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风》被追杀的兔子

4、C4

　　“起床了小少爷，太阳晒屁股了。”阳光刚一照进船长室，摩菲揉了揉脖子喊醒了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尤莱亚。
　　“唔……”长长的一声呻吟，尤莱亚睁开了睡眼，眼前摩菲放大的面孔让他清醒了不少。
　　“快起床，你该回家了。”
　　“哦。”尤莱亚揉揉眼睛，“什么？回家？”
　　嗙——船长室的门被猛地踹开，大副阿诺德此时的心情十分糟糕。
　　“奉您的吩咐，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他的鼻子几乎冒出火来。
　　“什么？我们要去哪？”尤莱亚仍搞不清状况。
　　“小少爷，你该回家了。”摩菲又拿起文件看起来。
　　“我们要去皇家港？”
　　“没有什么‘我们’，你一下船，你我就是敌人了。”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文件。
　　“我可以不下船！”
　　在尤莱亚不断地叫喊声中，他还是被人拖出了船长室拉到了甲板上，不远处有一片陆地。一个荒凉的小岛，尤莱亚心想，或许我会饿死。
　　“摩菲！摩菲！”他不停地喊着摩菲的名字，企图将这个狠心的家伙从船长室中喊出来。
　　“没有用的，他不会出来。”大副阿诺德撇撇嘴。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我现在没心情玩儿这些小把戏！阿诺德！”
　　“好吧好吧。这里常有商船经过，相信商人们会很乐意将德瑞克总督苦苦寻找的小少爷送回家，所以恭喜你，马上可以回家见妈妈了。”
　　“我不想回去！”
　　阿诺德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静夜男爵’靠近陆地会搁浅，所以只能送你到这了。”说着，他揪起尤莱亚的衣领将他拎到船舷。“不！阿诺德！你不会想把我从这扔下去吧？”
　　噗通——阿诺德拍了拍空着的双手，嘟囔道：“落水姿势优美，打个满分。”
　　事实上，尤莱亚几乎摔断脖子，好在他熟知水性。“呸呸呸——”将嘴里咸腥的海水吐出去，“阿诺德！你会遭到报应的！还有摩菲！摩菲！你这个混蛋！”
　　“省省吧。”在那一声“惊天动地”的落水声传出后，船长大人还是屈尊纡贵地来到了甲板上，探着头看水中的尤莱亚。
　　“摩菲，求你……别让我回家。”
　　“告诉我原因，孩子。”
　　“我——不想结婚！”尤莱亚毅然道。
　　“抗议无效孩子，你结不结婚和我没关系。”
　　“你放屁！你强迫我亲吻你两次！两次！你要负责。”尤莱亚嘶嘶地低吼，在发现摩菲的表情十分惊讶后，尤莱亚舔了舔咸腥的嘴角，不禁有些得意。
　　“呵，别像个黄花大闺女。忘了它吧。”说着，他挥挥手离开了船舷。
　　尾随而来的阿诺德看着自家船长因某种原因而僵持的后背低低地窃笑。“难听死了，不许笑了阿诺德。”
　　“我发现您在黯自神伤。”“并没有。”
　　“你不怕他将我们的情况和德瑞克说？”“随便。”
　　两人进了船长室，阿诺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此时他尊贵臀部正垫在一张被子上，很显然是尤莱亚的。摩菲皱了皱眉，“劳烦挪挪你的大屁股，你坐在我的毛毯上了。”
　　阿诺德又窃笑了几声挪开了身体，“说真的，你连他的被子都不让我碰一下，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要让他离开？”
　　“我没有‘喜欢’他。你今天的废话很多。”
　　自家船长恼羞成怒了，阿诺德继续窃笑。
　　“好了，不要笑了。为什么我们不说说正事？”
　　“你说正事？海妖岛吗？唔，我们已经找到了进去的方法，用那九枚银币。但如果没有音乐盒，就没法与那群邪恶的生物沟通。可你能告诉我那该死的传说中的能抵御海妖攻击的不知名音乐盒在哪吗？”
　　“这个我大概知道，就是那个老女人……”
　　“吉卜力娜可一点也不老！哦——这就是你为什么要赶走尤莱亚的原因吧？”
　　“闭上你的臭嘴！”
