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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叁】一战.上 ...
二人奔出荒石岗,踱到一处山林。
厉岩一打缰绳,翻身下马,向姜承递过两手。
姜承强撑精神,深吸一气、侧过半身,厉岩穿过腋下,将他扶下马来。
举目四顾,但见山高林密、地势庞杂,显见罕有人烟——
若非樵夫猎户,寻常不会来此,想来确是目下惟一去处。
姜承伤势危重,此时仍血流不止,厉岩眉心紧蹙,言道刻不容缓,着姜承在旁歇息,自己牵马深入林中,绑在一棵老树上,只等回头再取。
厉岩去后,姜承靠坐石上,但觉浑身虚乏、疲累不已,傍晚寒风一吹,不多时发起高热,厉岩回来之时,正见姜承昏昏欲睡、神志不清,心下一沉,上前催醒,然则不及近身,就见姜承浑身紧绷,右手重拳挥出——
乍看攻势凌厉、遒劲刚猛,厉岩却知,此不过武者本能,算不得真,此际闪身避过,十分轻巧。
厉岩当机立断、制服姜承,转而在他脸上轻拍几下,道:“姜承。”
姜承神识恍惚,勉强睁开两眼,片晌、看清来人,歉然道:“厉兄……”
厉岩道了句不妨,两臂用力,将人撑起,缓步向林中走去。
姜承气血两亏,脚步虚浮,二人身量相仿,厉岩若要支撑他,不得已左手按在腰上,偏巧压在姜承伤处,但听一声抽气,指掌下已然浸透——
厉岩抱歉一眼,单臂松开力道,适才逃脱围剿,还不曾细查伤处,此时看来,皆是刀兵剑伤,以姜承身手,若非手下留情,岂会容人如此近身,想到如此,心中更是不快,暗道眼下一身狼狈,不过亲者痛、仇者快,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将话挑明!
人类自视甚高,工于心计,最善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与之牵扯不断,便是对敌仁慈、于己不利,早晚赔上性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多少血的教训,姜承迟早会懂得。
在成为姜世离那一日。
但悔之晚矣、恨之不及又岂止他一人。
却都还是将来之事。
目下且走且行,姜承力有不支,故而厉岩未敢快行,二人一路深入密林,直到山中茅屋,已然花去不少时候——
此地原是猎户所用,平常无人居住,厉岩也不客气,推门将姜承带进屋去。
到了里间,只见炕上铺被齐整,四方桌椅俱全,案上三两碗碟,散发熟肉气味。
厉岩将人扶到床边,正见姜承神情疑惑,道:“这里还算安全,你歇着,我去把马牵来。”
言下之意,厉岩应是常来此地落脚,故而十分熟稔。
姜承谢他救命之恩,厉岩却不耐繁文缛节,凝眉道:“你这一套,是要和我见外?”
