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曾许诺》一笑先生

9、还记得最初

　　回去的路上，吴佳马上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悔不当初。在出租车上，她就难受得不得了，肚子涨的疼，胃里一阵阵的恶寒直往上涌，一股酸臭气直逼喉咙，身体觉得一阵阵的冷。车开了一半路程后，吴佳吐了，吐得昏天黑地，不分东西。付奕伟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递纸。
　　“你一下子吃得太多了，才会这么难受。”付奕伟的声音传来。
　　吴佳想说“是”，一股恶心的酸臭味又涌上来，忙不迭地趴在车窗上继续吐，自己的眼泪水和鼻涕一齐流出来了，到最后，没什么可吐的了就干呕，似乎胆汁都要吐出来。
　　吐干净后，吴佳拿了纸插嘴。回过头看到付奕伟温和的眼睛里露出的关心，心里某个地方变得柔软。付奕伟伸出手用纸把她头发上沾染的一丝呕吐物擦干净，然后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清楚。吴佳感到他温润的手指掠过自己的额头，鼻头一酸，扑到他怀里，头枕在他胸膛，能听到他清楚有力的心跳声。
　　他似乎被她的动作惊倒了，身体瞬间变得僵硬。除了小时候吴佳从楼梯上摔下来脖子受伤他急忙抱了她往医务室冲以及小时候吴佳没带伞他把她护在怀里一起回家之外，两人再没有这样靠近的时候了。
　　吴佳感觉到他的不自然，哼了哼鼻子说：“你以后的女朋友不会生气的。”
　　很久才听到他低沉黯然的声音：“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吗？”
　　吴佳笑起来，靠在他胸膛上的头动了动，“他不会生气的。”
　　付奕伟伸出手轻轻地抱住吴佳，下巴贴着她的头，一双眼看向车窗外，漆黑的眸子深处流淌着淡淡的的悲伤。
　　“奕伟，她不原谅我，杨阳她不原谅我。”吴佳脸贴着他的胸膛，说出来的话瓮声瓮气。
　　“我猜到了，你们没有和好。”
　　“嗯，和好谈何容易，她连跟我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付奕伟听着她委屈的声音，抱紧了她。“她还没有想通，你们多沟通会好起来。”
　　“沟通，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她往他怀里拱了拱，“你说，我真的对不起她吗？”
　　“没有”
　　吴佳听到他简短沉稳的两个字，心踏实了，抬起头看着他，“那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凭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
　　付奕伟，何止你不清楚，我也不清楚。以前或许我是清楚明白的，可是现在的我却明白不了。
　　就因为夏海？
　　高考前的最后的晚自习课上，所有同学都在教室安静的认真的看书。在一片安静中，夏海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扔了手中的笔走出了教室。全班同学都感到吃惊，看着他从讲台上走过，穿过教室外的走廊。几分钟后，一直发呆的杨阳也站起来，扔了课本和笔，走出了教师。整个过程中，吴佳一直看着她，看着她魂不守舍，看着她长久的呆呆的看着夏海消失的地方，看着她皱着眉丢了课桌上的书手里的笔，看着她低着头匆匆走出教室朝夏海消失的地方走去。
　　吴佳坐在座位上望向窗外，看着夏海和杨阳共同走过的走廊，几分钟之后，她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走出教室，班上的同学又是一阵骚动，不明所以的交头接耳。
　　吴佳追出去的时候，两个人的身影都没有看到，猜测杨阳应该是去追夏海了，认真的想了下，朝着篮球场走去。吴佳来到篮球场却没有看到一个人，空旷的篮球场一片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吴佳不放心，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于是朝来时的路走回去，吴佳走的匆匆忙忙，经过一座亭子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走过去，看到杨阳正拉着夏海的胳膊，两人听到脚步声，同时看过来。夏海看到吴佳的瞬间抿紧了唇，用力甩开杨阳的手，动作粗暴，杨阳摇晃着退开两步。夏海朝着吴佳站的方向走，他走的又快又急，经过吴佳时撞得她很疼。杨阳在他后面喊他的名字，他不停，跑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的树荫处。
