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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思念成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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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吴邪当即就在公子殿最显眼的位置替姜甄设了个灵台,知她是极喜欢花的,所以他每天都会在灵台前摆上一束应季鲜花,而那支蝴蝶簪从此也就有了自己的归宿,安静地躺在鲜花旁边。
每每看到它,吴邪就会试着去想象逝去的伊人戴上它将会是一副怎样好看的样子,但每当就快要看到那张美丽的面庞时,思绪却总会在这一关键时刻被王盟突然打断。
他委实不知的确是因为自己在灵台前呆立了太久太久,所以才以至于王盟不得不用这样唐突的方式将他从无尽的遐想里拉回。
再说张起灵,除每日朝阳初起到夕阳下落这段时间都要在营中集训外,其他时间,每一个或阴或晴的夜晚,都成了他刻骨铭心去想念吴邪的噩梦。
耳边每每回荡起吴邪曾说过的那些话,他便能感觉到一种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挫骨扬灰的痛。
“怎么,难道我都退让至此,你还是不肯给我一个成全吗?”
“你走开!”
“是你,是你害死她的!”
“你明明说过对她无意,却为何又要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给她那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你看看她在花神树前许下的这个愿望,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你说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可现在我却宁愿不要你的这种保护,我只想让她活着,活着!”
“把蝴蝶簪还给我……”
这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瞬间就能见血封喉的利刃,在每一个令张起灵备受煎熬的夜里,全都毫不手软地一遍遍凌迟他的心,让他饱尝那种有如朔风砭骨的疼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到大雪纷飞的时节。
这日,晌午刚过,天地间忽然开始风雪大作,且看起来是毫无要停的意思,于是孙子仲就下命让各部都暂停演练,回营休息半日躲避风雪,张起灵便执意顶着风雪提前回了国卿府。
自吴邪离开,这还是张起灵第一次在天还未黑之际回到西厢,跨进门的瞬间,他只觉得这里要比自己在晚上回来时还要更显落寞。
以前从营中回来,几乎每次他都能见到吴邪正抱着书卷坐在外堂等他一起用膳,即使偶尔回来见不到他,他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他知道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
但现在,他心底却感到无比绝望,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在无声告诉他:这一次,吴邪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翻找着一切能证明吴邪存在过的痕迹,可最终却只找到那支他当作赔罪礼物送给自己的竹笛。
这时,解思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灵儿,听管家说你已经回来了,在屋里吗?”
话音刚落,她已带着两个丫鬟进到外堂,转而快走两步来到卧房门口,就看见里面正兀自站在窗前拿着竹笛发呆的张起灵。
“灵儿?”解思蓉试着又叫了他一声。
张起灵听到后,这才从方才的遐想状态回过神,心中颇为吃惊,不知解思蓉缘何突然到访西厢,但也仅是一瞬,随即便转身朝她行礼,“孩儿见过义母大人!”
“是在想邪儿吧?好孩子,你且放宽心好好在营中操练,待到明年开春阅兵大典上就能见到他了!”解思蓉面带笑意宽慰道。
张起灵不置可否,缓缓点了下头。
“过来看义母今日给你带什么来了!”解思蓉招手示意他到外堂。
闻言,张起灵面上神色一滞,黑眸中满是不解。
“呵呵,快过来呀,怎么跟义母还这般生分?”解思蓉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道。这么多年来,这是她唯一一次特意来西厢找这个孩子,乍然打破彼此间的疏离淡漠,二人都还很不习惯。
“是!”张起灵拱手道。
来到外堂,就见解思蓉径直走到一个抬着托盘的丫鬟面前,一把将托盘上还沾着点点雪花的遮布拿掉,顺手递给另一个丫鬟,然后取出托盘里的东西,抖擞一下在张起灵面前展开,“我听你义父说呀,这次你要在阅兵仪式上大显身手,所以就特地为你做了件披风,快过来试试,让义母看看大小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去改。”
这一瞬,张起灵恍然从她身上看到自己娘亲的影子,心中猛然一颤,若是能亲眼见上娘亲一面多好。
就在他出神的空当,解思蓉已是迫不及待地把她精心绣制的“毕方衔火”金锻披风给他披上。
毕方,青羽单足,头顶烈焰,尾带凤翎,喙中常衔有火种,是卫人眼里的火神。
“来,转一圈让义母看看!”解思蓉道,说着就按着张起灵的肩膀搬转起来,张起灵倒也十分配合。
“嗯嗯嗯,不错不错!我们家灵儿披着这个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大小长短都分毫不差,看来我的眼光还是蛮准的嘛!”解思蓉十分满意地笑道。
张起灵顿时被她感染,心中一暖,便也对她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见眼前的孩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笑了,解思蓉心底突然泛起一股子难受劲儿,不知是为张起灵自幼就没了母亲感到心中酸涩,还是为自己这些年从来都没真心疼过这个孩子感到羞愧,亦或是两者皆有。
转念想及张起灵虽是国卿府的外来子,但毕竟也是自幼就生活在这府上的,实际也早就该算是他们元家的人。并且,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不再单单是夫君一人心中的希望,而是已然成了整个国卿府的众望所归。为自己那两个实在不成器的儿子着想,她必定要好好去笼络他,若是他日后成器,该是会念着国卿府对他的恩情,在夫君与自己百年之后不忘去关照他的两个异姓兄弟。
心神游移一瞬,解思蓉马上就招呼抬着托盘的丫鬟,“兰儿,快把尺子拿来,让我给灵儿量下尺寸,还差着衣裤长衫没做呢!”