言罢偏头,指向一旁矮柜,道:“里面有伤药,你拿去用……”
话到一半,却是眉心微蹙,摇头道:“你腰上伤势不轻,等我回来。”
说罢拾起柴火,去外间烧了一锅水,以备姜承擦拭之用。
只听得一阵窸窣摸索,屋内人默然片晌,间有上药之时、短促吸气之声,厉岩思忖尚可,离开一时半刻当不致有大问题,这才放心离去。
厉岩去时魔影纵,来时乘快马,不过半柱香时间,已到茅屋前,姜承坐在床沿,还自叹息一日太半在逃,到此难掩疲惫——
逃出开封以来,沿途好手追缉,显见早作布防,只等瓮中捉鳖,几度交手、短兵相接之下,姜承了然,皇甫一鸣目的旨在击杀,门人均未手下留情。
之于姜承而言,生死事小,惟恐蒙受不白,如此形势之下,只有且战且走,半分不由人……
姜承心力交瘁,此时远闻马匹嘶鸣,无疑惊恐之鸟,立时神情紧绷,取过案上拳剑,闪身到窗后——
马蹄忽而顿住,来人止步门前,低声道:“是我。”
正是厉岩。
姜承心神一松,自然再无余力,惟有紧靠窗前、微微喘息,厉岩推门而入,正见一地鲜血淋漓,暗红汇成一片、触目惊心,立时眉心紧蹙,一把拽起姜承,将人拖回床边。
厉岩心中不快,面上带出颜色,似是忘了右臂蛮力惊人,下手颇重,姜承臂上吃痛,惟有苦笑叹息,随之被厉岩推开两手,查看伤势——
但见腰腹血肉模糊,前后两道剑伤,勉强避开要害,十分凶险。
这人!——
厉岩神情丕变,大为震怒,但见姜承面色偏白、气力不济,又分外无奈,惟有按压心火,不再耽搁、取来一盆清水,将双手洗净,递给姜承一块布巾,道:“你要是痛,就咬着。”
言罢抹去姜承额上虚汗,一手绕过姜承肩背,将人支撑坐起,心道就算早有准备,此时惊见伤处,仍不免大出料外,亏得这人一声不吭,忍到此时,也算真英雄……
厉岩心中摇头,嘴上咬开瓶塞,将药粉一股脑撒将上去——
此等药粉,端是辛辣难熬,姜承受伤多时,原是渐渐无感,此际却遭药性冲突,立时烈痛难当,浑身紧绷弓起,呼声梗在喉中,听来竟如呜咽,厉岩但觉怀中坚硬如铁,捏住姜承肩膀,低声道:“放松……”
继而右臂使力,撑起姜承,左手将白纱覆在伤处,再用绷带牢牢绑紧,然则还未停下动作,就见新血渗透出来。
厉岩眉心微蹙,很快又裹了一重白纱,动作既快且稳,十分娴熟,想来自小到大、颠沛流离之际,少不得如此包扎——
姜承胸口起伏,面无人色,脱力向下滑倒,厉岩单臂将他圈着,继而取走姜承口内布巾,让他抵在自己肩头。
奇妙是这般感觉似曾相识,好似久远之前,也曾如此……
却也不过如此。
似曾相识,却也不过无从记忆,徒然涌起一阵失落,反叫二人相顾默然。
少顷,姜承略作调息,稍许恢复气力,此时微微仰头,就见厉岩颈上、一道鲜明血痕,俄而心中微动,伸手就要轻抚上去——
厉岩眸色一凛,肩背肌肉自然隆起,侧身避让,姜承惊而回神,抱歉道:“厉兄,我……”
此处正是为他所伤。
若非厉岩反应机敏,只怕就要身首异处,死不瞑目。
彼时二人一骑、甩脱追兵不久,姜承昏迷中醒来,直觉背后有人,立时本能出手。
如此全力一击,诚然只为搏命,出手更是杀招迅捷!
说来奇怪,厉岩历经生死无数,独独不曾对姜承设防,故而姜承出手之际,全赖本能躲闪,轻易就为拳刃所伤,幸而伤口浅显,出血不多。
厉岩当时,可说百般滋味、难以名状,一时急怒攻心,恼恨姜承出手暗害,周身魔气跌宕,反而勾起姜承更深苦楚——
姜承神识不清,此际身如火烧,魔息躁狂不安,直与厉岩彼此呼应,竟是冷痛非常。
厉岩因而手下一滞。
但看姜承神情痛苦、汗如雨下,当不致作伪,静下心、略作思忖,想来应是此前连番苦战,心神戒备、毫不放松,以至神识还在昏迷之前,故而察觉背后之人,情急之下搏命出手。
厉岩想通关节,反之又陷迷惘,心道如此浅显道理,为何如今才想明,是否关心则乱,越见姜承,就越不愿见他与人类牵扯……
俄而就从回忆中惊醒。
