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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赶尸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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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早起的鸟惊醒山林,带下满树叶的露水。玖歌长长的睫毛抖抖,素手一挥,小白嗖一下飞出,于是鸟儿欢快的歌唱卡在半空,徒留下几声翅膀扑腾和纷飞的短小绒毛。
满足得笑笑,玖歌换个姿势,继续抱着唐益的腰睡觉。
“我说,那只鸟招你惹你了?”唐益没睁眼,无奈得问。
“扰人清梦者死。这是灵蛇使门下规定。”玖歌不以为意,把脸更深得埋入他怀里,躲避着即将穿透地平线而出的刺眼阳光。
“照你这么说……”唐益话语顿了一下,拎着玖歌的领口将她顶在了树干上,"玖歌你可是让我一夜不成眠呢,该拿你怎么办?"弩机泛着冰冷的光,似野兽的眼睛,透露着危险的信息。
“唐大侠要奴家以身相许么?”玖歌笑得魅惑,晨起的慵懒更是带上了致命的诱惑力。
唐益语塞,松开玖歌,整整仪容,清清嗓子离开。
“晨起锻炼有利身体健康。”
玖歌在背后失笑,纤长的手指勾起一只迷你小猪,喊道:“唐益,别想逃跑,你的猪还在我手里!”
蓝衣背影一顿,便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晨雾中。
“你也不用跑这么远嘛,我又不会吃了你~”玖歌终于逮到唐益的时候已经离早晨的树林隔了一个山头。她将手中的衣服丢到唐益头上,在他身边坐下来,双手撑地仰望蓝天。
“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后我还是回到了这里啊……”
悠长的叹息,混合着尘封的回忆,听起来有些沉重。
“年轻人不适合唉声叹气。”唐益冷冷得吐槽,抓下头顶的麻布,“这是什么?”
“苗族衣服,老爷爷~”玖歌调皮一笑,“你不会真的老顽固到想要一副中原人扮相走进我那个古老掉渣的家乡吧?”
听到老爷爷的称呼唐益皱眉,知道她在讽刺他,于是转移注意力到手中的衣服上。
唐益更衣的过程十分漫长,长到玖歌甚至趴在草地上打了个盹。
梦里她一袭盛装站在苗寨里,吊脚楼下是新到的商旅。领头的青年仰头看她,微笑得喊她:“那惹!”待她定睛一看,却发现那青年赫然正是唐益。
从小憩中惊醒。
“我记得你说过苗族是个很保守的民族?”唐益磨磨蹭蹭得从大树背后转出来,以一种“你特么这是在逗我吗”的表情看着玖歌,一字一顿得问:“这个衣服你要怎么解释?”
与其说这是一件衣服不如说它是一块布料。从风格上看完全符合少数民族热情奔放的性格和苗族特有的“我是土豪”的张狂。夸张的银饰从头到脚喧宾夺主甚嚣尘上,却仍无法掩盖紫色布料的主角气场——这布实在是太少了。
或许只有袒胸露乳才能形容唐益现在的状态。少的可怜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只遮住些敏感部位,将他健壮的四肢和八块腹肌毫无保留得暴露在日光的洗礼下。
“玖歌,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唐益双眼冒火,从牙缝中蹦字。
“我们的保守体现在对待外来事物与婚恋观上。”玖歌起身,帮他整理好腰间的腰带,“我们不像你们汉人,非要装成衣冠禽兽。”
“所以你们就是禽兽咯?”唐益冷笑一下,讽刺道。
“没错,而我恰恰就是一条蛇。”玖歌伸手摸上他的腹肌,眼里没有一丝暖意,“所以小心点,鱼唇的中原人。”
冰冷的弩机顶上腰,唐益道:“而我换了衣服也依旧是个唐门,灵蛇使大人不要忘了这点。”
看着玖歌轻笑着滑走,他垂下手中弩机,无奈得问:“我们就非要每天都玩这种游戏吗?”
玖歌笑着,双手背后,站在初生的朝阳里,一本正经得说:“对呀,玩到我厌倦为止。你知道吗唐益,调戏你真是一件再好玩不过的事情~”
语毕,她自顾自走远,丢下他一个人看着身上少的可怜的衣物,无可奈何。
又翻过一个山头,苗族的寨子出现在视野里。站在山顶望着脚下忙碌奔波往来劳作的寨民,玖歌深吸一口气,对唐益道:“唐益,欢迎来到曲那苗寨~”
在她满面笑容中,唐益叹气,走上前与她比肩,拍拍她的头,道:“欢迎回家,玖歌。”
说话间,树丛里飞出一条条纹蛇,冲着玖歌的脸扑来,蛇嘴大张,两颗细长的毒牙在阳光下散出诡异的光。事发突然,玖歌毫无防备,就这样呆呆得站在那里,看着毒蛇一步步逼近。
“你是傻的么?!”唐益喊出声,一把推开她,弩箭上膛,一发致命,毒蛇在空中丧失动力,无力得摔落在地,毒液却毫不留情得溅在他裸露的胸膛上,宛如被阳光蒸干般渗了下去。
玖歌这才回神,扶住唐益,一边迅速在布袋里翻找解药一边心急得说:“我看你才是傻的吧!我这辈子可能老死可能殉情可能被杀可能生病,但我最不可能的就是被毒死好吗!”随手将一个蚕蛹样的白色物体丢进玉鼎里,她埋怨道:“明明就不堪一击偏偏要冲那么靠前!唐益,你是杀手又不是肉盾!”
