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依旧》璀然

44、四十四

　　世人都道，谣言止于智者。但是这世人的智者毕竟是少数人。
　　论坛帖子的热度已经持续一周了。所议论的无非是那些问题。可是在身份被曝光、事情被曝光之后，似乎也没有了可挖掘的内容。再加上两位当事人和JE对此时一直持不关注的态度，帖子的热度自然慢慢开始下降了。
　　一周过后，韩哲楠办公室来了这样一位客人。
　　韩哲楠几乎猜到了来人的用意，也明白这场舆论风波必然就是她一手策划的。而今天会出现在这儿，应该是有点急了吧。
　　“表哥好像对我的来访一点都不惊讶？”
　　来人正是韩心舞。
　　“那我就直接说了。”韩哲楠的不理睬让韩心舞很不爽，她已经在秦可风那儿受够了这种待遇。
　　“我并不知道秦可风的行踪。”对于韩心舞，韩哲楠也没多少耐性。
　　可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她。
　　韩心舞不信，大声吼道：“我不相信，他会不告诉你。”
　　韩哲楠轻轻地回了一句，“那要问你自己，前段日子到底做了什么，他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韩心舞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激动了，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表哥真不知道吗？”
　　韩哲楠不语。
　　“表哥，难道不怕我告诉表叔，毁了钟亦泠？”
　　“你可以试试。”
　　韩心舞见过平静的话语从秦可风嘴里说出来，他那修罗般的脸，浑身散发出的慑人气息，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这还是她第一次从韩哲楠身上体会到，原来他有不下于秦可风的威慑力。
　　就在韩心舞怔楞的时候。
　　韩哲楠抛出了一个提议，“我帮你找到秦可风，你去处理事情后续。这是个很公平的交易。”
　　韩心们刚刚真的被韩哲楠给震住了，不过这个提议好像不错，她没理由不答应。
　　“成交。”
　　三天后，网上的帖子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仅如此，只要一发表相关话题，也会立刻就被管理员删掉。所以，这场风波几乎迅速消弥。
　　同时，秦可风也接到了韩哲楠的电话。
　　韩哲楠没有问他在哪儿，他在干什么，只是对他说了一句，“你该回来了。”
　　秦可风也没有过多言语，只答了一个字，“好。”
　　秦可风离开，并不是因为韩心舞的话，他只是为了向当年送走妹妹的人求证，是否留下能确认妹妹的线索。韩心舞找不到他，是因为他刻意隐匿了行踪，也没有使用手机，没有留下任何可能暴露的因素。
　　韩心舞将帖子爆给论坛，本就想以此为筹码，逼迫韩哲楠找出秦可风的下落。没想到，韩哲楠主动提出交易，刚好符合她本意。