　　吉卜力娜确实不老，三十岁左右（至少她的脸是），是个丰韵的美人，她的深棕色皮肤让她颇具野性美。这种又危险又诱人的女人让男人们趋之若鹜，所以她隐藏了踪迹，只有少数几个熟人知道。摩菲便是其中之一，原因自然是他曾是她为数不多没有得手的猎物。海水一波一波地涌向前方，船体发出吱纽吱纽的声音，他们收起了船帆，由着海水推着船缓慢前进。
　　“暗夜男爵”号慢慢地驶入那片浓雾，远处小岛上的灯塔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每个海盗都紧张地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响，他们警惕地盯着周围。
　　海面上渐渐低泛起波纹，不时还出现三角形的脊背。“这里的尸体肯定很多。”阿诺德郑重其事地说。哗啦哗啦——浓雾渐渐地将整艘船吞没，几乎已经达到了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一团雾绵的程度。真是受够了，摩菲心想，这个该死的老女人。
　　咚——
　　船体似乎碰上了什么，几个海盗扒着船舷向下看，“到岸了船长。”
　　海盗船进入了一个破旧不堪的小港口，常年的雾气让那些木头做的踏板潮湿而腐臭。一个胖海盗踏上那木头时，木头终于不堪重负地碎掉，他跌入了海中，惨叫响彻在整座□□上，只是瞬间，海水就被染成血红。
　　见到那恐怖场面的海盗无不如履薄冰。这当然不包括摩菲和阿诺德，两人轻车熟路地上了岸，直奔灯塔走去。“说实话，吉卜力娜的卫生习惯一定很糟糕。”进门前阿诺德附在摩菲耳边低语道。
　　推开那陈旧腐烂的木头门，屋内如海面上一样烟雾缭绕，像是在煮着什么东西，避开地上堆砌的杂物（摩菲嫌弃地看着那些死去的爬行动物）以及天花板上悬挂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就算是个女巫，这房间也太乱了，摩菲心想，同时也十分同意阿诺德对其卫生习惯的评价。
　　屋内中央那口大锅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两人闻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就消除了一窥究竟的好奇心。上帝！吉卜力娜，快出来吧，我要吐了！
　　叮叮当当——风铃因房门的开关而发出声响。女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宫廷礼服从内间走了出来。“哦~我亲爱的小宝贝们，真是好久不见。”吉卜力娜甩开手上碍事的铁盒子扭着腰靠在了摩菲怀里，那盒子砰地一声巨响砸在了地上的玻璃瓶子上。
　　你真的是女人嘛？摩菲心想。他脸上此时浮现着虚假而温柔的笑意：“亲爱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女人显然不受骗，“哦？真的吗，小甜心，你已经两年五个月零七天没有来看过我了。”
　　摩菲无可奈何地摸着她出油打结的头发，吉卜力娜享受地闭上了眼。
　　“说吧？你又想要什么？要知道你已经欠了我不少东西。”
　　阿诺德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这对装模作样的狗男女，心中为尤莱亚画十字架。
　　“是你想要什么吧？”摩菲抽抽嘴角。“你小情人的心脏如何？只要你肯给我，这里的东西任你选。”
　　“你搞错了吉卜力娜，从来没有小情人。”摩菲严肃地说。
　　“啊哈！我的信差们已经告诉我了！”
　　“幽灵们太过无聊寂寞。他们的话怎么能信？”摩菲一脸淡然。
　　吉卜力娜撇了撇嘴叹了口气“摩菲，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是我不愿意给，而是，时间到了。”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贝壳形状的小东西——怀表。镀金的外壳沉甸甸的，而由于年代久远上面的金箔有些已经脱落。她轻轻用右手食指推开怀表的贝壳盖子。滴答滴答——
　　“听到了吗？倒计时，你该归还从海底拿来的东西了。”
　　摩菲脸色浓重，他一把夺过吉卜力娜手中的怀表，指针赫然指着数字“17”。
　　“到时间了摩菲，这个怀表是我送你的，最后的礼物。”女人附在摩菲耳边低语，最终唇落在他的脖颈处。
　　这个女人没有呼吸。