“你能不能……别说了……”唐益气虚,弱弱得反抗,“还不都是你让我换的这身破衣服,唐家堡的特制外袍可以短时间抵挡毒液渗透的,我习惯了。”
玖歌闻言手下一停,双唇颤动两下,正想说什么,背后传来凌厉的声音:
“什么人敢擅闯曲那寨?”
玖歌从玉鼎中拿出碧蝶,放在唐益头顶,回头:“不是擅闯,我找玛依族长有要事相商。”
那年轻的苗人看了一眼玖歌,瞄一眼地上的玉鼎和唐益头顶的碧蝶,举起手中的长戟:“曲那寨不欢迎五毒教人。”
“听着,我要掐死你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玖歌瞬移至他面前,骨笛顶上脖颈,恶狠狠得说,“我只是需要你去找玛依族长传个话,和性命相比你觉得哪个更容易?”
行动被制,青年面无血色,却在看到骨笛的瞬间眼神一亮:“那惹!”
“什么?”
执笛的手颤了一下。
“天呐,没想到我去五毒教已经有这么多年了啊!我走的时候扎依你才六岁吧?现在都长成大孩子了!”玖歌拍拍扎依的肩膀,笑颜如花。
“别说得像老年人一样好么,那惹姐?你不过比我大三岁而已。”扎依脸一红,埋怨道。
“嘛三年你可是错过了不少风景哦~”玖歌一脸窃笑,开始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爬树的时候失足跌下来却被树叉勾住了衣服倒挂在那里一下午;打水的时候脚滑跌入小溪被生气的螃蟹钳住屁股;第一次上集市……”
“够了那惹姐!”扎依的脸一路红到脖子根,“过了那么久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怎么还记那么清楚?”
唐益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吵吵闹闹打打笑笑,正在内心腹诽:玖歌刚才可是差点把你的头拧下来,你现在居然还跟她这么熟络?!却听得玖歌一句:
“因为,扎依,我想让你知道,无论过去多久,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依然是以前的那惹,是曲那的那惹。”
却又是谁的玖歌?
“那惹回来了!”这消息宛若长了腿一般,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绕曲那寨跑了三圈。等到玖歌一行人行至玛依族长楼前时,已然变成了“那惹带着一个英俊男人回来成亲了!”
于是全寨的寨民蜂蛹到玛依族长楼前翘首以盼,只想一睹这传说中人物的风采。
“你们这也……”唐益皱眉看着一道道目光直接得从头到脚扫过自己身上,宛如被搜身一般浑身不自在。他向玖歌身边靠靠,轻声问:“这是你们寨子特有的欢迎方式么?”
玖歌失笑,看看周围:“他们只是在审阅自己的女婿~”
唐益棱角分明的脸忽然飞起两片淡淡的红晕。
“玛依族长。”年老的女性带着华丽的配饰,手中一根造型奇特的骨制权杖,站在吊脚楼中等待着玖歌的问候。玖歌上前,用额头碰碰她满是皱纹的手,道:“那惹回来了。”
老人的手轻轻得颤动着,双眼睁开,缓慢而坚定得说:“那惹,我等你很久了。”
“是,玛依族长。”
玖歌跪了下去。
散去围观的寨民,玛依引玖歌进门,在昏暗的屋内坐下,一脸严肃:“那惹,你回来有什么事?”
“玛依族长……”为这语气中的疏离所诧异,玖歌语气软下来,“我多年未回,为什么就不能叙叙家常呢……”
“因为曲那不欢迎五毒教人,更因为……”玛依瞥唐益一眼,“你带回来一个汉人。”
玖歌的眼神暗下去。
“玛依族长,”眼见玖歌受挫,唐益开口,“族长大可不顾我的存在。玖歌此次回寨是因为对身世有疑惑,望族长能解。”
“身世?”玛依皱眉。
“骨笛的来历。”
玛依的眼神明灭两下,倏得起身:“只是你阿妈的遗物而已,没什么故事可讲。”语毕,便做出一副送客的表情。
“所以它跟赶尸有关对不对?”玖歌喊出声,“从小到大你们竭力想隐瞒的就是我们是赶尸族仅存的血脉对不对?”
玛依的身躯抖一抖,轻叹道:“该来的无论怎样都躲不过去啊……”权杖一横,划过玖歌白皙的藕臂,鲜血渗出。
“以血脉起誓,你的所作所为不会妨害曲那寨生灵。”
“我许诺。”
“你所听到的话将成为秘密带入坟墓。”
“我许诺。”
玛依看着玖歌坚定的眼神,转身权杖划过唐益的锁骨,冷冰冰得说:“否则,付出性命代价的就会是他。”
蜡烛噼啪,玖歌缓慢而坚定得说:
“我许诺。”
伤口愈合,形成一朵小小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