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不宿》来杯蛋酒

4、吴姚【二】

　　晚饭是吴姚爱吃的卤牛肉，切成片，用小青椒配着爆炒，又香又辣，闻着就禁不住流口水。

　　又清炒一盘生菜，做碗番茄蛋汤，吴姚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在小桌旁坐下。

　　刚刚伸筷，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

　　吴姚端着饭碗走到窗边。窗户上贴着色彩艳丽的挡光纸，也顺带遮挡视线。她把窗户推开。

　　男生站在通常分道的巷口，白色衬衫外套着松垮校服，没有拉起拉链，衣摆在晚风中飘扬。

　　吴姚飞奔下楼。

　　男生微微偏头笑，声音比平常温润：“你在吃饭？”

　　吴姚低头注意到手中还捧着饭碗，很不好意思：“嘿嘿……你怎么来啦？”

　　“写完了。”男生扬起手中纸张，“给你送过来。”

　　吴姚接过，比划着要折起，一只手却总归不方便。

　　男生又笑，重新拿回纸张，折好了，手伸到她的裤袋旁，顿了顿，两指塞进，很快抽回。

　　“走了。你回去吃饭吧。”男生说。

　　吴姚点头。

　　男生转身离开，背影在早秋的暮光中显得消瘦。

　　吴姚照例目送他。

　　脑海中不自觉想到他的种种表情，喜怒哀乐，皆是宁静淡然，甚至越不开心，越多笑容，疏离清冷，把自己和周遭一点点隔绝开。

　　好比刚才转身时泄露的一星眼神，那样欲语还休。

　　吴姚慢慢往回走，开了门，坐回桌边。

　　胃里已不见饥饿感。

　　如果说这个世界存在，一见钟情……恐怕再找不到谁，像她一样荒唐。

　　那是高一上半期的语文课，下午第二节，昏昏欲睡的时候。

　　迷蒙间见到有男生被点到名字，上前板书，从自己身旁擦过时衣角刮过脸庞，干净的香皂味道。

　　男生拿一根白粉笔，写出的字笔画凌厉，不可一世，仿佛他的血里也带着风。

　　“李任……”吴姚打着呵欠默念男生的名字，在老师夸奖他一笔好字时挡不住困意，终于睡着。

　　吴姚吞下一口米饭，脸上笑意落寞又温柔。

　　接下来的三四节课是高一年级的体育活动。吴姚小憩之后精神很好，应几个男生的邀，在体育馆打羽毛球。

　　玩累了上六楼买水。顶楼小风正好，她一时不愿走，拧开水瓶，坐在角落一块石砖上。

　　没多久听见脚步声，接着是女生的哭泣。吴姚悄悄探头出去，见到班花拜梓月同学泪眼迷蒙，却不说话，只是掩着嘴，定定瞧着她对面的人。

　　吴姚见到一个背影，清新的浅绿色衬衫，袖口挽起，一派整洁。

　　“对不起。”男生说。

　　“你当面要跟我说的就是这？……这么伤人的话，我宁愿你发短信告诉我！”

　　“当面，也是想请你，以后别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男生听起来像是在笑，“请你专心学习。”

　　拜同学也许无话可说了，抹着泪跑开。

　　男生这才侧过身，手肘搁在台面上，对着渐渐西落的太阳抬起眼，深呼吸。

　　吴姚想起来，他就是李任。

　　他就是李任。

　　他就是，此后无数个美梦噩梦的主角，她的青春的主角。

　　她的渴望，她的悲伤，她的敏感纤细，她的粗犷豪放，以及她偶尔萌生的纯洁的欲念，对拥抱的切切，对亲吻的需求，从那天起，都迷失在这个人的身上。

　　吴姚长长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