但见姜承撤开手指,目光专注半合伤口,道:“抱歉,刚才我……”
厉岩微一颔首,无谓道:“我明白。”
言罢抽出铺被,扶姜承躺下,道:“你歇着,其他不急。”
姜承点头,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厉岩仍是心中不快,只道姜承受人追剿,然则心存冀望,才会屡屡容情,反被他人所伤,转而想到,是否皆是如此,半魔之中、举凡受煞气影响而致异化者,太半还对人情抱有妄想,行事天真、在所难免,苦的、无非还是自己……
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但姜承要的果,人类未必给得了。
厉岩摇头,不欲在此争辩,之于姜承伤势不利,惟有叹息一声,转身出了里屋。
姜承的确心事重重。
眼见厉岩跨出屋去,亦是松了口气。
此际孤身仰躺铺上,只觉胸中空旷,毫无着落,窗外蓝天白云、自在写意,似是与他永诀一般——
身负冤屈,但为身世所累,早已错综复杂,如何说得清。
人如何、魔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姜承记起当日千峰岭上,救下半魔之时,眼见周围武林人士、举刀面向异己,莫不快意讥诮,容色冰冷,当真面目含憎、狰狞不已,而自逃离开封之日起,那张张面孔,无时无刻不落入眼内,譬如此时梦魇,脱困不得。
**
此地十分隐蔽,又有厉岩在旁,姜承心神微松,睡意上涌,加之伤势所累,竟然昏睡不知时,直到忽闻人声,脚步却不似厉岩,一惊之下弹坐而起,不慎扯痛伤处,嘶声惹来对方注意,喜道:“你醒啦!”
来人往床前一站,但见衣着短打、形貌陌生,眼见姜承挣扎坐起,忙道:“哎快躺下,厉岩大哥说了,你伤得很重,要好好静养。”
厉岩……大哥?
来人如此称呼,应是与厉岩亲厚,姜承神情微动,道:“你是厉兄山寨的……?”
亦不知躺了多久,开口嘶声干哑,来人见状,忙取来一碗清水,道:“我叫盘晓,是山上猎户,大哥出去会儿,叫我看着你。”
姜承喝过水,舒缓不少,盘晓扶他躺下,道:“大哥走前关照,你醒了就把药喝下,我去端过来。”
姜承道了句谢,盘晓哈哈摆手,直说客气,但见手背伸进袖口处,露出一截暗红纹络。
盘晓看他神情,出奇并未遮掩,反而掳起袖子,笑说道:“这个嘛,嘿!大哥身上也有,不过他可比我强多了!”
非止坦言自己身份,话中更满满崇敬之情。
姜承深知,妖魔一类、历来强者为尊,自有一番公理正义,与人界互不往来,彼此相安无事,然则世间半魔,大多煞气侵体而致,非是自愿,奈何世俗眼光,偏生就容不得。
那么我呢?我是谁,又是什么……
姜承茫然看向两手,除了习武而生旧茧,只余下掌纹道道,看来平平无奇。
盘晓很快回来,姜承心下一叹,敛去神情,接过汤药,道:“多谢。”
喝药之时,屋外传来动静,盘晓透窗而望,正见厉岩怀抱一对熊掌,立于门前——
姜承气血两亏,按理还需静养,但厉岩却知他心事、拖沓不得,遂捕来一只黑熊,替他进补。
此时踏入屋内,与盘晓打过照面,着他帮衬、料理掌肉,自己走到姜承身前,探他额头,道:“你其他伤没什么,等烧退干净了,注意些就行。”
姜承神色困窘,不惯与人亲近,此时与厉岩掌心相贴,难免几分不自在。
厉岩一顿,觉出不妥,立时撤回手掌,然则指尖还在暗处摩挲,却不知所为何来,厉岩心中懊恼,偏转视线,道:“你安心在这里养几天,等伤口不开裂了,再决定怎么做吧。”
姜承默然,千言万语、总不过一句多谢,可厉岩早已说过不在乎……
夕阳斜下,余晖照在窗上,看来橙黄一片,姜承微微凝眉,伸手探向厉岩,奇道:“厉兄,这是……?”
厉岩闻言,低头查看,左右不觉异样,蹙眉道:“怎么?”
此话一出,姜承神情微变,强撑起身,直指厉岩肩膀,道:“这是——!”
