只是猜想,星城那时只是一个孩子,师叔没有理由杀他,除非星城发现了师叔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这是真的,师父您还不忍心处置师叔吗?”
阁主的神色蓦然凝重起来,半晌才回答:“碍于你师伯,我一直不忍心对你师叔动手,可如果他真的做出了什么有损武林大局的事,我也无可奈何,你师伯若活着,大概也不会放过他的,只是若处置他也得证据充足,如今他和黎协勾结,黎协背后牵扯着朝廷,一时动不得,再等一等吧。”
柳星岚在心底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了一瞬继续问道:“围剿魔教之事,师父您真的决定了吗?”
“当然,不能等了,否则二十六年前那一幕一定会重演,哪怕此次你没有被掳走,我也准备要召集七大门派商议围剿之事。”
“也好,有岑琴在,胜算还是极大的。”柳星岚点点头,眉眼间在说到岑琴的时候展现出一股温柔的笑意。
阁主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没说出口,接着他的话道:“不错,苍天开眼,定也是不忍苍生受难,让岑琴来帮咱们一把,然而,即便有了他帮忙,咱们的准备也决不能少,你与音鬼交过手了,感觉怎么样?”
“这次不幸被掳走,我本来是打算逃回来最好,逃不回来就顺道去魔教探探路,所幸被岑琴救了,但与音鬼交手之后,却发现她不止懂术法,而且会瞳术!”
阁主一拧眉:“瞳术?”
柳星岚点头,回忆了一下那日的场景,眉眼间有些说不清的神色:“确实是瞳术,她的眼睛可以随意操控人,我当时被控制,自己动手将音鬼刺在我身上的剑往下压了一寸,我听岑琴说过,瞳术不是光凭修炼就能练成的,必须先有根基,所以音鬼的瞳术,是天生的……”
他说到这里,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而那之前,我与她交手时发现,冷风曲的力量实在难测……您当初告诉我需要吹奏曲子才能使用冷风曲的说法似乎不准确,音鬼在用冷风曲的时候,即便没有曲子,也能让我手里的长剑自己转动穿透我的身体……这些,星棋有没有写下来告诉您?”
阁主摇摇头:“星棋跑回来之后第二天就疯了,只在纸上写下他不听你命令私自带人追杀音鬼不成,害你被掳走之事,其他的一字未提,他家人听闻到消息当天就把人接了回去,这孩子急功近利,此次算是吃了大亏。”
柳星岚叹了口气:“当时场面确实惊骇,音鬼将死去的师兄弟全操控起来攻击我,星棋这些年历练的少,被吓到也算不出意外……”
阁主的眼神蓦然有些飘散,似在回忆着什么:“当年焚天宫宫主也曾这样做过,你师叔被死去的中原武林人士围攻,当时谁也顾不上谁,你师伯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他,却不想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柳星岚沉默了一瞬才接道:“世事难料,我这一路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音鬼打伤我之后,就带着我和魔教的人会合,不想遇上了魔教内部叛变,在北营道的悬崖之上,那些人似乎想让她死在中原,我本以为音鬼会直接动手杀了他们,没想到她却带着我跳下了悬崖,在崖底安全之后才吹冷风曲杀了那些人,落下悬崖之前我被音鬼当做挡箭牌挨了一钩子,那钩子上有剧毒,我后来就晕了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再醒来时躺在马车里,一个叫月生的男人带着星城和一个姑娘来接应音鬼,当时音鬼也在昏迷,她在杀了人之后也受了重伤,后来岑琴把我救走我们闲聊时告诉我那是毒发,我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毒,但音鬼的头发和眼睛因此都变成了红色,我最初看到她的样子应该是吃了什么药才变成黑色的,她本来的发色和瞳色就是红色,而且,她活不长了。”
阁主有些疑惑:“活不长?”
“是,岑琴在认识我之前去西域游历时无意间误闯焚天宫与音鬼交过手,交手时不经意探到音鬼的脉,发现她体内藏有剧毒,毒气已攻心,拖到现在还没死,恐怕捱不过一月便要发作一次,即便她功力深厚,体内有真气压着那毒,静养之下最多也拖不过十年了,何况这到处杀人放火的作态,若无奇药良方,能活过五六年就算上天仁慈,这次来中原,或许就是赶上了毒发。”
柳星岚把岑琴的原话给阁主复述了一遍,话刚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谁都没再说话,没多久门就被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推开,慈眉善目的,背着药箱,进来道:“阁主。”
阁主点点头站起身来,指了指星城道:“想必您也听说了,可能染了风寒,劳您看看吧!”
葛大夫在这苍鸢阁待了近一辈子,知道此刻不该多问,上前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开始给紫笛号脉,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越来越难看,随后起身解开紫笛的衣襟,将手按在他胸口探了探心跳,又看了看他身上各处,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把人扶了起来,手向他后脑摸去,然而,除了正常的头皮触感外,什么都没有,老大夫眉间的褶子更深了,随即拨开他的头发一处一处的仔细看,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却依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最后他将人放倒盖好被子,对着阁主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这孩子有些奇怪,他内息急乱,心脉略有断阻,应该是被什么封过经脉,可他身上又没有伤口。”
阁主闻言将柳星岚给他看的金针递到葛大夫眼前:“葛大夫,您看看这个。”
葛大夫接过针一看,顿时一惊,随后道:“这可是这孩子身上取出来的?”
