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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忆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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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毓庆宫是当年康熙帝为幼子所建,素有小迷宫之称,当然不会真的迷路,不过要是不清楚地形的人绕上个十圈八圈的是非常正常的。
毓庆宫在胤禛住进来之前又翻修了一次,宫宇楼阁丝毫看不出闲置数年。
闲逛半日,胤祯也有些累了,今生身体终是不如前世那般,又加上是第一次,体力更是不比以往。
“福晋,前面有一座凉亭,我们过去歇歇脚吧。”如倩心细的道。
胤祯也不强撑,点点头:“也好。”凉亭不远,说话间就到了,凉亭四面环水,只有这一面搭了一架桥梁,坐于凉亭观赏湖中景色实在是一大乐事,只是胤祯心里肺腑自家皇父的偏心眼,又隐隐有些幸灾乐祸,偏心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当上皇帝,哼。
“福晋,这里好漂亮啊,呀,福晋快看,竟然还有金鲤鱼呢。”如倩惊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可爱极了。
胤禛伸头一看,漂亮的金色鲤鱼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实在是一大景观,但胤祯可没心情去欣赏这个,现在他满心都是当年的那件事:
“咦,四哥,好漂亮的鱼啊,可以送给我吗?”七岁的胤祯虽与自己的亲哥哥并不亲近,但相比于其他兄弟还是好很多的,见到胤禛进宫,手中提着两条漂亮的金色鲤鱼,顿时开口索要。
“额,这是送给二哥的生辰礼,十四弟若是喜欢,改天四哥便让人给你送几条其它种类的。”胤禛商量着开口,二哥上次说过的喜欢金色的鲤鱼,毓庆宫什么都有,偏偏没有这种金龙鲤,他便答应在二哥生辰时送他两条,没想到,小十四竟然会横插一脚,也喜欢这种金鲤鱼,这实在让他有些为难了。
“不要,我就要这样的,四哥给我嘛?”那不是他第一次对他撒娇,但却是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他拒绝了他……
“十四弟。”胤禛严厉的出声:“四哥说过了,这是给二哥的生辰礼,难道要四哥言而无信?”
“你换其他的送给二哥不就行了。”胤祯强硬的说。
“混账,答应的事岂能作废?”胤禛被他缠得有些烦了。
胤祯丝毫不让,眼神一转就上前强抢,胤禛反射性的伸手一推,胤祯顿时摔倒在地,连忙放下手中鱼蓝去扶胤祯,胤祯狠狠的推开他,爬起来跑了,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
记忆回笼,胤祯脸色不善的看向湖里的鲤鱼,心里冷哼:“如倩,去吩咐厨房,本宫今日要喝鱼汤。”
“是,福晋,奴婢这就下去准备。”如倩正要离开,又听道:“等等,本宫要用这湖里的鲤鱼做食材。”
“是。”如倩小心翼翼地抬头正看到了胤祯眼中的冷光,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
你不是很宝贝这金鲤吗?他有将你的心意当回事吗?现在,还不是任我允取允求!爱新觉罗胤禛,你看到了没有……
“永琏啊,你也长大了,已经可以为朕分忧了。”翻阅着案上条理分明的折子,乾隆很是满意,有他皇父当年的风范,小小年纪不骄不躁,宠辱不惊,老实本分,再加上那周身清冷的气质……
“谢皇父赞赏,儿臣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朕的儿子当然是好的。”乾隆自负的道。不带胤禛开口,叹了口气又道:“永琏啊,可有人跟你说过,你与你皇玛法很是相像。”
胤禛一怔,回道:“儿臣不曾听人说过,请皇父为儿臣解惑。”心里想着,弘历怎么会突然这么说,难道是怀疑什么?
乾隆笑了笑,不答反问:“这些折子是你熬夜批阅的吧。”虽是疑问,但似乎已经肯定。
“是的。”胤禛隐隐有些猜测。
乾隆叹了口气,目光迷离,仿佛回到了从前:“当年朕年龄尚小,还不曾蒙圣祖教导,你皇玛法子嗣稀少,至康熙五十八年还只有三个存活于世的阿哥,圣祖身体日渐衰弱,但仍旧未立太子,十四叔呼声最高,可是那些人也不想想,若是真的是圣祖心目中的下任储君,又怎会在那种时候派他远离京城?”
