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一怒为红颜》史纪媛媛

28、荷尔濛过剩了（一）

　　窗外，风雨紧一阵慢一阵，直下到傍晚才放晴。
　　闲了一天，心里空落落的。
　　整一个下午，媛媛都在注意走廊那一边的动静。
　　因为中午要上班的时候，媛媛在楼梯口遇见孙主任，他说媛媛我有事找你。她知道事情不妙，一直安不下心来，去找孙主任三回，门开着，人却不在。
　　她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找她，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会快，满打满算也才四个月零三天，也许四个月在他孙主任看来已经很长了。幸亏昨日领了工资，如果再加上押在他那里的钱，我媛媛就有了一笔钱垫底，我还怕啥？和刚来门诊部的心态完全不可同日而已，可见钱真他妈的是好东西，难怪那些穷得只剩下钱的倒爷们，在我们学富五车者面前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像对待孙子似的。一万五千元，好厚的一大迭，大概要数好久一阵子的，也可以花好久一阵子的，我媛媛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多钱呀，担惊受怕值！走就走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我媛媛不容你孙主任提起，我媛媛要提出辞职先炒了你，我是谁？我是媛媛，不能随随便便让人欺侮的媛媛！发现自己很不平，很慌乱，还有比不平与慌乱更多的委屈想倾诉。“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她想起许燕子，便跑到门诊部大厦前的公共电话亭，想告诉她，我被炒鱿魚了！但钱币投进去了，却欲语还休，我应该这样告诉她：许燕子姐，我媛媛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媛媛去报亭，每一样报纸都买一份，回来后专看广告一版。
　　媛媛找了两家门诊部，一家医药公司，打电话过去，报上学历、工作经历和技术专长，都说很欢迎，明日去面试。人家改革开放最早的城市，找个工作就是容易。
　　傍晚下班，她在楼下大厅遇到孙主任，他又说媛媛我有事找你，我们去一个地方吧。他向门口走去，媛媛无奈，只好跟上。没料到他的白色桑塔纳就停在楼前，媛媛问去哪里，他说上吧。
　　媛媛感觉背后有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目光。看什么看？明天一走，茫茫人海谁认识谁呀？
　　媛媛很想说孙主任我向你辞工，但他一边驾车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话，倒让媛媛不好意思打断他的话头
　　“媛媛，三个月来你辛苦了，你干得很好，我很满意。不仅避免了可能发生的医疗事故，而且营业额也上去了。你知道，我们门诊部，其实就靠妇产科、性病科和胃肠科支撑着，尤其妇产科是顶梁柱，功不可没。其他科都不行，能维持开销就谢天谢地了。”
　　领导代表组织找人谈话都是先讲大方向，肯定成绩，媛媛见多了，小小孙主任也在耍官腔，媛媛张大耳朵等待他说“但是——”，却一直没有听他说出来。他想卖关子折磨人么？这心理未免也太阴暗了吧？有人就是会狐假虎威，一顶破官帽儿给他戴连血都会烧起来，孙主任也是这种小人，且平静下心来看他如何把我媛媛当垃圾处理掉吧。
　　“媛媛，你年轻，漂亮，有水平，人也爽快，善良，有涵养，前途不可限量呀，关键是要找到一个能充分发挥你聪明才智的位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我们不同的仅仅是他们有一个施展抱负的平台，仅仅是这个平台几乎都是与生俱来或者后天恩赐，而我们没有好爹好妈好舅舅，我们双手空空，我们到处奔波到处求人。假如我们与他们对调一下位子，我们导演出来的，一定是一出更加威武雄壮的千古绝唱！媛媛，人生很长，但关键的步子只有那么三五步或者一两步，要是没有选对，就会蹉跎岁月，老来徒伤悲，临终也会情不自禁掉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媛媛的方向感极差，车子转一圈就分不清东西南北。雨后城市的夜晚，如同浴后美人披上凤冠霞帔，分外妖媚。一块路牌迎面扑来，媛媛才知道已经来到市中心钟鼓楼了。
　　“媛媛，我看人很准确，你一定是个里家行手！我还会一点周公命理，有人请我给他相命，我相得他五体投地，佩服得不得了哦！你媛媛有旺夫命，就在这几年里，现在已经额角生辉，闪闪的财币星正向额头照来。你別笑，你把我的话藏在心里头，看灵验不灵验！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看你能不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有的人虽然也有官命财运桃花运，但是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结果呢？结果让天机白白从手缝中钻过去了，不是有一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吗？那指的就是这种！媛媛，这算是我们相处一场我给你的一句忠告，你要是听得进去呀，你会受用不尽！”
　　孙主任他乡遇故知似的滔滔不绝，媛媛没有发现他竟是这么健谈的人，这么城府高深的人，这么有阴谋诡计的人，辞掉一位医生就像辞掉一位□□老大一样，要摆尽功劳说尽好话没完没了地解释苦衷。这是他的惯例吗？他也这样对待博士教授的阎医生吗？做一个主任这么难也真够受的，她侧过脸看他一眼，心中的怨艾不觉消却很多，他胖乎乎的身子也变得尚可容忍了。
　　“孙主任，你说吧。”媛媛不耐烦了。“你不说我说了！”
　　“好好，我说我说！”孙主任用右手拍了拍方向盘。“媛媛，我带你去一家医院看看。地点无可挑剔，市中心；不大，规模和济世门诊部差不多吧。开业五年多了，有点名气。六个科室，也是妇产科支撑着。求医者主要是开发自身资源的边缘群体，虽然附近有公办医院，但她们不敢去。省事，没有风险，收入可观，三两年我孙主任包你媛媛成为百万富婆，在A市有你一片天下！”
　　虽然言过其实，但这孙主任还真是个男人，有弥勒佛的福相，也有弥勒佛的大度。
　　果真如此，何乐不为？本来想说“孙主任，我向你辞工”，留一半自尊，现在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