　　吴佳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回过头却发现昏黄的路灯下杨阳泪流满面，脸色苍白的可怕。吴佳走上前，轻轻说：“杨阳，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看着吴佳，那眼神从未有过的锐利，吴佳感到不安，伸出手想给她擦泪，她偏过头，嘴唇微微抖动，眼泪像开了闸门的河水奔涌而出，沿着她白皙瘦削苍白的脸留下来，在下颌处形成水滴，随着她嘴角的抖动摇摇欲坠。
　　吴佳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如此多的泪水，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走近一步，用非常轻的声音说：“杨阳，你怎么了？”
　　她转过头来正视吴佳，眼睛睁得很大，眼神犀利，吴佳忍不住心里一哆嗦，不知道她今晚怎么了，哭的跟个泪人样，眼神犀利的吓人。她抬起手用力擦了两把脸上的泪，说出的话声音很重。
　　“吴佳，你为什么和夏海分手？”
　　杨阳的眼泪又涌出来，静静地流过她的面颊，吴佳无措，一下子失语。
　　“因为不合适，呵呵，什么叫不合适？既然不合适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杨阳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上扯，露出轻蔑地笑来。
　　“我……我们……”，不等吴佳讷讷的说，杨阳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很近的看着，似乎要看透她，吴佳被她这种尖锐的直视看的极不舒服。
　　“吴佳，有很多男生为你着迷，付奕伟是，张晋是，夏海也是。可是你对得起哪一个喜欢你的男生？你不喜欢他们却不拒绝，这叫勾引，这叫玩弄。”
　　吴佳听着她加重了语气说“勾引”说“玩弄”，看着她圆睁着的眼、突出的下巴，这一切让她感到陌生，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受。
　　“吴佳，我们不要做朋友了，因为不合适。”
　　吴佳听到她最后这样说，她离去的背影那么决绝，不带一丝犹豫。

　　吴佳第一次见到杨阳是在初一的升学考试中，那一天，吴佳迟到了。当她匆匆忙忙赶到考场的时候，考试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她在监考老师疑惑加不满的眼神中、教室所有考生的注视下来到贴着自己名字的课桌旁。她一边看试卷一边从书包里掏文具，包里有书本、钱包、手机，可是唯独没有笔。她急了，把包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不见笔的踪影。
　　这是升初一的摸底考试，会决定每个考生的排名和分班。迟到本已令老师印象不好，如果交白卷肯定会被赶出学校，吴佳心里又气又急。朝左右两边看，两个男生正埋着头奋笔疾书，转过头看向身后，一个留着短发的女生双手支在桌上看着面前的试卷，吴佳眼尖的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支笔，旁边还放着一支笔。
　　那女生注意到吴佳的眼神，看向她。这是一个白皙较小的女孩，有着一张很尖很细的瓜子脸，眼睛很大。吴佳讨好地对她笑笑，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笔，女生会意，把笔递给她。吴佳喜滋滋地接过，转身乐呵呵的作答。
　　第二次见面是在上学的第一天，吴佳和付奕伟正站在初一新生分班公布栏前，因为两人不在一个班，吴佳正在不满的抱怨熟悉的人不在一个班的苦恼，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白裤白鞋的女生一下子挤到公布栏前，小声嘀咕：初一一班。
　　旁边的付奕伟对吴佳微微一笑：“看，这不是有一个和你同班的同学？”
　　那女生听到付奕伟的话，转过身来，吴佳认出她是考试时借他笔的女生，显然，对方也认出来了，看着吴佳微微一愣。