　　筱绿、即墨对帖子为何消失心知肚明，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告诉亦泠。能瞒多久就多久吧。
　　可是，亦泠还是从另一个人那儿知道了这件事。
　　昨天晚上，亦泠接到一个电话，约她今天上午见面，地点在方家酒店旗下的咖啡厅。
　　此刻，亦泠正在咖啡厅，和方一文见面。
　　亦泠不知道方伯伯突然约她见面的原因，所以不敢贸然开口。可方伯伯自从坐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亦泠只好找些话题，微笑着说：“方伯伯，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才回来，还没见到筱绿了。”
　　方一文是一个很儒雅的老人，不像商人，反而像学者，浑身散发着阅尽世事后的睿智与练达。
　　听到这话，亦泠试探着问：“您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亦泠，还记得五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五年前？
　　亦泠立即记起了五年前，方伯伯碰到自己和韩哲楠在一起后，私下对自己所说的话，不要和这个年轻人有过多的纠葛，最好远离他。
　　“我是看了不久前的记者会之后，才决定回来见你一面的。”方一文直接说明原因。
　　亦泠也将盘旋在心底多年的疑惑问了出来，“方伯伯，其实我也一直想问您，为什么？”
　　方一文看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斟酌着什么。
　　“你爸爸临死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告诉我，他见到了留学时的好友，发现了一个关于他的秘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其他的，他并没有明说。”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透露了太多的信息。
　　“那个好友是韩昊明？”
　　“是，他是你父亲唯一向我提过的好友。”
　　父亲的死真的与韩昊明有关吗？
　　方一文继续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网上关于你的帖子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的确出乎亦泠的意料，原本她以为，只要时间长了，总会慢慢冷却的。
　　“这背后肯定有人操控。亦泠，你应该想到是谁。”方一文语气凿凿。其实，以方一文的眼光来看，这事发生的太突然，消失得也太突然。幕后有谁，也不难猜。
　　亦泠自然明白方一文话中的意思，但她本就看得通透，“我本来就是一个无辜受牵连的人，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你能这样想，那最好。回忆你父亲去世前，反常的事还真的只有这么一件。”话不多说，方一文也只说到此处，然后就转移了话题，“亦泠，筱绿最近怎么样？”
　　说到筱绿，谈话的氛围霎时变得轻松许多，“待会我陪您去见她，您就知道了。”
　　“她跟安正宇那小子怎么样？”
　　这个问题，亦泠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一文看亦泠一副为难的样子，又想起安正宇好像是姓韩那小子的死党，便问道：“她该不会迁怒于人吧？”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语气里虽是责怪，脸上却一脸慈爱。这种慈爱正是亦泠一直想拥有的，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说谁不省心呢？”
　　说曹操，曹操到。筱绿声到人未到，站在不远处，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方一文。
　　亦泠忙站起来，招呼筱绿，“筱绿，我正准备和方伯伯一起去见你，可巧你就来了。”说起来，方家这对父女仿佛天生不对盘，见面十次有九次不欢而散，可不见时偏偏又记在心头，总爱向人唠叨几句。亦泠没少听到筱绿在自己面前吐槽方伯伯。
　　筱绿走到桌旁，就开始数落，“回来也不通知一声，如果不是助理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这悠闲地喝咖啡了。嗯……”最后一个“嗯”字，颇有意思，方一文也暂时选择不去触怒女儿。
　　“筱绿！”
　　筱绿立刻转身说道，“亦泠，你不要为他说好话，平常已经说得够多了。”
　　亦泠和方一文交换了一个眼神，乖乖地选择闭口了。
　　筱绿接着数落起来，“你急匆匆回来干吗？是不是想回来接手，让我能好好休个假？”
　　“筱绿……”这次开口的是方一文，不过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我不管你回来干什么，但一定要牢记医生的叮嘱，不劳累，忌烟忌酒。还有就是，咖啡也要少喝。”
　　方一文笑笑，满口答应，“好，都听你的。”
　　亦泠看着这一幕，突然很想哭。女儿虽在训斥不听话的父亲，但话里字字都是关心；父亲看似对女儿不满，可还是乖乖地听从女儿的建议。简单的相处，却弥漫着浓浓的亲情。这一直是她渴望而做不到的。因为无论她怎么呼唤，父亲永远不会出现。
　　“伯父！”
　　安正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筱绿的矛头立刻转向了他，“安正宇，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望伯父。”
　　“我爸爸不需要你看望。”筱绿特意强调了“我爸爸”三个字。
　　安正宇不由抚眉叹息，“筱绿，你还在生气？”
　　“那是我的事。”言下之意，用不着你管。
　　在筱绿面前，安正宇姿态一向放得很低，现在都快低到尘埃里去了。
　　“那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再跟你说一遍，这是我的事。”筱绿语气强硬地说道。
　　这下，连亦泠也替安正宇叫屈了。
　　“筱绿，本来就不关正宇的事。”
　　“我知道，只是我不想再跟他继续下去了。他也应该尝尝，被人抛下是什么滋味。”
　　“筱绿，这件事，你竟然还没释怀吗？”
　　“亦泠，我也很想问你，五年前，你抛下所有离开的时候，心情到底是怎样的？”筱绿将一直以来压抑的激愤全都释放出来了，连如闺蜜般亲密的亦泠也没放过。
　　亦泠一时无话可说。她早应该想到，筱绿心思本就敏感，她怎么会不介意五年前身边亲近的朋友一个一个相继离开？
　　再没有人劝阻筱绿，方一文也没有。
　　筱绿直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一字一句道：“安正宇，我跟你玩完了！”语气决绝，转身就走。只留给三人一个挺直的背影。不过，那背影，怎么看都有股悲伤的感觉。
　　直到筱绿的身影完全消失，方一文才慢慢从座椅上起身，看看一旁呆呆的两人，宽慰道：“你们应该明白，筱绿刚刚都是气话，当不得真。”
　　“不，方伯伯！”亦泠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五年前，我抛下一切离开，的确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感受，筱绿生气是应该的。”
　　方一文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也没看安正宇一眼，直接离开了。
　　安正宇还像失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亦泠本想上去劝解，可他却马上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如同来时一样。不同的是，来时，可能带着和好的希望；离开时，恐怕只有绝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