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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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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村近来似乎太平的过头了。村民们发现,自从上次伤了那个青衣人之后,这里的游客就锐减——干脆说就是没有人来了。
“不对头啊。”李大伯苦着脸纳闷。他家的甜酒销路不好,眼看就要变质。雷力坐在他对面,微微侧着头,也想不出为什么。
“雷力啊,你看,你毕竟走过江湖……”李大伯看对方实在没有接话的意思,不得不开口询问。“是不是……是不是你伤了的那个人,有什么来头?”
雷力说:“我不认识他。本来都不想动手的啊。”
“说的也是……”李大伯更加苦恼,“最近村里人出门也觉得奇怪。好像外间的道路,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人。若说是冲你来的,倒是有点奇怪——他们怎么不进来找你?”
雷力觉得不妙:“是些什么样的人?”
“谁知道呢,估计都是会功夫的吧,一脸凶相,也不跟人搭话,板着脸跟铺头一样耍威风。”
看来不是来挑战的。也不是来耀武扬威胡作非为的。搜查……这里又有什么好搜?雷力想不出。若是要来害我,也犯不着在村子外头转悠。他现在有些后悔,没把那些挑战书留下来看看名头,或许能有些线索。如今怕是都被邻居当做引火的纸头了吧。
他就此存了心事。乡居无事,睡得都早,他和衣躺在黑暗中,翻来覆去,决心还是出村探探虚实。这方土地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容留了他,保护了他,甚至,温暖了他。他不能不报恩。就在他起身之际,听到一阵歌声自远而近,就着月色,这本来颇有几分意境——如果不是伴随着村里各家各户好事狗儿的狂吠……
“昨夜江滨传铁笛,风过曲廊月又西。明珠不解翻化泪,世事纷披乱如棋……”
歌声一停,柴门轻轻响了两声。想来为了追求完整的戏剧效果,那人愣是在门口唱完了整句才敲的。不过雷力没这么刻薄。他本人只是粗通文墨,对一切掉书袋的举动都有一种纯朴的敬意,当下只觉得来人“学问不错”。他迎出门去。
一个布巾短褐的中年人站在门前,冲雷力笑吟吟地点头:“你来了?”
一般人听了都会觉得欠通,雷力倒是浑然不觉,嗯了一声。
“这个人,你认识吗?”来人将手中一张图举起来,趁着月色亮给他看。雷力像是被烫了一下,暗中打了一个激灵。那正是封俊杰。坐在板凳上,面前一坛老酒,头顶一方残月。身形很是落寞。
“他有麻烦了?”
“他还好,有麻烦的是你。”来人回答。此时为了增加说服力,他才突然想起没有自我介绍:“哦对了,我叫温巨生,就是武林月报——”
“——写文章的那位?”雷力接口说。
“你知道啊?”温先生挺意外,“我以为你看不到这个。”
“嗯。”雷力没说是从包胡饼的纸上看到的。那张纸后来在村民手中传了个遍,大家纷纷表示温先生学问真高,故事写得真好看。温先生也没追究,自顾自往下问:“你前些日子伤了个人,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就是鹏举镖局的少镖头。以前给你下过拜帖——也就是挑战书吧。没印象了?”
雷力想,果然……那些纸头还是不应该都给烧了的。
“那少镖头功夫平常,人品更是不值一提……镖局子似乎也没什么名声。可那镖局本来就是给他开着玩儿的,顺带帮他自家押送私盐还有一些不见光的货。他家势力很大,还勾结官府,连‘岳家枪’的掌门都要让他三分。如今你差点卸了他一条臂膀,只怕他不能容你哟。”温先生兴致勃勃地说。倒不是他幸灾乐祸——所有喜好奇峰突起的小说家可能都有这样的通病。
“那么……村外布置的那些人手就是他的手下。”
“不错。”
雷力扬起了头,嘴角一抿:“这算什么,我就在这儿,也跑不了,派人盯着我干吗?”
温先生望着他笑道:”你方才这一扬头,还真像是当年的‘鸳鸯刀’啊。”
雷力微微苦笑:“现在只剩下单刀了。”
温先生说:“现在也不是你单刀赴会逞英雄的时候。那少镖头知道敌不过你,广为调派人手,声称要夷平天水村。到了这份儿上,你一个人能有什么作为?他日此地必成血海,你不如早作打算,远走避祸为上。”
雷力心想这先生也太小看自己了,愤愤然地说:“让他们走。让村里的人都走。我没地方去,我一个人在这儿。”
温先生笑道:“这话是好听啊——可他们杀了你,村民们也走不到哪儿去。就算他们逃了,丢了土地家业流离失所,你于心何忍?不要说这样不明白的话了。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你就没半个故旧知交?某不才,江湖也有些熟人,让我代为传信如何?”
雷力没有马上回答。半晌方说:“先生你能到这里,自然没有功夫也有些来历。若是能平安出村,我就不送你了。”
温先生道:“这逐客令还挺温和,多谢多谢。不过你究竟如何打算,还请赐教,也不枉我特为走这么一遭。”
雷力道:“先生好心提醒,我由衷感激。我……我有师兄弟。他们……很久没见了,我只当……我恨不得世上没我这个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想。但如先生所说,现在到了这个份儿上,不是我拖延逞强的时候。我自当与他们联络,先生不必挂怀。”
温先生看上去有些宽慰,又有些失望,挥了挥手中的图画,说道:“方才说的这个人,你不打算找他么?”
雷力一怔,随后又摇摇头:“他啊……他自己从这里走失的。我没什么话好说。再说,他不做侠客很久了吧。”
温先生也是一愣,随即眼睛似乎暗中一亮,哦了一声,将图画揣进怀中,拱拱手道:“好说,好说,告辞,告辞。”
雷力道:“先生小心。”
温先生笑道:“后会有期!”
他再无二话,飘然而去,又唱起了歌。
“昨夜江滨传铁笛,风过曲廊月又西。明珠不解翻化泪,世事纷披乱如棋。云外信,月中梯,太湖水漫入道迷。回思携手翻惊梦,忍盼相见误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