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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落尽梨花月又西(一)花魁乌摇 ...

  •   “竟然传得这么快吗?”晚珞忧心地坐在了乌摇的床上,无奈道,“连你都知道了。”

      “皇上赐婚啊。”一身素雅装扮的乌摇却欢喜异常,紧紧挨着她坐下,闪着一双丹凤美目道,“若连这么大的事我都没听到,还做什么京都第一花魁?”言罢又搡了搡她,急切问道,“听说被赐婚的那个姑娘是卓大公子的师妹,你可见过?”

      “没有。”晚珞颇为失望地摇头,“我只知道他有个师妹在宫中做女医官,却从未见过。”

      “他也从未提过?”乌摇不甘心,继续问道。

      “他连他的师父都很少提。”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所知甚少,晚珞心情更加沉重,摇头。

      “别这样愁眉苦脸的。”乌摇神秘兮兮地一挑留美,道,“我倒是略知一二。”

      “哦?”知道乌摇关系深广,晚珞深信不疑,顿时精神一振。

      “卓大公子年幼时是师从他的外祖公罗宇的,对吗?”见晚珞点头,乌摇得意,继续道,“后来,他大约十五岁时,突然拜了天下第一神医云岭为师,你可知道为何?”

      晚珞不耐烦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催道:“赶紧的。”

      乌摇吃痛,反手还打了一下,这才正了一下神色,继续道:“其实罗宇和云岭原本是同门师兄弟,同为鬼神算的弟子。”

      待看到晚珞惊诧无比的神色,她才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道:“鬼神算是世外高人,武艺高强医术更是天下无双,这辈子也就只收了三个入室弟子,这罗宇便是他的大弟子,而云岭则是他最小的三弟子。后来不知怎地,罗宇被鬼神算驱逐出了师门,下山后凭着一身好武艺一举夺得了当年的武状元,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彻底洗刷了他是师门弃徒的可耻恶名,这才有了卓老夫人罗芙蓉,也才有了你的小情郎。”

      “可云岭却不像罗宇一般争强好胜,”躲开晚珞又一次伸来的魔爪,乌摇嘻嘻笑了两声,继续道,“听说他性子儒雅,虽然也是武林高手却不轻易以强示人,只一心济世救人,年纪轻轻便以神医之美名传天下。后来被当今皇上请入皇宫,做了这第一殿前御医,如今也只才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晚珞惊然道,“大公子是十五岁拜他为师,也就是说,他当时也只有十七岁?”

      “没错。”乌摇点头,眯着双眼凑到她面前,“这才是重点。你想,卓大公子十五岁时已然尽得罗宇真传,即便当时年少,以后假以时日,也必定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又何必再去拜他人为师?再者,罗宇虽然是弃徒,但他自小便入门鬼神算,早就尽得鬼算子真传,那卓大公子学的自然也是鬼门的武功,即便他要想精益求精,大可拜在武林中其他高人门下,怎的又拜了云岭为师,那岂不是徒劳无功吗?更何况……”

      “更何况,云岭是神医,而大公子却对医术毫无兴趣……”她话音未落,晚珞便喃喃接道。

      “所以,他拜云岭为师,根本就是一招虚棋。”乌摇点点头,纤纤素手摸着下颚,一脸睿智地下了断论,“分明是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晚珞不以为然,摇头,“即便他们师徒名分是虚,但也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那你说,他干嘛要做这么做呢?”原本也无定力的乌摇听她似乎十分肯定,问道。

      晚珞微微蹙眉,难道,是为了赌气?

      “不知道为什么,罗将军和大公子的关系,似乎一直不太好。”她沉思片刻,道,“罗将军总是在大公子出征时才到相府来,而大公子也从未去罗府拜见过罗将军,甚至都不许人在他面前提起罗将军。”

      “你的意思是,罗宇既是弃徒,定然与他的师弟云岭不和,而卓大公子故意拜了云岭为师,是为了和罗宇赌一口气?”乌摇歪着脑袋,晶莹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只觉此事过于复杂,实在超过自己承受之力,一甩脑袋,烦乱挥手,“哎呀,不想了不想了,烦死本花魁了!”

      见她明明是一副大家闺秀的精致装扮,但举止却豪放洒脱,白白折煞了这一身的清美气质,晚珞不由笑道:“你说这天下人都瞎了眼吗,怎么就选了你做这京都第一花魁呢?”

      “这天下人是不是瞎了眼我可不知道,不过有一个人的眼睛,肯定是瞎的。”乌摇扯开了嘴,嘻嘻哈哈地笑道,“不然怎么会看上你了呢?”

