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楼兰忘川

53、踏古而来

　　当吴邪的身影完全隐入绯红尽头后，张起灵仍痴痴立于轮回镜前，直至镜中影像在瞬间凭空消失，他才依依不舍地出了终极之门。

　　由于之前神农一再警告，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再冒进冥府，除非是想要解开与吴邪之间的永世麒麟劫，否则一旦肉身被困其中，就将永远龟息于阴司灵域再不能脱离，别说是去找吴邪的转世，就是想去见他的亡魂一面也都是妄想。

　　正因如此，轮回镜后的那个世界，便成了张起灵在解除永世麒麟劫前的绝对禁区。

　　两百年后，梦之界。

　　胸前麒麟开始发出微微红光，少顷红光大作，张起灵从龟息状态中悠悠转醒。自与吴邪在生死簿上定下永世麒麟劫起，他胸前的麒麟便失了紫色灵光，又变为之前未吸食紫草灵气时的墨色。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那株火精神树也被他身上的紫麒麟发出的红光唤醒，并以瞬息万变的姿态迅速开花结果。

　　片刻，一颗泛着青色荧光、外形极像一枚未成熟林檎的神果便挂在枝头，触手可及。

　　火精神树是神农在初到梦之界时就发现的，由于生长于地脉之间，所以最接地气。

　　后来，神农带张起灵来到梦之界，便用他特有的麒麟血去祭祀它，使它认主。

　　这样一来，张起灵从终极之门出来，神树便可把他在冥府沾染上的阴气作为自身生长所需的给养。

　　并且，只要他身上的麒麟一发出红光，神树体内的火精就会被唤醒，继而释放出部分灵力凝成一颗神果，神果的功效与“敛阳丹”相仿，即可保证他在走出终极之门后身体无恙。

　　正因有了这样一株神树，所以当初神农才执意没把“敛阳丹”的炼制方法教授给张起灵，以此来限制他进入终极之门的次数。

　　神果刚被摘下，泛绕周身的青色莹光就立即被收纳起来，张起灵只略微端详一眼，便将它藏于袖间，然后直奔终极之门。

　　轮回镜上，是一个各国混战不休的年代，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画面，张起灵不禁道出《乾坤万年歌》里的句子，“周统华夏八百秋，分崩离析气数穷！”

　　看来，这个王朝就将要走到它的末路，那权且给它取个契合的名字，就叫战国吧！

　　在轮回镜前伫立良久，直到一幕恬淡画面将先前的四方离乱取而代之，张起灵嘴角才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随即吃下神果，转身离开了终极之门。

　　回到梦之界，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神农曾说过，亡灵在十年轮回渊只需用十年时间净化魂魄便可再入轮回。可是，为何他要在等了这么久之后，胸前的麒麟才发出红光将他唤醒，示意吴邪已经顺利转世？

　　难道，是神农当初的卦象出了什么偏差？

　　手抵眉心苦思良久，张起灵突然想起自己在从冥府返回终极之门时，误入堕欲渊所看到的那一幕。

　　鬼差的声音随即在耳际响起，“你们这些横死的亡灵，不管在世时死得有多么冤屈，都必须在此‘自度’，消除心中怨愤，不得再生妄念，待到功德圆满，阎君便会吩咐阴阳司的鬼差将你们的来世命数补齐，如此方能再入轮回！”

　　而这一世的吴邪是被人杀害的，确为横死。所以，这么久以来他的亡灵应该一直在堕欲渊“自度”，直至功德圆满，获得来世命数后才去转世。

　　想通这个问题后，接踵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让张起灵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转世后的吴邪为何不是初生婴孩？

　　带着这个巨大的疑问，张起灵背上黑金古刀，从装有自己爹娘遗物的木盒中取出玉笛，便离开长白山青铜门，踏上寻找转世吴邪之旅。

　　秦并六国始称帝，三国纷扰枭雄立，大唐盛事女皇舞，朱明百载繁华毕。千年时光，仅一个转身便翩然擦过。

　　淌过历史的长河，张起灵就这样寻着每一世吴邪轮回后的足迹，踏古而来！

　　直到1976年，他费劲千辛万苦才终于找到这一世的吴邪。不过，现在他叫齐羽。

　　当齐羽以一副健康明朗的样子出现在张起灵面前时，他长久以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稳稳放下，也再没有任何理由去后悔自己对前世吴邪做的那件颇为冒险的事。

　　眼前的齐羽是个正值十六岁的阳光少年，也是一支直接由组织管辖的特殊考古队里的正式考古队员，并且在经过一段时间基础医疗知识的集训后，他还兼任了考古队随行队医一职。虽然年纪尚轻，但一看就知道是个活泼聪明的孩子。

