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夜之羽[下部]》樱桃蓝莓

30、第十六章 噩梦

　　虽然我预估了他伤势的严重性，可当我看清他的脸时，一颗心还是跌到了谷底。他靠着廊柱坐在地上，看起来比上次使用禁咒时还糟，单薄的身子像是一团烟雾随便一阵风都能吹散。看见我难看的脸色他淡淡地笑了笑：“受伤在前加上禁咒反噬，我能站在这里就相当不错了。”

　　“你闭上嘴，省点力气，我这就给你疗伤——”

　　“不用费力气了，”摩亚说，“我的伤我自己心知肚明。你救我自己绝对没有能力活着出去。”

　　“我现在也没有能力活着出去。”我苦笑，看着垂在体侧不断滴血的左手指尖，“这个伤口我无论用什么魔法都无法愈合，不出十分钟我的血就会流干的。”

　　摩亚轻轻咳嗽着，说：“你刚才抓住生命之花时摘下三片花瓣吧。把它们放在你的伤口上。”

　　“哎？”我摊开血染的手，里面有三片血红色的花瓣。我刚把它们放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花瓣就化作鲜血流入指尖，伤口很快愈合如初。我简单处理一下伤势，迅速检查其他人。佩里和卡索早就咽气了，我强压住悲恸，走到裴云鉴面前蹲下，一颗心不住地瑟缩。要是连他也不在了的话……

　　细若游丝的气息拂过我的手指，无数情绪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我不由自主搂住他的头，眼睛像是才有知觉，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

　　“裴云鉴只是晕过去了，几小时内就能醒转。离娅灵力受损，困住我们的结界已经破了。从这楼梯上去到顶层你会到她的房间，蓝莓被她绑在那里。房间里有一面红色的镜子，可以将走进去的人传送到他想去的任何地点。你们三个可以借助它离开这里。咳。咳……”我抬头看他时他正捂住嘴剧烈咳嗽，嘴角已经沁出血沫。

　　“摩亚……”我想起之前离娅的话，张开嘴欲言又止。

　　看出我的迟疑，他血色淡漠的唇露出一个笑：“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

　　我没有吱声。

　　他轻轻吐出口气，扶住廊柱慢慢站起来：“譬如，我加入这个队伍，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单纯。”

　　“我早看出来了。”我答，“五大联盟中黑部族和魔族接壤对魔族的了解最多，你却对这里有如此丰富的了解。你之前在魔族呆过吧？”

　　他微微笑了：“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

　　“摩亚，”我迅速截断他的话，“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蓝莓离开这里，有话出去再说！”

　　“我出不去了。”

　　“你闭嘴！！”我光火地说，勉强背起裴云鉴，一把抓住摩亚的手臂往楼梯上拽，“你再说我就劈晕你直接扛上去！”

　　摩亚果真没再说话，沉默着走上楼梯。我深吸一口气，背起裴云鉴跟在他后面。裴云鉴个子比我高，身体健壮，沉重的身躯像山一样沉重。半个小时后我几乎虚脱了，连自己带背着的人一起摔在台阶上。我挣扎着爬起来，刚要去够裴云鉴就看见后者肩膀动了动，脑袋偏向我的方向，吃力地唤：“炎小哥？”

　　“你这个笨蛋！”我吼道，“谁叫你挡我前面的？你可能会死你知不知道啊？！”

　　“我不是没死么。”他嘿嘿一笑，“小璇，你欠我一份人情，以后记得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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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梯越往上越窄，幽深曲折，盘旋向上。没有门窗，没有声响。除了法杖隐约的幽光，就是吞没一切的黑暗与死寂。一路上我们还看见几具骨架，横七竖八地躺在陡峭的石阶上。为了打破这压抑到近乎窒息的气氛，我和裴云鉴一直在低声交谈。

　　“好像坟墓。”裴云鉴嘀咕道，眼睛直视前方，压根不想多看那些骷髅一眼。

　　“你怕死人？”我揶揄他。

　　“没有。”他迅速道，见我挑起眉毛，他满不情愿答，“好吧，我胆子是没你们这些黑部族的大。”

　　我看着墙角匍匐的骨架，脑海中却回放着佩里天真柔媚的笑脸。这么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昨天还有说有笑，今天就剩下一具美丽的躯壳，随时光流逝化为尘土，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惨白的枯骨。

　　佩里。卡索。

　　我阖上双眼，感觉有冰凉的指尖在我脸颊上滑过。刚刚睁眼，看见摩亚站在我身边，白皙的指尖沾了晶莹的液体。

　　“你哭了。”摩亚说，淡淡的口吻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澜。

　　我下意识抚摸自己湿漉漉的脸颊，看着微光下摩亚憔悴的脸：“我……”