“那,当年……”
“在圣祖决定了人选之后,就想要在最后的日子里锻炼自己的继承人,皇父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八爷党的针锋相对,理密亲王被废之仇,十三叔王十年圈禁之恨……紧迫的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朕的亲生额娘当时只是雍亲王府的一个格格,可是朕却是从小得嫡母教养,皇父很少去后院,但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却总是在嫡妻房里的,因此朕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经常见到皇父的阿哥……唯一能够进入皇父书房的十三叔王已被圈禁,朕每天晚上都在书房外守候良久,可是一直等到入夜,书房中的灯光依旧未灭,苏培盛说皇父经常熬夜直到三更,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起床上朝……长此以往,皇父的身体又怎么能受得住呢?从那时起,朕就发誓,一定要用功读书,早日为皇父分忧,就在那一年,圣祖驾临圆明园,临走时将朕带回了宫中,圣祖问朕:“读书为何?”朕答曰:“为阿玛得享天年。”圣祖又问:“江山万里,可否?”朕又答曰:“愿做闲王,以奉百年。”圣祖叹息,便让朕退了下去。当时不解,知道圣祖薨世,朕才隐隐明白,阿玛所愿也不过是一世贤王,可惜,天不遂人愿,待皇父得继大统,八爷党又开始散播谣言,甚至弄出了八王议政,想将皇父变成傀儡皇帝,并串通弘时,想要谋朝篡位……都说皇父是铁面帝王,弑父夺位,残害兄弟,赐死亲子……所有的一切都加诸于皇父身上,真是苍天无眼,朕当时以为,皇父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他们应该不会在向当初那样胆大包天,朕猜对了,也猜错了,胤禟大发国难财,威胁朝廷……而在这时,他们竟然敢假传圣旨,理密亲王含恨而终……”
“假传圣旨?”胤禛大惊,为什么这件事他不知道?
“是的,假传圣旨!朕虽然从未见过胤礽,可也常听十三叔王说起,那是除了十三叔王外对皇阿玛最亲近的兄弟。可惜,朕,去晚了一步,皇父大受打击,调养数月方才恢复,从此对弘皙宠爱有加,甚至封其为铁帽子王世袭罔替,连朕都不得不嫉妒……十三叔王去世时未曾见到皇父最后一面,当时,十三叔王已经气息奄奄,却威胁太医上禀为风寒,朕不解,叔王说他能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不想再让皇父忧心,皇父,太苦了。随后,叔王又跟朕说了许多皇父以前的事情,说皇父从来是嘴硬心软,要朕照顾好皇父……从那以后,皇父再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了,因为皇父以为最后一个关心他的人也已经去了,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治理好这大清江山,皇父再也没有笑过……朕,好想让皇父保重身体,可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是的,朕怕皇父,可是,朕,重来都没有想到,害怕的事来得这么快,雍正十三年十月八日,皇父终于……终于被这大清江山压垮了身子,那是朕自叔王去世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皇父的笑,却是在那种情况下……”乾隆将头埋在双臂间,声音已经梗咽。
“皇父,皇玛法若是在天有灵知道皇父这番孝心,也可安息了。”弘历,或许是阿玛对你关注太少了,不过,你放心,今生既然有机会重来,阿玛一定会帮你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超越圣祖的千古一帝,但是,原谅阿玛,不能和你相认,爱新觉罗胤禛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是爱新觉罗永琏!
沉默一会,乾隆已经调整了心态,淡淡的问道:“永琏,你知道朕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弘皙吗?”
“……因为他是当年的皇太子长子,圣祖与皇玛法又都非常看重他。”
“也算是吧,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在皇父在世时,亦与我等兄弟一样称为皇父,却在皇父过世之后听信谗言意图谋反,十六叔也就罢了,可他与弘皎、弘昌一样几乎是由皇父养大,这群白眼狼却处处败坏宗室名声,甚至散播谣言,说是朕与皇父的皇位都来之不正,简直是可恨之极,还想着学当年的胤禩来个八王议政?朕可不是皇父由得他们胡来?胤禩当年处处挑衅皇父,皇父终是没有给他们按上谋逆之名,否则,皇父岂会那般头疼?”