　　张起灵在张大佛爷家族势力的帮助下，在找到这一世的吴邪后，很顺利就被安排进这支考古队。

　　在考古研究所里待了两个月，组织就下达了任务。这期间，二人虽是几乎每天都要打上好几个照面，但也仅是礼貌性的互相点点头，之后便再无更多接触。

　　整支考古队由十一人组成，除齐羽、张起灵外，还有其他五男四女，包括一对年轻夫妇。这次考古的目的地，是位于广西巴乃的水下张家古楼。

　　队伍即将接近目的地时，女领队突然提出要在通往巴乃的最后一个镇上稍事休整。一周后，队伍才继续前往张家古楼遗址。

　　进山途中，女领队告诉大家，不久前已经有另一支考古队来过这里，并且已经完成了大部分考古任务。所以，这次的考古任务只有一个：水下打捞。

　　来到遗址，大家很快搭好营地，做过一番勘探分析后，考古队开始分组下水进行打捞工作。

　　当时，齐羽也要求下水，但却被女领队拒绝，理由是他是队里唯一的医务人员，首先要确保自身的安全。起初齐羽还不肯妥协，但最终还是敌不过其他队员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只得点头答应留在岸上做后勤。

　　考古队下水打捞期间，每次有队员从水下上来，齐羽便会好奇地去问他们水下的情况，并把他们带上来的物品一一除湿后装箱。

　　说来也怪，所有下水队员打捞上来的东西都是一种状貌比较古怪、散发着特殊气味的铁块，这不由就引起齐羽极大的水下探索欲望。

　　当一次帮着老乡将他们送来的食盐、大米等物资归整到堆放杂物的帐篷内后，齐羽又去找女领队要求下水，并且态度坚决。

　　在女领队就快无计可施之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张起灵过来解围，将他带到离营地有一段距离的湖边。

　　“下面的情况很复杂，回去后我会画示意图给你看，不要下去！”张起灵看着齐羽，语气认真地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听张起灵话里竟有几分命令的味道，齐羽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反问道。

　　“除了我之外，那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信，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齐羽！”张起灵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齐羽皱起眉，不解地看向张起灵。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张起灵神色诚恳道，毫不介意齐羽此刻正用怀疑的目光审视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人？”闻言，齐羽立马戒备地退后两步，收起一贯的玩闹态度，警惕地看着张起灵。

　　见状，张起灵极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抹无奈，接着上前两步，抬起右手按在齐羽肩头，黑眸对上他干净的眸子，以发誓般的口吻低声对他道：“相信我！我是绝不会害你的人！”

　　此话一出，齐羽愣在原地足有十秒之久，眸中蕴含惊诧、怀疑和不解，却被张起灵从中捕获到一丝感动！

　　“这次，我听你的！”

　　又过了三天，整个水下张家古楼的考古发掘就此结束。

　　回到研究所，张起灵和齐羽之间的关系就开始慢慢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彼此都产生了一种无条件的信任感。

　　第二年初春，历经一次变动后的组织再次下达一道寻找神秘宝盒的任务，这次的目的地，是位于京城西郊巨山村清代样式雷的家族祖茔。

　　考古队依旧是去年去往巴乃张家古楼的原班人马。

　　五天后，众人到达京郊。此次任务与以往不同，要求保持极严的隐秘性，因此整支考古队只能低调行事，与其说是来考古，倒不如说更像是盗墓。

　　样式雷的家族祖茔整体呈一船形，占地三十余亩，是第五代样式雷传人雷景修所设计。其船头指向南面八宝山，寓意“头顶八宝”，船尾指向北面玉泉山，意旨“脚踩玉泉”，是说凡葬于此的雷家人，死后灵魂便可乘此船回到江西永修老家。

　　考古队的任务，是在祖茔中找出一只没有文字记录其尺寸外形，但却极有可能隐藏一个惊世秘密的宝盒，其他文物则皆不属此次考古范畴。

　　进入地宫正门，考古队随即按事先规划好的西路、中路、东路搜索范围分成三组，齐羽、张起灵与那对夫妇一组，走西路搜索，女领队与另外两名男队员一组，走中路搜索，剩下的两男两女为一组，走东路搜索。大家计划，在分头搜索六小时后，无论是否找到那只宝盒，都要按时返回营地。

　　队伍分开三个小时后，齐羽、张起灵居然和同组的那对夫妇走散，好在各队员身上所配装备都很齐全，所以他们并不急于去寻找他们，而是继续在自己的搜索范围内寻找宝盒的下落。

　　又一个半小时过去，齐羽、张起灵不觉来到整间墓室的最西面，随即发现墓墙上竟开有一道暗门，并有微弱的手电光从里面透出，隐隐还能听到断断续续地说话声，便料定是那对夫妇。

