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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孰能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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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指节轻轻浮移,挑起发丝一根两根,擦在金郎颈后,那节白便如日影般打在肌肤之上。斗拱上的伏狮目不转睛,傲然朝向塘心,月娥在蟾宫遥望,世间却不见这绝色佳人。金将军轻声一唤,万般思绪顿时化入流水,无形无状无可困抑,却可见可感可作操控。
他纵是不情不愿,却又奈何,尔后纵是觉得此事了无生趣,剎那亦当被快意掌持。皇上也不怜惜,龙首一驱直往,而无所不至,无所不荡。汗流浃背,却是飞仙人间。情语几许,此际亦抛诸脑后。
只是行军布阵,兵戎相接,半分马虎不得,而战况却越演越烈。朝霞亦能与露水为敌,白日如泥污了明月衣摆,皇帝低声一哼,一口却咬在汨和肩上。鲜血如注,顷刻又没入皇帝口中,骤眼竟像是愈合了,皇帝唇边却添几抺大红。
丝丝的血在皇帝脸上渗透,随着他的肌理细纹缕缕的织成了网,那网一直的扩展而去,就在那一丝一缕都给牵透了后,迅即掉落。爬在宫墙的大蜘蛛骤然摔在地上,牠拖着一丝白绪便往斜柱的阴影爬去,安太监仰面望向小窗上泄出的光,他平躺在床板上,全然没以脸孔流露感情。
三数黑影交替迭在身上,安太监拿着撩起的袍服,腿上倒觉得冷。阵阵的风就往他大腿肉上割去,一层一层的吹得像尸体的肉发凉。安太监仍旧是寂静无声,有几个上来,又有几个退去,可都没沾衣细察,只是抱持双手在边上观望。
然后又有几个年纪大的走了进来,面目祥和,倒也不像是来胆仰的。果然其中一人便大胆的伸手往他□□探去,安太监猝然一惊,那老太监也怕,反是好言安慰了。
「安公公且得罪了,大家都是替宫里办的差。这事了了,公公才也有好日子过。」他话是这么说,可手下却是半分不留情,揉了又摸,未几又向旁边一个看,似有又有事情可议。
那一个果就说了:「你们且先退下。」
安太监眉目半敛,那一个老太监弯腰伏到他耳边,慈祥善目中当是万千感慨,既是可怜,又是畏惧。那一手厚茧垫来,磨得安太监皮上都是疙瘩,前世今生罪孽,都要教他摸遍。
「安公公,你可曾服用什么宝药没有?」
老太监的眼睛不好,眼珠子像阴阳八挂互调,到最后却搅成混浊一片。他笑了,笑声也便从漏风的嘴中擦来,掠过了黄牙,吹掉了唇皮。安太监眼睛一合,也便应到:「没有。」
「你家里养的童子呢?」老太监也不死心。「用作过炼药制丹吗?」
「他们都是我立的后嗣。」安太监却平静的说了。
太监养个儿子,娶门妻房,本意是想一补人伦所缺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偏生邪念而用为旁门左边的却更多。童子尿,处子血,炼丹造药,无所不用其极。无非都是想重展雄风,断阳再生。娶个漂亮寡妇,与婴儿抢着奶吃,每天腾折得青紫红肿,甚至弄死了人的事也不是没生过。他安太监做与不做,倒也不太相干。
老太监负手走了一圈,点点头,却似是同意了:「原来是用作防老的。」
安太监也不发话。
此时对方却把声音压得极低,这腔尖锐嗓子要沉成这样也不容易,老太监两眼向四周扫视一遍,才道:「既然如此,我想公公你也知道,你当初那一刀下得并不好。」
安太监嘴边却露一笑。
「那刀势偏了,刀度不均,剎时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可那骨头夹了碎,镶在肉里一块长合起来,过了十多年,也就能看到了。」老太监自顾自的说了一轮话,他似乎也不是要安太监懂,只像个阿弥陀佛般猛念着梵文要众生认命。「那刀削的不齐,安公公你耻骨突出,腿上看来便多出了一块息肉。」
「这本没什么,只是众□□攻,为了公公清白,看来是要多补一刀了。公公意下如何?」他欠身一拜,煞是庄重。
这于太监本也是件大事,毕竟阉割之苦并非常人能受,那往事记忆,自然是扔得越远越好。如今不单要让人看到自己痛处,还要多受一重苦难,若是可免,谁人不避?
安太监却无所挣扎:「这不都是你说了算数?」
他样子不寻常,老太监也是稀奇。太监积习,素来多疑,这老太监待在刀子房十多年了,什么古怪事没见过?见安太监这般坦然,倒不像是件好事。绕在房子里走了两圈,老太监半是思虑半是怀疑,探头出了门外,吩咐人备了糊窗鏠的纸、火盆、刀器......未几还是不放心,踏了半步门坎又往房子里走。
那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安公公?」
安太监也不像方才般应对自如了。
他连忙走上那床板前,伸手一摸,只觉安太监混身颤抖不止,老太监正要扶稳,才知这时安太监已是遍体汗湿。低头看去,只见他两个拳头紧紧抓不放,利甲深陷却把手心榨出几缕血丝。
「安公公?」他又要叫他,安太监也不应,脸上重汗又布上两行涓流。「安公公﹗」
安太监却只是这么默默哭着,也不作声。这偏殿里的风凉透了,一迭一迭的掠削着地上尘埃。那自梁上掉落的蜘蛛冘冘而行,爬过了落漆红柱,又走过了小石三数,停在门坎旁侧,似乎终于找到个下脚处。一张网密密织来,让人一个通往左边,一个通往右边,交杂的丝线纠结往复,白迭过灰又迭过了白,织成的一张网精密细腻,却再也找不着当初归处。
一滴水珠下来,那张网却承不了一滴泪。径自消散而去,蜘蛛也便狼狈奔逃。他入宫以来还是头一回,圣上转头走了,他却独自走向了另一面。蜘蛛的丝线黏秥在尘灰上,晃晃吹起的沙粒互相牵连,酷似糖丝渐而发硬。他待在这里,而圣上却走了,这是他入宫以来的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