“皇父是想起了皇玛法当年,所以才……”
“若是皇父知道那几个逆臣贼子所做的好事,定不会怪罪于朕。”
胤禛叹息,他已经明白了弘历今日找他来所为何事。
“永琏,朕要说的你可明白了?”
“回皇父,儿臣知道了,儿臣定不会向皇玛法那样为事所绊,只有大清江山才是根本。”
“很好,你记得,你可以不喜欢这大清江山,但绝不能败坏这大清江山,因为,这是朕的皇父留给朕的最后的礼物了,以后,朕,不会在对你说这些话,但你一定要时刻记着!”
“儿臣遵旨。”弘历,朕的好儿子,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出了御书房,胤禛更是明白,弘历已经把自己当作下任储君来培养,否则,又岂会将这些隐秘告诉自己,当然,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在他心里压的时间太长想找一个倾诉之人。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恭祝皇玛嬷福体安康。”
“起来吧,永琏啊,再过两个月就要迎娶嫡福晋了,是大人了呢。”皇太后笑得慈爱。
“孙儿听说皇玛嬷最近睡眠不好,特意从宫外寻来了助眠香料,想是可以一用,还望皇玛嬷笑纳。”
“好、好,永琏有心了,一眨眼,永琏都长这么大了,真是有你皇玛法和你皇父的风范。”
“谢皇玛嬷夸奖。”
“嗯,对了,哀家听说,你新纳的侧福晋有一个是哀家的本家远亲?”
“回皇玛嬷,是的,皇阿玛觉得既然是皇玛嬷的本家族人,自然是好的,孙儿也觉得钮祜禄氏温柔淑静。”
“永琏喜欢就好,什么时候将她带来给哀家瞧瞧,这么些年了,哀家也是很少见到本家族人了。”
“是,孙儿下次就将她带来慈宁宫给皇玛嬷请安。”
“嗯。”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永琏的顺从让她很高兴,众位皇子中,只有永琏最像那个令她爱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却从未得到过仍然恨不起来的人……
“她们在干什么?”毓庆宫,闲来没事的胤礽牌的钮祜禄氏侧福晋闲逛着数十年未踏足过的院子,突然见到一群奴才在当年他最喜欢的那条湖边打捞着什么,柳眉一蹙,向身边的丫鬟问道。
贴身丫鬟喜乐向那边瞅了眼,立即回道:“福晋,乌喇那拉侧福晋说是想喝那条湖中的金鲤熬得汤,现在正让人打捞呢。”
金鲤?是当年四弟送他的金鲤?可是,他不是已经下旨赐死了吗?为什么还会留着它们?或者是,不在意……捂住心口,猛地倒退一步,幸亏有丫鬟扶着,未曾摔倒,想不到,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仍是忘不了……胤禛,为什么你会那么狠心?恨不得将孤除之而后快?
“福晋,福晋你怎么了?”
“没事,扶本宫回房。”毓庆宫,想不到今世他会以这个身份进来?胤禛,你说,我,还能否坚持?还是否需要坚持?
回到毓庆宫,胤禛又带回了一堆奏折,将自己埋进了书房,书房是他私人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入内,乾隆的话就像一把利剑一样压在他的心头,假传圣旨,赐死理密亲王……他一直只以为胤禩等人害死了二哥,却从未想过竟然还有自己的一份力,即使他之前并不知晓……
呵呵……是啊,若非如此,二哥又岂会其轻易自尽,但是,这若是真相,那么……胤禛简直不敢想象,二哥当时会有多么绝望……
他不明白那种感情是什么,但却不妨碍那锥心蚀骨的痛……
“爷,该用膳了,两位福晋正在厅里等着呢。”小喜子轻轻敲门。
胤禛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中天,瞥了眼桌子上丝毫未动的奏折,伸手拿起,淡淡的吩咐:“爷还不饿,让她们先用吧。”
“嗻。”犹豫片刻,小喜子还是不敢提出反对,皱着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