“是,金针封脑,一共三枚金针,只取出了一枚,他现在能想起有关苍鸢阁的事不多。”
“怪不得我什么都没看到,不想手段竟如此歹毒,只是,这金针这般状态是不能贸然取出的,这枚是怎么回事?”然而,葛大夫神思一转随即想到一人:“可是那乐极山传人?”
阁主笑笑:“是。”
“看来乐极山的传闻并非谣传,我学了一辈子医,自以为医术已冠绝天下,不想终究还是人外有人,我听说那人很是年轻,长得像个姑娘一样秀气,和星岚是朋友?”
“是,您若想见他,我明日让他去药居拜访您就是。”
看着葛大夫满脸想要即刻见到岑琴的期盼,柳星岚笑着答道。
葛大夫却不赞同的摇头:“那不行,高人没有屈尊一说,得我去拜访才对。”
“您太客气了,岑琴没那么大架子,您这岁数去拜访他他肯定担不起,过后还得责怪我的不是。”
“不行不行,总之你别告诉他就是,好了,我先去给这孩子煎药,星岚你不能告诉他啊。”
葛大夫说着拎着药箱急匆匆走了,表情里有点期盼今天快点过去的急切,似是想赶快把手头的事情做完,柳星岚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脊梁挺直,步伐轻快,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随后门被关上,师徒二人坐回原处继续商议。
“我和岑琴讨论过音鬼的事,我觉得音鬼即便活不长也是为魔教做事,而魔教近年的兴起完全就是靠音鬼,如果她活不长,她死之后,造下的这些孽难道焚天宫宫主来顶着么?中原武林忌惮的不过是冷风曲的威力,一旦音鬼死了,焚天宫就会失去庇护,岂不任人宰割?那焚天宫宫主会放任么?而岑琴认为也许焚天宫宫主不知道音鬼要死了,而音鬼也根本不是世人理解的那样心甘情愿的为魔教效力,也许焚天宫宫主的手里,捏着音鬼的软肋,至于我们猜的到底对不对,恐怕还得等星城醒来之后问他。”
阁主沉吟片刻道:“此事不会影响到全局,无论音鬼是不是有把柄捏在焚天宫宫主手里,她都不会转过来投靠中原武林,咱们若要围剿魔教,还是要先杀了她,而她是不是有苦衷,大局之下,我们顾不得,只能说若是真的,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尽可能的帮一把罢了!毕竟她这几年造孽太多,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在她手里,是不可能不以命偿还的。”
话音刚落,紫笛突然无意识的呢喃道:“桃鸢……音姐姐那么好怎么会杀了桃鸢呢……”
柳星岚和阁主同时一怔,看向紫笛。
阁主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这孩子在魔教确实过的不错,也许音鬼也真如你们所推测那般,只是中间隔阂太多,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他今晚露出了西域功夫的底子,七大门派早有叛逆之心,不会轻易善了,若他实在不愿帮咱们,想个办法护他周全也就罢了,醒了让他去见见你师母,他们两个见了面,你师母的病也许会好一些。”
“是,还有一件事,刚刚宴会上,黎掌门一直偷偷盯着岑琴看,宴会散了之后,我和岑琴在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澜山派的大弟子黎叶,他问岑琴认不认识十几年前死去的黎琴,说他们两个长得有些像,当年黎琴病死的事整个武林都知道,黎叶却忽然这样问,我和岑琴分析了一下,觉得或许这其中有内幕,黎琴当初病死的消息是假的,被人害了也不一定,毕竟按照现在的形式来看,丞相的二女儿嫁给黎协,恐怕是太子一党拉拢江湖势力的一个计策,丞相狠辣之名人尽皆知,为了保证权力的掌控,他肯定不会允许黎协前夫人的孩子将来继承掌门之位,此事若是真的,黎协违背了做人的基本道义,中原武林戒规第一条就足以让他失去掌门之位,那师叔那里......只是他背后牵扯到太子,恐怕无法找到证据。”
阁主点了点头,面色平静:“自作孽,不可活,此事咱们不插手,我若估计的没错,此次围剿,敦孝王一定会参与,到时只要让他知道就好了,难民一事一出来,苍鸢阁与敦孝王自此扯不开关系,照现在的局势来看,太子一党日趋微弱,恐怕也斗不过敦孝王,咱们若帮了敦孝王一把,他日他若登上皇位,于咱们也有好处,事情发展成这样,很多事都不在属于江湖范畴了。”
“是。”
说完,阁主起身准备出门,却又被柳星岚叫住:“师父,还有一件事,您把岑琴留下来,想做什么?”
阁主回头看了柳星岚一眼,见他脸上有些急躁有些不解有些担忧,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为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才把他留下的。”
“自己想想吧!”
阁主笑道,随后抬步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