　　吴佳马上取下书包掏出笔递给她，露出甜美的笑，“谢谢你的帮忙，我叫吴佳。”
　　女孩也微微一笑，接过笔，“不客气，我叫杨阳。”
　　两人的友谊从此拉开序幕，两个人成绩都不错，又是同桌，兴趣相当，喜欢看书喜欢吃，很快就成为出双入对的好朋友。她们跟所有同龄人一样，吵吵闹闹，嘻嘻哈哈，日子过得快乐无比。
　　付奕伟在二班，教室在吴佳隔壁，常常会在下课后来找吴佳，吴佳就会拉了杨阳一起出去。三个人有很多共同话题，一起坐在草坪上喝奶茶，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往学校的湖里扔石子，一起讨论老师的好坏……
　　上课时，杨阳会写一张纸条递到吴佳面前，说些女生的小秘密，在老师看过来时无比默契的抬头认真听讲。
　　读初一的吴佳已经引起很多男生的注意，她成绩好，长得像母亲，皮肤白皙，鹅蛋脸，五官精致，有不少男生递情书给她，吴佳看也不看压在课桌底，杨阳常会偷拿出来，故意在吴佳面前念那些情意绵绵的话，吴佳会扑过去，两人打闹成一团。
　　杨阳说付奕伟喜欢吴佳，吴佳不信，哈哈一笑。
　　初一下学期时，初一七班转来一个叫张晋的男生引起很多人的关注，那男生染黄头发，常穿夹克，喜欢带手链项链，这样一个叛逆的有个性的男生有一天在放学后拦住了吴佳，双手插在裤袋里，扬着下巴，要吴佳做她女朋友。
　　吴佳不理他，拉着杨阳走开。
　　之后，张晋经常来吴佳的教室找她，这件事传的纷纷扬扬，经常有学生在背后对吴佳指指点点，老师用怪异的眼神看她，这一切让吴佳非常的困扰。
　　有一次，张晋又来找吴佳，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与众不同的人，有人来传话，吴佳不理睬，继续坐在座位上做作业。他们见她不出来，就在门口、窗户边叫她，惹得班上的同学都望过来，议论不止。
　　吴佳捏紧了手中的笔，把头埋得更低了。旁边的杨阳突然拉开椅子站起来，冲到教室外面，对着张晋还有其他几个帮腔的男生大吼一声：“滚”。
　　那几个男生被她怒气冲冲的模样惊倒了，愣愣的看着她，几秒钟之后一齐大笑，笑得故意笑得张狂，杨阳的脸更红了，拿了教室的扫帚朝他们挥过去，那几个男生被她毫不留情的挥打吓得跑了。
　　那个午后，瘦瘦弱弱的杨阳涨红了脸扑打男生的模样定格在了吴佳的脑海中，那一瞬间，吴佳看不到窗外被太阳炙烤的耷拉着脑袋的树叶，看不到张晋张狂的笑脸，看不到同学张大了的嘴，只看到杨阳咬着嘴唇挥舞着扫帚往前冲的样子，听不到心里对那些男生愤懑的咒骂声，听不到窗外蝉鸣的聒噪声，听不到同学围观起哄的声音，只听到了杨阳口中发出一连串拔高的怒吼声。
　　杨阳一战成名。那个午后她挥舞扫帚驱赶男生的事迹传遍全校，原本只在学习上让老师看重让同学羡慕的她一下子成为了学校的名人。
　　这件事引起了学校的重视，吴佳、杨阳、张晋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一班的班主任和七班的班主任都在，校长问清了情况后，批评了张晋，也批评了杨阳，说她违反校纪校规，在学校打人，造成不良影响，罚她写检讨外加打扫一个礼拜厕所。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杨阳的脸惨白，吴佳心里难受，想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被批评被处罚，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杨阳转过头来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对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努嘴，罚就罚，有什么关系。
　　吴佳心里感动，轻轻地抱住了杨阳，说我陪你。
　　杨阳故意往后退开一步，斜睨着眼，“不就赶走了几个臭小子嘛，你不用感激，更不用投怀送抱。”
　　吴佳看着她嘴角的笑和阴阳怪气的表情，也笑了。
　　自那以后，两人的感情更好了。吴佳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和成长经历告诉了杨阳，她听后，沉默了很久，一本正经地说：“吴佳，我真没想到你家是这样的。可怜的娃呀！”
　　两人就这样甜甜蜜蜜的进入了初三，这时候吴君宁吴君康升初中了，和吴佳在一个学校。生活似乎依然沿着苦中作乐的良好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