厉岩循声看去,就见姜承神情凝重、出手如电,刹时两指钳住一物,但见此物才遭擒获,立时现出原形来——
竟是一只翠绿毒蛛!
毒蛛转瞬胀大,张口翕动,似要喷出毒雾,厉岩眸色一凛,紧抓姜承右手,将毒蛛抛出丈外,如此毒蛛反而不恼,翠绿身形仰面跌下,俄而半道翻转过身,但见肢节抽长,身形更显膨大,足有半人之高。
姜承心道不妙,此蛛通人性,非是一般毒物,如今乍现屋内,饲主定然就在左近,联想自身通缉,有恐衔尾追来,当下惊跳起身,却被厉岩一把拦下,但见右臂魔化,催生魔雾袅袅,务必一击毙敌!
盘晓听闻动静,此时跨进屋来,无疑也是骇然,三人严阵以待,却听屋外一声娇斥,女子声音道:“快停手,它可不伤人!”
厉岩眉心微蹙,散去周身魔气,姜承眼见如此,心道:能让厉兄暂缓攻势,想来此人厉兄识得,当不致是世家门人……
却听盘晓哇的一声,双目圆睁、瞪向绿蛛,此际摇身一变,竟可缩窄身形,复又拇指大小,倚着门缝钻了出去,惊道:“究竟怎么回事?”
厉岩看向二人,神情似是不耐,道:“没事,我出去看看,你们不要跟来。”
言罢踏出屋去,余下二人面面相觑。
未几,只听得窗外传来厉岩声音,道:“你究竟想怎样?”
适才女子甜甜一笑,答道:“你们中原人不是说什么‘知恩图报’吗,你救了我,我自然是来报答你了。”
盘晓听罢此言,立时来了精神,哈哈笑道:“原来这姑娘是来报答大哥的啊!”
姜承却是一声叹息,盘晓并非江湖中人,自然不知毒蛛来历,他强撑起身,向盘晓微一摇首,示意噤声,继而缓步挪到窗前,向外望去。
但见女子一身靛蓝,环佩银饰,面容清丽慧黠,年约二八,显见是苗人,此际正与厉岩说话,掌间绿蛛缩身逗趣、供她把玩,想必正是由其豢养。
竟然是她……
当日碧溪村外,众人将往千峰岭,迎面走来苗人女子,夏侯瑾轩满目惊奇,一时出言无状,惹来对方注目,众人还曾借此调侃,想不到竟与厉岩相熟,偏生如此巧合——
转念想到,碧溪村地接千峰岭,苗女与厉岩识得也不奇怪,况且厉岩此时神情,虽则稍显不耐,但也可见纵容,以厉岩对人性情,实属难得,看来不必再忧心。
姜承心神微松,自去歇下不提,如此一炷香后,厉岩把门一推,将女子关在门外,沉声道:“你快回去!”
苗女娇嗔跺脚,但见厉岩冷下神色,轻哼道:“你总要回寨子里的,到时别想甩下我!”
盘晓站在门前,忍不住好奇看去,反被厉岩瞪回,转向姜承道:“你怎样?”
