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时代》亦瞳血

6、魔怔

　　重阳节，宫里到处摆满了菊花，一团团一簇簇，各种颜色都有，妍丽得很，比起春色满园也毫不逊色。我不喜欢这样热闹的景色，总觉得心里烦乱。想着自家院子里的秋海棠和白玉兰，想起永夜跳上跳下在玉兰树上用小木枝搭鸟窝，搭了十多个鸟窝也不见有鸟儿来住这现成的新家。我笑他热脸贴了那些扁毛畜生的冷屁股，结果他不反驳我，一脸落寞地用小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后来我叫人去买了些鸟儿悄悄放在那些窝里，第二天他听见鸟叫，笑得脸红扑扑的。
　　这么想着，就到了家宴的桐花台。父皇和母后坐在高高的台子上，妃嫔坐在右边，亲王坐在左边，太子的桌旁就是我。丝竹声声悦耳，我和我的王妃上前行了礼，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恭祝的话后往边上座位走去。走到座位边上我愣了，博芷他就坐在我的后面……
　　十多岁的男孩子是最好看的年纪，十六岁的博芷，自然十分好看俊朗，不过和永夜是越来越不像，除了眉眼出还有那么一点神似。永夜是属于骨骼娇小圆润的类型，一直没怎么变过。而博芷显然和我一样，以后想来会长得很威猛吧，眉眼间的风情渐渐就会被凌厉的轮廓遮掩住，英挺的男人，再也不能说漂亮了。
　　我还是看着他发呆，细细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细细把他的一分一毫和永夜比较，这么看着，我忘记了自己处在什么地方，周围有些什么人。我说过，他就是我的魔怔。
　　我的王妃推了我两下，父皇和母后也发现我站在那里久久不坐，博芷显然也注意到了，于是他站起来，向我敬酒道：“二皇兄，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毛毛的刺扫过你的心上，正在变声吧，我看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呆呆地拿起酒杯，回敬。他敬完酒，等着我落了座才坐下。母后皱着眉向我投来担忧的目光。我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见鬼，这就是魔怔，逃都逃不掉的魔怔，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药。
　　家宴完事后我留在了宫里，把我的王妃打发回去。我还要去一个小家宴，只有我和母后的小家宴。
　　母后的宫里有很浓的玉兰花香，让我烦躁了整半天的心绪得以平静了些。母后让人给我上了去火的菊花茶还有一小盘清凉的绿豆糕，然后开始剥核桃，卡嗒卡嗒的声音让我又烦躁了起来。“母后，剥核桃这种事让宫女来就好，你仔细你的指甲。”
　　母后掀起眼皮看我一眼又垂下去，道：“核桃是个好东西，清脑明目，传说还开心眼。”
　　我沉默了，菊花茶到了嘴里全部成了苦涩的味道，对，我真就是传说中的鬼迷心窍了。母后见我不说话，拿起小钳子咔一声夹碎一个核桃，缓缓道：“你可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想要安乐长久必须要怎么样？”
　　“懂分寸。”
　　“你记得？”母后笑，我垂低眼睛只能看见她的手在颤抖，想必是气的很了。“懂分寸，可是聪明人才做的事，我看给你吃核桃都不济事，你恐怕得用猪脑来补了！”
　　母后向来是个很优雅的女人，这话说的粗俗，能想见她有多生气，我跪下，道：“儿臣知错。”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母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只想要你安乐，你喜欢男人也无所谓，不想做皇帝也没关系，母后就算在各方面矮着慈荫一头都没什么，可是，你难道连母后唯一的愿望都不屑，你那是谁？那是你亲弟弟，那是□□的大罪！先不说你父皇会不会把你抽筋剥皮，你以后怎么面对祖宗？你怎么敢？”
　　我磕了头，听见母后的抽泣声，心里明白今天的事恐怕父皇都起疑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每个人都像人精似得，我那魔怔了的样子，想必今晚各个宫里窃窃私语的声音里多少要夹着我的名字，扰得月亮都不安稳，阴沉沉的天。
　　“儿臣不敢。”
　　母后叹了口气，狠声道：“都是那狐媚子，自己狐媚惑主，生个儿子也要妖精似得到处勾引人！”
　　我浑身微微一颤，抬起头想反驳什么，但是看着母后脸上挂着泪水的样子，终究说不出什么话来，母后的迁怒也是因为爱我极深……但是我想起博芷冷清清的眼睛，想起温锦贵妃在世时是一个总是笑得很温柔的单纯女人，他们怎么会是妖精，要说他们是天仙我倒是还赞同几分。我看着憔悴痛心的母后，心里想的却是维护博芷和温锦贵妃，我的确是中毒不浅……
　　我没有在宫里过夜，趁着门禁前的时间乘着软轿匆匆往外赶。路过养生殿的时候看见博芷，他好像刚刚从养生殿里出来，站在那里不知想什么，眼睛里一片冷清清，但是却很明亮。我看见他胸口有银绿色的一小块闪着光，心里骇然一惊。那是代目翡翠，夜里会发光的代目翡翠！不知为什么我浑身都冷了起来，打了个哆嗦，这种预感就和十年前在养生殿前撞见白衣染血的博芷时一模一样……
　　软轿去得远了，我还扒着回头看，夜色太深沉，博芷一身白衣站在那里，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作者有话说

　　某亦先搬这么多吧，把发出来的搬完了再接着更。
某亦写文比较慢，这几天慢慢搬着，慢慢写，谢谢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