　　不知为何，二人都判断那对夫妇身上有古怪，就都默契地关掉手中的电筒，轻手轻脚地移到半敞着的暗门外站定。

　　不一会儿，就听里面女人惊喜地叫道：“哎呀，没想到还真有这东西！”

　　“不得了，不得了，‘螣蛇御火匙’，不知道它是打开什么宝贝的钥匙？”男人也激动地道，随即“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让他们听着了动静！”

　　“是是是！”女人忙小声应道，言语间仍不能掩饰此刻的欢喜之情，“唉你说，咱要是把这个交给了那边，他们会怎么奖励咱？”

　　“……”男人沉默了片刻，“不好说，咱们都混到这边这么久了也没弄到什么重要的信息，这次虽然拿到了这个，但也不知道用途，那边早就对我们很不满了，要不是对这边的组织有所顾忌怕是早就把我们换了，所以……我们倒不如把这个弄出去卖给那个洋人，狠狠地敲他一笔我们就出国去，让两边都没办法找我们的麻烦，这卧底身份我也早就做够了！”

　　“有道理，有道理！”女人道，继而又担忧起来，“可是，咱要怎么甩开其他人？现在已经过去近五个小时了，原路返回肯定会遇到他们，这东西个头不小，身上不好藏啊！”

　　又是一阵儿沉默，接着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看来甬道咱是不能走了，不如先看看朝西的这条密道是通往哪儿的，兴许是条出路也说不定！”

　　“嗯！”女人应道。

　　很快，暗门内就安静下来，微弱的手电光也同时消失。

　　这时，齐羽、张起灵探身进入暗门，只见里面是一间仅有几个平方的密室，正中央摆着一方雕有龙纹祥云的紫檀木长案。由于经年不曾有人来过这里，长案表面早已落满细灰，唯有中央一片长方形区域纤尘不染，肯定就是被那对夫妇找到的宝盒之前所放置的地方。

　　再抬头去看朝西向开辟的黑暗密道，二人相视一眼，就听齐羽道：“他们准备从这里逃走，快追！”

　　“他们是考古队里渗进的其他力量，要小心！”张起灵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嘱咐道。

　　齐羽点点头，接着就一头扎进黑暗的密道，张起灵不敢怠慢，一路紧跟在齐羽身后，生怕会有什么差池。

　　大约追出一刻钟左右，二人终于跑完密道全程。从眼前的情形来看，这条密道竟是一直通到了样式雷祖茔西面的一处山腹之中。

　　又往前追了一段路程，他们就看见那对夫妇正闪身进入前方不远处的一道石门，随即石门就自动合上。

　　齐羽见状大急，当即就要向前追去，却被张起灵拦住，“不用追了，那是道机关死门，你进不去的！”

　　“可是宝盒还在他们手里！”齐羽推开张起灵拦着自己的手，又急急地追了过去。不料，才跑到一半，他突然感觉脚下一空，紧接着就掉进了翻板陷阱。

　　“齐羽！”张起灵在翻板陷阱闭合的瞬间大喊一声，待来至近前，陷阱所在的地面已经闭合得严丝合缝，再无法从外部开启。

　　“不！吴邪，你千万不要有事！”

　　“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千万别出事！”

　　之后，张起灵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焦急地在山腹中遍寻机关暗门。经过一番苦苦摸索，他终于找到了通往地下一层的入口。

　　从入口下来，又穿过一条窄小的甬道，张起灵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下面的山体被人工凿成一个巨大的椭球形空间，目所能及之处皆有万千点绿光在闪动，仔细一看，原来是山体内壁的顶部和四周都被大大小小的萤石嵌满；而地面区域则林立着上千面一人多高、尺把来宽的双面镜，几千面镜子朝向各异，将萤石放出的绿光多次反射，不觉增强了山洞里的光线，使张起灵不用打开手电就能将眼前的一切都看清楚。

　　稍将眼睛闭上片刻，待感觉已能完全适应这里的光线后，张起灵便开始在冗密的镜林中疾走穿梭，希望能尽快找到齐羽。

　　即将到达整片镜林的中心区域时，张起灵终于找到齐羽。

　　此刻，齐羽正背对着他，左臂无力地垂搭在身侧，前臂上还缠着几圈浸满新鲜血迹的绷带，而右臂却是平举，手中紧握着一支□□直指面前的“诡异”。

　　“不！”伴随一道清脆枪响，张起灵同时悲怆地发声阻止，却是晚了一步。之后不久，他便感觉体内突然生出一冷一热两股霸道气流，且还在互相倾轧，没多久他就因无法承受这两股气流的作用一下昏了过去。

　　醒来时，张起灵就发现自己已躺在考古研究所的宿舍房内。

　　此后，镜林中所发生的事，除他跟齐羽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