　　“对不起。”他忽然低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轻柔得像是木叶在风中的叹息。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楼梯上方的裴云鉴，用三个人都听得到的音量道：“再往上走就是顶层了。”

　　古堡的顶层是一个十平方米大小的空间，蓝莓手脚被捆住躺在毛毯上，双眸紧阖，昏迷不醒。角落里面还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从里面隐约冒出红光，说不出的奇诡。

　　和摩亚说的一模一样啊，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关押离娅的古堡，如此机要的所在恐怕就是魔族都所知甚少吧？他却对这里如此了解，好像亲身参观过那样。加上他之前说的曾经在魔族呆过的话……他究竟和魔族高层有什么关联？

　　他没有理会我的目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蓝莓面前蹲下来，刚要解开她身上的绳结就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我说：“我来吧。”举起法杖使用了一个强制魔法，蓝莓身上的绳索立马断成数截掉在地上。蓝莓长长的睫毛轻颤，睁开的紫色双眸露出难以置信的欣喜神色：“你们来救我了？”

　　“废话，队长能够眼睁睁看着队员落入敌人魔掌不管不顾吗？”我看见蓝莓的右腿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被折断了。我把她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心中像是被扎了一根刺，又痛苦又气愤！

　　“我不痛。”蓝莓把头埋在我怀里坚强地说，然后又抬起头，漂亮的晏紫双瞳仿佛蒙上一层轻雾，“你看起来好糟糕。”

　　“别管我了。”我的身体透支得厉害，每一寸细胞都在给我发出警告信号。不光是灵力过度消耗和受伤的疼痛，更有脱力感从脚踝处泛起迅速蔓延。我咬紧牙齿不让自己倒下去。该死的毒，不会这时候发作吧？只要再坚持一会儿……

　　摩亚压低声道：“离娅在附近，咱们赶紧从镜子离开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

　　“现在要走已经太迟了呦。”

　　我的头一个反应是把蓝莓丢向镜子。蓝莓惊呼一声消失了，下一秒镜子被看不见的力量炸成粉碎！通道里突然充斥了喋喋的笑声。摩亚的脸一下子变得相当难看，叫一句：“快跑！”攥住我的胳膊就往楼梯冲。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恼怒地问：“你干什——”话没说完就听见隆隆的响声，我回头看见地面不断碎裂塌陷，接着周围的墙壁也开始裂开，石块掉落。

　　我残存的灵力已经不够我用骨翼飞行了，好在我还有守护精灵。雅雯一出现，就使用了一个白魔法护罩把我们三人全部罩在里面。石块坠落的速度还在加快，每有一块石头砸到护罩，护罩的保护层就抖一下。

　　又一块圆桌大小的石块砸到防护罩上弹开，我看见雅雯的嘴角流下嫣红的血。

　　再这样下去……

　　似是印证我最坏的猜想，前方的道路蓦然抖动起来，数块巨石从天花板掉落，封住我们的去路！

　　我们会被生生活埋在这里！

　　“把水晶给我！”就在这时摩亚冲我喊。我把水晶抛过去，他接在手里，淡紫色的晶体瞬间发出的强光让我眼前霎时变成一片白色。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我脚下的台阶在这场爆炸中生生炸成齑粉，我从高空坠落，重重摔在地上，刚挣扎着要爬起来就看见离娅出现在面前。她的脸上沾染了鲜血，狰狞的表情格外可怖，我刚要调用灵力全身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完全……使不上力气……

　　眼睁睁看着她走到面前，修长美丽的手指顺着我的脸颊滑落至喉管，一寸一寸扣紧，感觉宝贵的空气，一点点挤出肺部，胸口烧灼般的疼痛，视野一点点变黑……

　　“住手。”

　　毫无威慑力的一句话，离娅居然听从了。她转过身，面对着奄奄一息的摩亚。声音如蛇咝咝吐出剧毒的信子：“你是血女的手下，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敌人阻碍我的行动？”

　　什么！？！我的瞳孔陡然收缩，无比震惊地看向摩亚的方向。骨骼碎裂的巨响，摩亚的整条右臂彻底粉碎，为了忍痛他的嘴唇已经被咬的鲜血淋漓，可即便如此，他望向她的眼神充满痛苦和不甘，忽然一道下定决心的狠厉光芒从他眸底深处一晃而过。他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淡然。

　　我心里蓦然涌起极度不祥的预感：“摩亚，不要——”

　　吃力将法杖换到左手，他开口说话，声音和他的眼眸一样平淡似水：“我不许你伤害他，任何人……都不允许。”

　　他的身体刹那变作透明色，无数紫色光线从他身体里爆射而出，紫光像是怒涨的海潮，整个视野都在瞬间淹没在最璀璨的紫华中。

　　恍若一场烟火，绚烂过后什么也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