姜承正试过温度,点首道:“好很多了。”
厉岩点头,抽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二人相顾无话,彼此不谈心事,盘晓直觉怪异,可惜插不上话,只能在外侯着,等到掌灯时分,三人用饭之时,才勉强打破僵局。
入夜之后,盘晓回山上木屋,留下厉、姜二人,厉岩给姜承换药,指着伤处,道:“你……恢复得很快。”
姜承应了声,但见厉岩凝眉,叹道:“厉兄……但说无妨。”
厉岩一顿,直视他双眼,坦然道:“这样的伤,人类一时半会起不来……我们不一样,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恢复得很好。”
言罢,不待姜承回应,续道:“我问过她……那毒蛛寻常人根本看不到,是她们那儿用来追人的蛊蛛。”
就连厉岩都不能轻易察觉,姜承只需一眼——
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厉岩手下用力,将绷带系紧,只等姜承换上里衣、坐回床头,方在盆中将手洗净,端水出屋,以为姜承已经躺下,却闻一声叹息,听他道:“……我知道。”
姜承低垂下眼,低声道:“过去只当特别,伤好得很快……现在看来,确是与人有别了。”
厉岩听罢,颔首道:“你能看清最好,还有——”
他风一般回身,逼视姜承,道:“你之前学过什么,最好全部忘掉!这力量是与生俱来的,你越是抗拒,越是压抑,就会让你更痛,你要做的是习惯和接纳它。”
继而眉心紧蹙,沉声道:“寨子里的弟兄们,很多都被人类打压、排挤,甚至……”
话到一半,厉岩目中痛色,分外逼人,不得不深吸一气,按下暴烈,道:“盘晓也是……他还是孩子的时候,身上长出了魔纹,被家人丢弃野外……人类怎么看待妖魔,姜承,你曾经是世家弟子,应该明白得很。可是盘晓一见到你,感觉到你身上的魔气,就知道你和我们一样,是同族、亲人,说要帮你。”
姜承一度无言以对。
他不知该说什么,去应对“曾经”二字,厉岩是要他与世家划清界限,姜承明白,但他……
还有盘晓之言。
姜承内心动容,深觉暖流冲刷而过——
自然,姜承忆起逐出师门之时,周围弟子、分明朝夕相对,然则呵斥与轻慢,却显不出分毫情谊。
现如今,世人直指他为妖魔,心怀不轨、残害同门,姜承百口莫辩,是否正如厉岩所言,而今身份,不该再与人为伍?
可他不能是杀人凶手……
姜承内心煎熬,厉岩但见他神情,一声冷哼、跨出屋去,姜承闭目叹息,两手不觉握起,难以取舍。
**
三日后。
二人停在一处岔口,往前是折剑山庄,向右则是千峰岭。
厉岩牵马过来,一边系上包袱,道:“这里面是伤药和干粮,你自己小心。”
几日到头,却不过分道扬镳,姜承自去洗刷冤屈,而厉岩耽搁行程,也早该回去寨里——
盘晓不知二人心事,还道将来得空,上千峰岭探望二人,姜承听罢,竟是难以作答。
厉岩一拍马股,扶姜承上马,道:“姜承,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没地方去了,就来找我。”
姜承心怀感激,然则身系之事牵涉太广,他不欲拖累厉岩,反之厉岩却是神情认真,似在等姜承作答,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彼此凝视片晌,姜承惟有颔首道:“……多谢。”
继而道声珍重,分手之际,林间忽而传来异响,有人疾步跑来。
厉岩神情微动,挑了挑眉,向发声之处,道:“你怎么跑来了?”
来人一听厉岩问话,大呼一声可算找对了,冲上前道:“老大,不好了!”
厉岩心神一紧,止住来人,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弟兄们——”
那人顾不上喘气,忙对厉岩道:“前、前几天……山里不知道哪儿传来吼声,隔天几个兄弟打猎就没回来,大伙漫山遍野地找……人在湖边找着了,可是昏着醒不过来。大伙心急,老大你又没按说好的时候回来,就派我来找你。”
姜承听罢始末,就见厉岩神情焦急,当下一拍他肩膊,道:“厉兄,上马!”
厉岩却是一怔,但见姜承神色,立时会意、跨上马去,对来人道:“我先回寨子里,你自己小心。”
那人点了点头,正见马前坐着姜承,轻咦了声,显见吃惊——
二人无暇他顾,姜承驾的一声,打马向千峰岭方向,疾驰而去。
**
“老大!老大回来了,快开门——”
**
山贼岗哨高呼一声。
寨里听到动静,忙不迭跑去推门,但见远远一批快马,驰骋而来。
厉岩在马上,背后是姜承。
二人快马加鞭,一路直奔千峰岭,不曾停歇。
姜承有伤在身,半路不妥,加之山路崎岖、来回颠簸,只怕伤口崩裂,又要见血——
厉岩心急如焚,策马奔到寨前,正要下马,回头就见姜承汗如雨下、面色青白,一手撑在腰上,疼痛难忍,色变道:“姜承!”