      晚珞失声一笑,抬手去拍她的手背。

      她和乌摇,是自小相识的,也是在晋安城中,除了桥老头儿之外,惟一知道她本名并非晚珞的人。

      那时,仁哥哥还在,他们在去晋安城的路上,遇到了乌摇。

      当年,许城大水,许多难民都无家可归,只好四处流浪,乞讨为生。而乌摇,便是数千难民中的一个,只是,她的父母为了能让她的两个弟弟吃饱饭,狠心将她扔在了路上。

      当时,她已经饿了两天两夜,正在走投无路之时,碰到了一群贩卖人口的骗子,在吃下他们递来的一个馒头之后,当即晕倒在地。

      晚珞远远地瞧见了,偷偷跟着那群人到了老窝,历经千惊万险,和仁哥哥一同将她救了出来。

      他们四人在晋安城晃荡多日,最后发现跟着桥老头儿有馒头吃,便整日里随着他混迹在晋安城的大街小巷。那时,晚棋死活不肯整日跟着一个疯老头子乱跑,他们无奈,四个人只好寻了一个破庙住下,三人日出夜归,每次回来都给晚棋带够了一日的干粮。如此,便一晃三月有余。

      有一日,他们路过落欢楼,正值华灯初上,锦绣繁华恍若梦幻,乌摇呆呆看了许久。

      第二天,她便不辞而别。

      他们遍寻了晋安城,数日无果后,在桥老头儿不耐烦地阻挠下,终于放弃。

      两年后,她已然成了卓府的丫鬟,一日,她随着李应天去寻二公子,这才在落欢楼遇到了已不同往昔的乌摇。

      那时,她还是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小丫鬟,而乌摇,已然是晋安城小有名气的小小花魁。

      “我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只是,”那天,她窘了半日,才拉着她委屈道,“我不想低头。”

      后来,她极为得意地道,她是这落欢楼中第一个主动送上门的花魁,曾把楼主青嬷嬷乐得几日都睡不着,成天在她的门口晃荡,生怕她哪日想通了会偷偷跑了去。

      那会儿,她才不过十来岁,晚珞虽然只比她年长几个月,却也看得出来,虽然乌摇和晚棋都是一样的美人儿,但乌摇身上,分明还有一种在晚棋同样如画般容貌中寻不到的东西。

      长大后,她才渐渐醒悟,乌摇身上的那种特质,叫做风情。

      无论她怎样妆扮,清新淡雅也好浓妆艳抹也罢,举手投足之间美目流转之际,那种让人心神荡漾之美便自然流露,不做作不装饰,多一分则假少一分则减。

      虽然极不赞成她流落风尘,但晚珞心中却不由得承认,这个京都第一花魁,乌摇当之无愧。

      也正是因为这顶花魁的帽子,才让乌摇四通发达无所不知。

      “你的病好些了吗?”两人闹了半晌,突然想起前天的事,乌摇仔细端详她的面色,发现还是略显苍白,忧心问道,“那天你一句话未说便昏倒在地,可是吓坏我了。”

      “已经好多了。”晚珞盈然一笑,让她宽心,“只不过受了些风寒,不是什么大事。”

      “那安神汤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还是少喝些吧。”乌摇却依然愁眉不展,轻轻叹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还是一直做噩梦吗?”

      八年前她们相识之时,晚珞便总被噩梦缠身,虽然乌摇不知原因,但总在夜里听她痛苦低喃,时而还抑着嗓子痛哭,自知她也有段伤心难过的往事,不过她从未主动问过,只是每逢晚珞噩梦缠身之时便握紧她的双手,只盼她少些苦痛。

      后来,桥老头儿受不住她的死缠烂打,只好给她开了一个安神静气的方子,但也嘱咐她莫要过量食用,否则日久必会伤身。

      但是晚珞却怕她会梦中吐真言,每每心神不宁之时便在入睡前偷偷食些安神汤水,好让自己安然入睡。

      “只是些汤水而已,看你愁眉苦脸的模样,难看死了!”晚珞故意岔了话题,免得她忧心。

      果然,听她说自己难看,乌摇的花容顿时乌云密布,佯装生气,伸手就要打她。

      “那件事,办得如何了?”晚珞灵巧一躲,突然想起正事来,趁着喘气的功夫,正色问道。

      “哎呀,对了,这么要紧的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被她一问,乌摇似乎响起了极其要紧的事,慌忙将她拉着坐下,道,“那个老家伙口风甚紧,我诱了他几年,好不容易才让他松了口风,还以为再过几日,一定能问出其中端详。哪知道……”

      见她神色有异,晚珞心中不由一沉:“怎么?”

