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第二十一章
她这些话说完,他脸上一直轻松自得的神色消失了,看着她,从初见面开始,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果然他再开口的时候,口气比先前多了一丝慎重的意味:“你说得不错,我想确实是这样——”他说到这里,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过往,低声说道:“确实是这样,我想我确实是过滤了一些让我不愉快的往事——你呢?说说你怎么样?”
“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我想你怎么回答很重要吗?难道我说了自己的想法,你就会迎合吗?”
他笑了,看着她道:“我是对你有兴趣,这个回答怎么样?”
她有片刻的无措,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这样的想法只能证明你的人品无可救药了,你真的忘了徐青梅吗?”
“我是忘了,我也没有理由一直惦记着明天的婚礼——其实我平素很少对别人的私事好奇,或许人和人之间真的有着奇怪的磁场,有的人,一看就不喜欢,而有的人,只需要见一面,就会不知不觉地想要接近——过了明天,我会回老家看望一次父母,之后返回美国,可能我们之间再也不会见面,怎么样,看在离别的面子上,能对我说说你的事情吗?”他不肯放弃这个话题,一径坚持着。
相对的时候,谈的却是离别,流云心中有些悲伤,可脸上还是能笑出来,或许这就是二十八岁的年纪对待心动的方式吧?十六岁的陈晨可以因为心动而要死要活的,可是在成熟的男女世界里,一点点的动心,不过是比擦肩而过多一点的逗留,离一辈子远得很。
“我是个空姐,在南方一家航空公司做了快十年了,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转入地勤。”她答道。
“空姐?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
“这也能问为什么?”流云失笑道。
“如果我说实话,你会不会生气?”
“是因为你瞧不起空姐这个职业吗?”她看着他,想要从他神情中透露的信息中捕捉到他的轻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倒像是在实话实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做这个职业有些屈才了。”
她听出了他的善意与恭维,有些意外,一丝甜蜜从她心海流过,因为太过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再说话时,语气中没了先前生硬的棱角,轻声道:“这个职业不是我选择的结果,考大学那一年妈妈病了,我们三个险些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别提给我妈治病了,只好去参加了空姐选拔,没想到一选就选上了,因此就没有念大学。”
“觉得遗憾吗?”他看着她问。
“睡着了的时候,在梦里会经常遗憾,不过醒过来之后,就全都忘了。”平生第一次跟人谈起当年的憾事,她想不到自己竟能如此轻松,彷佛在说别人,“我从来不知道有太多选择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有的人选择生活,有的人被生活选择,二十八岁之前的我是第二种,不过等弟弟上大学了,我想我就有机会做第一种人了。”
“那时候你想选择做什么?”他注视着她问。
她做时装这个梦想,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因为觉得跟别人无关,这时候对着他,却一点儿都没有顾虑和保留地和盘托出道:“我想做时装。你知道吗?我们这里火车两站地的地方,就是北方最大的时装加工市场,我曾经去过两次,发现那里的服装都是论斤卖,如果我能将这些资源好好利用,一定能在这里面找到赚钱的机会。”
“你喜欢赚钱?”他似乎颇有些意外。
他的神情和口气并无异常,可是她本能地知道对这个问题如何回答至关重要,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实话实说:“我喜欢赚钱,但想要赚钱的原因可能是我忍受不了自己一事无成,为了弟弟做一件不喜欢的工作做了十年,荒废的时间里我总是梦想着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一份再辛苦再累也觉得很开心很高兴的事业。”
“难道没想过谈恋爱吗?”他乌黑的眼睛看着她,问道。
谈恋爱?
单身的日子如此之长,她甚至有些忘了自己这么多年坚持单身的原因了——她要嫁个有钱人,是的,这是她考虑男朋友的第一要素,而这么多年过来,也曾遇到过一些条件宽裕的男人,可是彼时她又不曾心动……
又要有钱,又要心动,她看着对面的林南,是的,就在她不抱希望的时候,她真的遇到了,可是他已经是别人的准新郎了——
转过头,看着窗外,浓绿的园景收在眼睛里,跟她心底此刻的冰凉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反差,以至于一点儿自怜自艾的情绪险些攻占了她的心情。
这情绪如此陌生,刚刚泛起就拉响了理智中的警报,这样可笑傻气的情绪除了制造破坏什么正面作用都没有,她迅速冷静下来问:“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只是好奇。”
“我似乎没有必要满足你的好奇?”
他嗯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长长的腿迈动,走到她身侧,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很久他转过身,手似乎无意识地放在她所坐沙发的靠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忘掉徐青梅,就当她暂时不存在,你觉得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她无法回避地看着他摆在自己眼前的手,修长优美,显示了手的主人优渥闲适的生活环境,一个空中服务员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手的——咫尺之间的进逼,沙发蓦然间变得窄迫,她很快地移开目光,反问道:“这是不该问的问题,如果你将这个问题摆在自己面前,你会有答案吗?比如你是如何跟徐老师相识,如何相爱,如何在这么多的人中选中了她共度一生,你知道原因吗?”