“是,夫人!”叫兰儿的丫鬟随即将托盘递过来。
解思蓉从中拿过尺子,接着帮张起灵将披风解下,顺手递给那个拿遮布的丫鬟,然后又手把手地让张起灵抬起胳膊,开始用尺子仔细在他身上比划起来。
张起灵被她的热情弄得实在有些别扭,就讷讷地道:“其实,有义母大人亲手为孩儿做的披风就已足够,不必再劳烦义母大人再为我做其他了。”
“这怎么行?你义父跟我说阅兵时你要身着黄衫去当八卦阵的总指挥,怎么能不做呢?况且我布料都准备好了,就差量一下尺寸。你就放心吧,义母我的手可是巧的很呢,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做好的,到时候包你满意。”解思蓉一边说着,一边将量好的尺寸默默记下。
见她执意,张起灵只得由她去量。
片刻后,解思蓉收起尺子,瞅了瞅屋外天色,就道;“差不多该到晚膳时辰了,灵儿,走,跟义母一同去大堂吧!”
吴邪走后,张起灵便开始与元喧他们一同在大堂用膳。
“是,义母大人!”张起灵拱手道。
紧接着,雪地里就出现张起灵为解思蓉撑竹簦并肩去往大堂的情景,这是十八年来,二人第一次如此亲近地走在一起。
进到大堂,张起灵不由又是一惊,因为此刻他除看到正坐在席间等候的元咺父子外,还看到食案上竟满当当摆着比平时多出两倍还不止的各式菜肴,且几乎每道都颇具特色。
“灵儿,快来坐下!喏,这是义父给你准备的礼物!”元咺一见到张起灵便笑着招呼他过去,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递到他面前,“看看里面是什么!”
张起灵有些莫名为何元咺会送自己礼物,但还是心怀感激地将木匣接过,推开匣盖一看,里面被一块隔板隔出两方空间,分别装着青白二色玉石棋子。
“义父知道你和邪儿平日最喜对弈,待阅兵仪式结束,有机会你就带着它去侯府跟邪儿切磋切磋,顺便……也陪陪他!”元咺道。
“孩儿谢过义父!”一提起吴邪,张起灵稍感到一丝安慰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灵儿哥哥,这是耀儿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望哥哥笑纳!”紧接着,一旁的元耀也将一只稍小些的木匣递到张起灵面前。
“生辰?”张起灵楞了一下,略有些局促地环顾周围众人,除元角一副不耐的样子外,其他人皆对他露出了善意笑容。
是啊,今日冬月初七,是自己的生辰。往年吴邪在时,他是怎样替自己庆生的呢?再过三日就是他的生辰,侯府的人又该如何替他庆祝?
想到那天吴邪在酒楼跟自己说过的话,张起灵不由担心侯府那群冷漠势力的人是否根本不会记得他的生辰,若是果真如此,那不知他会有多伤心难过,不由暗自乞求,希望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要发生,至少在自己无法陪伴在他身边时不要发生。
“灵弟,这个给你,恭喜你又长大一岁!”这时,就在张起灵还在怔愣之际,元角也将一只木匣递到他面前,虽是心里极不情愿,但迫于解思蓉的淫威,他也只好逢场作戏。
眼前的这场亲情戏自然也是解思蓉为讨好张起灵而刻意安排的,元咺见如此行事好歹能缓和他们母子兄弟间的关系自是乐在其中,元角只因不敢违逆了他的母亲大人才假意逢迎,只有一直置身事外的元耀被蒙在鼓里,单纯以为是母亲大人有意要与他的灵儿哥哥和好。
不过总体来说,这顿饭算得上是张起灵自来到国卿府后,除跟吴邪外吃得最温馨的一次,所有人都给予他一种久违了的家的温暖,让他感动不已。
其实上天有时候还是很公平的,在你失去一些东西的同时总会用另一些来弥补,只是各自的意义都不尽相同罢了。
这种平静和谐的日子一直陪伴张起灵熬过一整个漫长的冬季,明日便是立春,卫国新君袭位之日。
张起灵迫切希望黑夜能快些过去,好让自己尽早见到令自己苦思三月之久的人,以至于几乎整晚都在失眠,但他却似乎忘了,在他与吴邪之间始终还横亘着一个人,且无论是生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