      “哪知道,这老家伙竟然一命呜呼了!”果然,乌摇叹息道,“真是可惜。”

      “死了?”晚珞大惊,“什么时候?”

      “昨个儿晚上。”见她脸色惨白,乌摇慌忙劝道,“你也别急,我已经打听好了。虽然他死了,但藏经阁的钥匙,已经转到他的门徒龙兴手上了。”

      “龙兴?”晚珞微微皱眉,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就是去年的文状元,被你家小情郎从死牢捞出来的那个。”乌摇提醒。

      晚珞恍悟,脑海中即时浮现出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

      去年年初,大公子从前线回来,还带回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年轻人,说是他在路过一个府衙时,顺道救回来的。

      他的罪名,是因爱生恨,残杀了要求退婚的当地知县大人的女儿。行刑当日,恰遇卓昊,他及时喊冤,这才引起了卓昊的注意,洗涮了冤屈。

      卓昊爱惜他的才华,听他有意要入朝为官,便将他带回了相府。

      这个年轻人,便是后来被皇上钦点为当届文状元的龙兴,当时他还不叫龙兴,用的是他的本名,龙荣。

      而在此之前,他曾一直在相府中养伤,只不过一日,便让晚珞不由怀疑卓昊是否救错了人。

      因为他那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自从进府,便不停地在晚棋身上打转。

      她知道晚棋生性怯懦,即便受了欺负也不会主动抱怨,便偷偷找了李应天帮忙,替了晚棋来照顾他。

      可是,还是有几次,她曾看到龙荣鬼鬼祟祟地趴在晚棋的房门前,一副色鬼的丑样儿。

      “他啊,为了讨皇帝的欢心,连自己名字都改了。”晚珞不屑地轻哼一声,“还是色鬼一个。”

      这样明显的小人也能考上状元,还掌管了藏经阁,甚至还听信柳如蜜的谗言将盛姑娘指给大公子,看来当今的皇上,也没大公子所说的那么圣明。

      “就怕他不是色鬼。”乌摇盈盈一笑。

      “我还是另想办法吧。”她虽笑得开朗,但晚珞心中却是一紧,不想她去曲意逢迎这样的小人,“这些年,已经很委屈你了。”

      自从乌摇到了这落欢楼,青嬷嬷便将她捧到了心尖儿上,只要她不愿的事情,也从不强逼着她来做,可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她却甘心吃尽苦头。

      而且,最让她心中不安的,是还不能告诉她实情。

      她只是对乌摇说,她自小交好的一位邻家哥哥从小便参军,后来便杳无音讯。他爹娘曾救过她性命,对她恩重如山,临死之前惟一的心愿,便是希望能找到他的踪迹。而她也答应了要圆了两位老人的遗愿,可是,她得到的惟一线索,只是他曾经随着大军在八年前去过一个叫漠月山的地方。

      所以,她需要知道,那支军队,究竟是哪个。

      对这个谎,乌摇没有丝毫质疑,全然接受。

      可她知道,乌摇不是轻易相信旁人的人,她只是不想去怀疑自己,就如同知道她突然间换了名字之后一般安然接受,不问不疑。

      只不过,这桩看似不是什么大事的事,竟然似风过湖水一般悄然而逝,她们曾寻了许多人来探口风,却发现竟然没有人知道这桩旧事。

      晚珞早就心中认定,当年漠月山脚的惨案,并不寻常,但却没有意识到竟然会被封锁得如此干净。

      所以,惟一的可能,便是皇家的藏经阁,那个据卓逸所说,藏着天下所有不为人知的私密的地方。

      “你是我的什么人?”乌摇不满地一嘟嘴,“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啊,这点小事算得什么!”

      晚珞心中一暖,笑道:“所以我才不能送你入虎口啊,你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呢。”

      “我算什么,你家小情郎才是呢。”乌摇抿嘴一笑,见晚珞又要抬手拍她手背,灵巧地翻身而起,旋身到了窗前,眼睛余光瞟向楼下的大街。

      楼下,似乎很是热闹,许多人站在街道两旁,对着大街上一架装饰颇为豪华的车骑指指点点。

      乌摇“咦”了一声,再仔细瞧了瞧,一惊,抬手招来晚珞:“阿珞,你快来看,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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