他先是没回答,目光停驻在她脸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就在她以为他会又一次回避有关徐青梅的话题时,不想他却答道:“异性对我来说,最可贵的品质是勇敢,可是是不是勇敢的女人就足以让人心动呢?似乎也不是那么确定,所以这是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
“你回答不出来吗?”她好奇地看着他,想到他先前所说的对徐青梅的爱情和心意,一时糊涂了。
“世界上自然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让人选定某个特定的人来共度一生,对我来说,我想那理由有且应该只有一个——”
“是什么?”她望着他清俊的脸问。
“就是没了这个人,生活不再完整,充满了孤独与缺憾。”
一句话,彷佛一方石头击碎深静的湖水,泛动的涟漪像是情绪的波纹,她渐渐地懂了,彷佛折磨自己一般地问:“所以徐老师是这样独一无二的人?”
“这样的人以前从未出现过,我也不确定现在出现的是不是。”他很简单地回答,眼睛从窗外的浓绿移回她脸上,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无法回避的目光,让她彻底的迷失,两个人对视着,在他乌黑的情感汪洋中她彻底地迷失了所有的理智,放在身侧的双手碰到了围裹着自己的他的衬衫,陌生的质感彷佛炭火,亲密地炙烤着她的肌肤,心弦颤动,情志迷乱,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做出什么疯狂痴傻的事情时,他却突然移开目光,对她道:“你觉得我们出去,给你买件衣服怎么样?”
流云彷佛从咒语中解脱一般,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心中的慌乱让她方寸大失,只道:“为什么?”
“不然明天你回家,怎么对你妈妈和弟弟解释你的裙子?”
“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解释,你要带我去买衣服?”她神智渐归,想到刚才那一刻的神魂颠倒,有些怅然若失。
“就当是我想要跟你一起出去转转,怎么样?”
“不用,谢谢你。”她感到自己的嘴唇就要哆嗦,匆忙从沙发上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一边向外面的庭园走,一边说道:“这个衬衫,明天分开的时候,给我一个地址,我邮寄给你就行了。”
逃一般地跑到门外,坐在别墅庭园中铁质的秋千座椅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呆,此时天色渐黑,入住率很低的这个小区几乎没有人迹,连她身后的屋内也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儿声息。
心事芜杂中,她很想找个人说话,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手机恰好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徐青梅,她愣了一下,听那边徐青梅的声音很着急地说:“流云姐,你不是说会想办法吗?”
“我是想了办法啊。”流云答道,想到自己脑子一热,将新郎绑起来的冒失举动,无怪他管自己叫冒失鬼,那得多疯狂才能做出来的举动啊!
“可是为什么我刚才回家,发现我家里堆满了他送来的彩礼呢?”徐青梅的声音都要哭出来了。
“彩礼?”流云脑子一热,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回过头看着别墅,见林南站在落地窗前,乌黑深邃的眼睛隔着玻璃,正在看着自己。
“是啊,堆满了整个客厅,连我的卧室都没有空地方了——我恨他这样,流云姐,我最恨他这样,我家里现在到处堆的都是他送的东西,从去年到今年,从来不问我想不想要,从来不问我是不是喜欢——我站在堆满他的东西的屋子里,觉得喘气都费力,这样要我怎么嫁呢?”
“可是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我眼皮底下,他怎么送的这些东西呢?”
“他用不着自己送,这种事情他只需要示意他的那些手下——流云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也不明白,流云心里也在狂叫,眼睛盯着窗内的林南,真心不懂这两人在干什么?
“我没有办法嫁,流云姐,我真的没法嫁——”徐青梅的声音显示了电话那头她真的流泪了,未等流云回答,她已经将电话挂断。
她声音中的绝望让流云深感不安,立即给她打过去,电话铃声响着,却没人接听。
试了几十遍之后,她明白徐青梅今天再不会接听电话了,这新婚的前夜,不情不愿的新娘,承诺绝对不会参加婚礼的新郎,这个婚到底是如何缔成的呢?他不是说缺少了那个人的生活就会不完整就会有缺憾,在这个基础上才会做一生一世的选择吗?难道这强取豪夺一般的婚姻,会有他所谓的圆满?
她给家里打了电话,平安报过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庭院中因为蚊虫的叮咬也变得不再那么惬意,她起身回到客厅,就在这时候,手中电话响起,她看见徐青梅的名字,连忙接起,没等她说话,那边徐青梅的声音很轻很轻地说:“流云姐,我走了,谢谢你这两天的帮忙——”
流云吓了一跳,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走?走到哪里啊?”
她的声音显然大了一些,窗边的林南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睛里全是疑问。
“我打算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没什么人可以说,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会骂我疯了——可我又怕这么静悄悄地走了,大家会以为我出了意外,所以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如果他——他问起,你就告诉他我已经走了,顺便帮我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