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仙踪》九鳞心

60、第六十章婉转情意暗心生

　　压抑无比的湿气，若即若离的身影，似曾相识的温暖，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涩，无法言明的欣慰……

　　秦天璘，终究，还是关心自己的，多日来的不言不语，让她忽感不悦，忽感释然，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不是说与之彻底决裂吗？可是当秦天璘真的对自己冷淡时，心里仿佛再结寒冰，可想而知，当初自己对秦天璘这般时，他的心里，不也是如此吗？凝幽看着窗外的晶轮，抚住心口的压抑，自语道：“我究竟……想怎样做？我到底……该怎么办？”

　　回答她的，只有隐隐的湿气与虚浮的月影……

　　秦天璘撩袍出门，在回廊里转悠了一圈，差点以为这是穆府，正想随手随后唤来一个家丁，忽的记起这里是无痕山庄。正想着，隐隐感觉背后有人，便下意识回身，眼前，是一袭绿袍织就的公子，看上去像这里的主人，秦天璘没看到这位公子脸上抽搐的惊变之色，只是谦谦道：“这位兄台，在下是来贵庄借宿一宿的，不知贵庄的膳房在哪？”

　　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龙应兴。

　　秦天璘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在他与秦天璘打了个照面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面露惊惧之色，那眼神含着疑惑，害怕，惊讶与不解，整个人看上去似在发颤！

　　秦天璘见龙应兴盯着自己，以为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又重申了一遍，龙应兴这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哦……膳房……在……哦，我让下人带你去吧！”言毕，唤来一个小厮，秦天璘淡笑谢过，正要往膳房走去，龙应兴喊道：“敢问公子台甫？”

　　秦天璘正色道：“在下秦天璘！”顿了顿，道：“公子是……”

　　“在下龙应兴！”

　　“有劳龙公子！告辞！”秦天璘翩然离去，龙应兴勉强支撑着自己将倒的身体，定了定神，慌乱中连忙去禀告龙师之了。

　　龙师之听后，面上波澜不惊，放下手中的古玩，凝重道：“果真有此事？”龙应兴砸砸嘴，道：“义父！千真万确！孩儿还会骗你吗？”他慌乱地坐在一个八仙桌边，又站起身来，忽而又坐了下去，脸色惊乱：“义父！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你慌什么！”龙师之呷了一口茶，笑道，“兴儿，你放心！不可能是他，一千八百年前，他就灰飞烟灭了！”龙应兴急的团团转，坐立不安：“义父！孩儿没有骗你啊！就是他，他一定是来报仇的，义父，如果他知道当年是我们出卖了他，那……”

　　龙应兴竟然吓得汗珠直滚，两眼呆滞，身子不由自主哆嗦起来，龙师之哼了一声，道：“瞧你那点出息！当年他形神俱灭，是天知地晓的事，怎么，他突然又复活了？放心好了，义父这就派人请他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高人，把你吓成这样！没出息！”龙师之忿忿骂了一句，龙应兴正色道：“义父！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真是他来了，打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就麻烦了！”龙师之不语，良久，方开口道：“兴儿，义父就听你一回！这总行了吧！”龙师之说的好听，心里却是比龙应兴更害怕，只是，样子还得装一装。

　　凝幽正凝神着窗外的晶轮，一阵一阵的湿气渐渐让她坐立不安，正闭目揪心之刻，一种温暖的气息自面前隐隐张开，她下意识睁开美目，便看到秦天璘不知何时搬来一张圆木檀凳上，正凝神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和着一种清淡，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只晶莹如玉的碗，里面盛着一汪清凉。她斜倚在软榻之上，微微侧过身，道：“这是什么？”秦天璘眸色平静如水，道：“圣水冰糖雪参！”凝幽不禁再次看了那碗底之物，果然与以前在穆府喝的一模一样。

　　圣水冰糖雪参，第一次品尝时，她还是遗世独立的凝幽公主！那时，无情无欲，目下无尘，睥睨一切；而今，再次相望，碗底的清凉，身旁的温暖，还有心的初融，一并交织，明明一度封印自己内心的悸动，可是那种悸动却是时不时浮现，伴着心痛，伴着隐忍。

　　“你放在那里吧！我自己会喝的！”凝幽没有看秦天璘，目光悠然，似在凝睇着对面的一树茶花。

　　秦天璘淡淡道：“我看你的样子，想必现在连握拳的气力都没有了，你怎么喝？”这语气，淡淡温存，仿佛带着几分怜惜的责备。

　　凝幽自然知道此刻浑身没有半点气力，她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不希望让秦天璘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凝幽被秦天璘说中了心思，一时蹙眉不语。

　　秦天璘见她这般，自是知道被他说中了，他端起莹润的碗，调了一勺，道：“不如——我来喂你吧！”

　　凝幽的清目微微一漾，她犹疑了片刻，淡淡道：“不必！我——我自己可以——”一语未了，猛然发现秦天璘微微含笑的眼眸近在眼前，她偏过身去，道：“不准你离我这么近！”秦天璘兀自淡淡道：“你现在失去力气，又不肯喝这圣水冰糖雪参，到时没有力气寻找天仙公主，恢复不了法力，拯救不了苍生，只因你——放不下自己的架子？”凝幽偏头不语，她难以承受秦天璘厚重温润的目光，却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秦天璘继续淡言：“难不成——凝幽仙子想让在下——亲自喂你？”他微微抿唇，眼神里泻开一种柔情，他把“亲自”二字说的异常清晰，凝幽自然知道是何意思，面色微烫，淡淡凝粉，当即对声：“不——”迎上他含笑的眸，凝幽淡淡垂下羽扇眼睫，道：“还是，就这样喂我喝吧！”言毕，秋波暗转，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秦天璘收回含笑的眸，轻轻匀了一勺，递至凝幽唇边，凝幽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视他一下，继而看了看勺中的清凉，慢慢啜饮下去。

　　微风淡淡袭来，吹得纱曼轻柔舞动，月色自窗流泻，盛开一地清凉。烛火映衬，更添几分温馨。

　　一勺是情，两勺是意。啜饮之间，目光承接，淡如流水，深如沉潭。难得看到她眼底盛放的温柔，再次接触他眸中闪烁的笑意，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那晚花灯之会，执笔染目的情景……

　　喝至一半时，凝幽苍白的面孔立即绽放出微微的嫣红，宛若月下迷蒙的百合花，悠然散发出冷冽的温柔。心口的湿气仿佛顿时消失殆尽，顿觉浑身顺畅，气息流转。还有那冰封的心，也仿佛化作春水，滔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