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 ...
-
¤馆长和ω记者一起掉进了洞里。
很黑。
“呀!”记者坐起来挠挠头,“馆长先生,你看到我的眼镜了吗?”
“没看见,”¤馆长不高兴地说,“我的腿麻了。”
“所以我才能在不戴眼镜的情况下认出你,” ω记者用他年轻的、总是很快乐的声音说,“只是坐一下呀。”
可是对大腿的熟悉程度依然无法抵消丢失眼镜带来的陌生感,ω记者爬起来说:“我要摸摸我的眼镜在哪里。你真的不知道它在哪儿吗,馆长先生?”
“反正不在我的脸上。”¤馆长抓乱自己的长发,因为他自己的眼镜也丢了。
“真的是很麻烦呀。” ω记者有点困扰地说。
¤馆长继续抓自己的头发,他也觉得麻烦极了。
事实上四周这么黑,他们完全不需要眼镜,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眼镜是如同本体一样的存在,没有眼镜的鼻梁和心灵总是有点寂寞。
ω记者寂寞了。
摸索半天无果,他有点低落地说:“馆长先生,你还在吗?”
“当然,”¤馆长说:“你不是又坐回我的腿上了吗?”
“我们在哪里呢馆长先生?” ω记者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为什么不开灯?”
¤馆长对这个问题不屑回答,他继续摸摸摸:“我摸到了我的调查报告。”
“可是没有眼镜我不能记录,” ω记者说,“你先别吃。”
¤馆长已经扯下一页塞进嘴里:“也许这一页有说灯在哪里。”
可是吃完了第一张、第二张……第二十张,他还是没吃出怎么开灯。有关方面对神出鬼没的黑洞的调查也是一头雾水,大约连数目也统计不清,应该暂时不会考虑到在洞里的照明问题。倒是ω记者在黑暗里一声不出,安静地听他撕纸和咀嚼的声音,嚼打印纸的声音听起来更干脆一些,不像散文和诗集,吃它们的时候听起来就像下了雪,窸窸窣窣绵绵密密,还带点微微的凉。
后来他亲了亲¤馆长的唇,还真是凉的。
¤馆长的回应是放下十四行诗配芒果百香果酱的花式冰淇淋,喂了他一口英语词典蘸老干妈,真真切切让他感受到了什么是冰火两重天,并且牢牢记住了L打头的十八个单词,得出了“一点都不好吃”这个结论。
但是¤馆长咀嚼纸张的声音,真的非常好听。
眼睛之外,馆长的第二本体大概是牙齿。他好像能把一切都嚼出质感和节奏来,有时候是清风过山,折断的松枝轻轻落在雪上,有时候是围炉夜话,炭火里的栗子爆出喷香的毕剥声。而同样是吃纸,ω记者觉得自己不管怎么听都像一只小仓鼠,永远是“咯吱咯吱”的。
其实在别人耳朵里,馆长也无非是只大号的、脾气更差些的仓鼠罢了。
ω记者忘记了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而情人耳朵里,大概有整个世界吧……至少也是整个黑洞,因为现在洞里安静得只有对方吃书的声音。
“好吃吗?”ω问调查报告,“这个?”
¤馆长正费力把特种纸做的封底撕下来,闻言咬牙:“我讨厌这个没有咖啡的地方!”
吃公文不配咖啡,就好像西红柿不能搭配鸡蛋一样,连炒锅都要伤心了。
“没有咖啡,”¤馆长越吃越暴躁,“没有咖啡!”
ω记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想起了好多年前,¤通宵吃书备考,而不用考试的自己也跟着熬夜,靠“召之即来有求必应”这样的小精灵技能,成功地追到了当时还是大学生的馆长。
¤说吃信息学必须配薄荷汽水,吃图书馆学通论必须喝红枣牛奶,吃社会学一定要有鸳鸯奶茶,而讨厌的数学书即使有香喷喷的鸡汤在眼前,也只能勉强咽下两三口,还必须立刻塞一颗话梅糖,加一页童话书打碎末泡蜂蜜牛奶喝才能安抚受伤的心灵。
啊,真是麻烦极了。
比这个没有灯的大洞麻烦千百倍。
可是也好有趣。
“¤和我不一样,”学生时代ω喜欢微笑着强调这一点,“我吃的是纸,他吃的是书。”
书当然是不一样的。
书是无数热知识和冷知识的集合,书是吐槽、热情、抱怨、忧伤和抓狂的载体,书是人类活着并始终在思考的印证,书是世界与世界、人与人如此不同的记录。
就像¤和ω这样不同。
居然有人可以靠亲吻、舔舐和咀嚼来看书,ω每每想起被自己逼着吃掉一套上下册的恐怖小说的¤,都觉得非常好笑。
臭着一张脸像复读机一样干巴巴讲鬼故事的人,真是太好玩了。
一边讲还一边打饱嗝呢。
因为各个异世界之间的交流太方便,┯┟学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比如ω的一个室友在晚上会变成一个真正的蘑菇,居然还装模作样地盖着被子睡在床上,而早上醒来整个寝室的湿度会增加百分之七十,所有人的内裤都是水嗒嗒的……有朝一日真该把他流放到沙化土壤上去改善气候。
但是奇怪的人那么多,被称为“碎纸机”的却只有ω和¤两个。和¤相比,ω吃纸其实没有什么酷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的种族需要每日摄入一定量的木质纤维来保证身体健康,而近五十年来族中环保主义盛行,不提倡啃树,所以ω养成了吃废纸避免浪费的好习惯。
“但是我只吃干净的废纸!”ω愤怒地强调,“干净的!”
真不知道吃手纸这种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自从他和¤正巧在同一时间上厕所被围观之后,各种版本的传言就都插上了想象的小翅膀。连教授都问他和¤是不是一对,还友好地表示不用的课堂资料他都可以拿去吃,“多补充点营养啊小伙子,”教授慈祥地说,“那个方面的问题吧,也不能太着急。要相信你的爱人,¤是个好孩子,他会理解你的。”
¤在旁边点头。
教授笑得更慈祥了。
“你点什么头呀!” ω推他。
正打瞌睡的¤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在某些人热情洋溢的脑洞里,ω和¤由于共同的对食物的追求,已经成为了一对宿命的恋人,他们听说ω因为出身的关系必须靠吃纸来维持正常的性功能,但是在两人为什么躲在厕所里这一点上,持有不同观点的人们分成了两派。
吃手纸什么听起来太恶心,但一派人解释道¤只是带ω去偷吃厕所提供的新的免费卷纸。而另一派人认为他们只是在厕所打炮,“ω的性功能没问题!”如此声明的大多是ω的室友和同学。
其实,ω默默地想,我们真的只是一起上厕所而已。
再说,数月之后他们真的在一起时,¤才是上面的那个。当然下面的那个也需要性功能,但“ω的性功能真的没问题”,他的亲友们又一次强调。
真是混乱而又欢乐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