姜承摇头,无力再言,但见厉岩焦急神情,仍是勉强出声,道:“……我没事。”
几日下来,厉岩早知姜承脾性,又岂会轻易信他,立时不作二想,拨开姜承腰间之手,查看片晌,好在并未渗血,凝眉道:“你在寨子里歇会儿,我去看看兄弟们。”
言罢翻身下马,两手去扶姜承。
此时手下人围将上来,认出姜承,奇道:“这不是前阵子那个……?”
厉岩点头,直言不讳,道:“他叫姜承,和我们一样。”
此话一出,当真平地惊雷,众皆哗然。
寨内好似炸开锅一般,视线纷纷落定姜承,然则无一讥嘲,俱是好奇使然,更有人眼见姜承受伤,上前道:“老大,他受伤了,要咱们帮忙不?”
说话之人正是刘金,也是当日三人之一。
幸而姜承处处留手,才未有另外二人伤得重。
姜承认出他来,但见刘金咧嘴一笑,厉岩眼见二人相处不错,点头道:“带他去我屋子。”
话犹未已,冯云匆忙奔出屋外,一见厉岩,嚷声道:“老大,可把你盼回来了,快来瞧瞧!”
厉岩不再多话,转向姜承,道:“你跟着刘金。”
言罢带人往左边屋子而去。
厉岩跨入屋内,其余就在门外观望——
想来半魔生存不易,若遇同族,自然分外珍惜,眼下伤了几人,更是忐忑不安,盼望安然度过。
留下姜承与刘金二人,后者挠头道:“那啥,老大屋子在隔壁。”
姜承会意,跟上刘金脚步,却听刘金忽而道:“那天亏得你留手,谢啦!”
山野汉子,仇是仇、恩是恩,说一不二,历来豪爽,令人心生赞佩。
姜承淡然笑道:“习武强身,为的是除暴安良,而非恃强凌弱……劫掠固然触犯律法,但诸位并无害人之心,亦是生活所迫,不得已为之,姜承自也不能痛下杀手。”
刘金端看姜承,道他胸怀坦荡、毫不作伪,油然好感,哈哈笑道:“好啦,都过去了!你那时候和人类在一起,看不过眼是正常,现在来了寨子里,以后就都是兄弟!”
姜承却知刘金误解,正要开口,但听人群暴起一阵吵嚷,二人举目望去,只见得厉岩跨出屋来,神情凝重,边走边喊人,点到名姓的,自去提刀弄枪,其余留守寨内。
如此阵势,二人心知不好,齐齐向厉岩走去,姜承问道:“厉兄,发生何事?”
厉岩内心焦急,本是无心作答,一听来人是姜承,凝眉道:“我不是让你去休息么?”
言罢看向刘金,面色不快,只看得刘金干咳几声,忙道:“老大,是不是那几个兄弟——!”
话犹未已,就听一旁几人道:“老大,准备好了!”
正是厉岩适才点名几人。
应是寨内好手,此际舞刀弄枪,连索子都一并用上了,姜承观此阵仗,想必事情不小,但凭厉岩一人,恐怕难以周全,道:“厉兄。”
厉岩岂会不明白。
他避开姜承视线,摇头道:“你有伤,帮不上忙。”
言罢带人就走,不再看姜承一眼。
刘金哎的一声,没能拦下姜承,厉岩听他脚步,转身道:“你真的要来?这说不准……要赌命。”
姜承走下坡道,神情不动,直视厉岩,道:“是,还请厉兄将详情告知。”
厉岩听罢,兽瞳紧盯姜承,分外逼人,但姜承毫不避让。
四目相对,一览无余。
厉岩忽而道了一声好!
本就该如此。
没有了人类,他和姜承之间,本来就该如此畅快!
厉岩率众下山,一路上简明扼要,将事情始末告知姜承。
* 时间线接第二章末尾,回归游戏,橙子逃出开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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