　　“哦，我的儿子！小心肝儿，你总算回来了！”妇人拖着长裙哭泣着抱住了门口脏兮兮的少年，用精心保养的手抚摸着儿子因暴晒而黝黑的脸。
　　“妈妈，我也很想念您。”尤莱亚抱着德瑞克夫人，将脸埋在母亲的肩窝。
　　“没事就好。”德瑞克总督握着手杖的手此时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才是那个最担心的人。
　　“摩菲·弗里德里希没有伤害你吧？”
　　“并没有，妈妈。”提到那人，尤莱亚一时咬牙切齿一时怅然若失，“妈妈，我累了。”
　　并没有注意到儿子脸上诡异的神情，德瑞克夫人开始吩咐下人准备衣物以及饭菜。

　　已经半个月了，尤莱亚躺在床上抹了把脸。他在荒岛上饿了两天才等到商船，在出示了各种信物，将从摩菲房中拿的财宝给了那个贪得无厌的商人后，才说服他改变路线回到皇家港。我回家了，尤莱亚心想，这样也好，说不定若干年后我还可以和我的孙子讲起这段历史，和那个海盗头子的历史。他深深地将头埋在枕头里，重重地吸了下鼻子。
　　“儿子，生病了吗？”德瑞克夫人端着草莓布丁走了进来，“怎么不脱衣服就睡觉？”
　　“不，妈妈，我只是躺一会儿。”尤莱亚从床上起来，和德瑞克夫人坐在床边的小桌子旁享受久违的下午茶。
　　“他，说了什么？”经过半晌的沉默，德瑞克夫人开了口，这个名动一时的美貌佳人此时却满怀歉疚与自责。
　　“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尤莱亚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角度。
　　德瑞克夫人叹了口气：“我早该告诉你。”她用手帕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你确实是撒克逊的儿子。”她说完这句话小心翼翼地看儿子的脸色，见尤莱亚脸上面无表情后又紧张地握紧了手帕。
　　“是撒克逊骗了我，我是一个香料商人的女儿，而他骗我说他是一个铁匠，他只用了一个月就让我们全家都相信了他。然后我们结婚，我怀了孕。后来，这个无耻的海盗被海军发现了，你现在的父亲奉命杀了他。”她痛苦地捂住了眼睛，“这不是亚尔林的错，那个海盗害死了我们全家。”
　　德瑞克夫人继续哽咽着说：“你父亲与海盗们搏斗受了重伤，是我救了他。”
　　尤莱亚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了，这个手势让德瑞克夫人抽泣的声音更大了，她为自己感到愧疚。他把母亲送出房门，期间她一只拽着她的袖子，他只能抱了抱母亲安慰了她。
　　当德瑞克夫人终于离开时，尤莱亚疲倦地关上房门，顺着墙坐了下来。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上一辈的事情，无论是他亲生父亲的无耻欺骗，母亲的毅然背叛，还是养父的奉命行事。他通通不想听！不知为何，他现在发了疯的想着摩菲。
　　哦，摩菲，你不该让我回来。

　　此时的摩菲却面临着一场风暴。“拉起船帆！蠢货们！”静夜男爵号在暴雨中猛烈地颠簸着，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几乎要将它掀到天上，耳边尽是浪花拍打海面的声音，声声巨响令人胆寒。
　　摩菲将手伸进衣服，这时一个巨浪涌向了他们，胸兜里的怀表瞬间就甩了出去。摩菲扶住栏杆翻身来到了甲板上。海盗们早已东倒西歪，其中有不少已经被大海吞没。
　　在狂风骤雨中，似乎只有摩菲一个人还保持着应有的气度与优雅，尽管他浑身湿透，他的头发紧紧地贴着脸颊。
　　当他终于拿到怀表时，阿诺德踉跄着来到他身边：“船长，这样不行，你得做点什么。”
　　“我知道。”摩菲的声音冷静地可怕。
　　阿诺德哑口无言，他紧紧地拽着摩菲的手臂。此时又一波海浪席卷过来，两人也被船体猛烈地晃动分开了。
　　“呵，真少见啊。”他扬起一个欢快的笑容。阿诺德看着即使是在这样恶劣环境下也能笑得出来的船长，突然有些敬佩。“我会办好我的事。你，要回来。”
　　“当然。”摩菲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摆了一个华尔兹起舞的姿势，他跟随着男爵号摇动的节奏，狂风中似乎传来小提琴的旋律，回旋着舞步到了船舷上，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海。
　　几乎没人发现他们的船长消失在了船上，所有人都忙着稳定自己。阿诺德抓住桅杆，手掌爆出青筋。
　　“想活命就把把小船放下来伙计们！！”阿诺德冲着海盗们大吼道。
　　在一阵高达20米的巨浪拍下来时，阿诺德留恋地快速而仔细地看着静夜男爵号上的一切，你也会回来的，伙计，他心里默默想着。
　　“弃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