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13、第十三章 定情

　　林西子拿着她将要送给陶睿知的礼物慢慢下楼。她那一身装扮明明是可爱系，陶睿知的目光却像迎接一位光芒四射的舞会皇后那样地一直迎着她，里面写满了越逼近就越被放大的惊叹与痴迷。

　　林西子把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脸上是一种近乎痴傻的专注。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不愿离开她的面庞，嘴唇喃喃翕动着说：“你穿上我送的袜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林西子微微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他手中的礼品盒：“美国人的习惯，不当面打开礼物是不礼貌的表现。”

　　陶睿知便立即动手拆开礼物，有一种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的决绝。然而手上动着，他的目光却仍在林西子脸上胶着，清清楚楚的一种姿态：
　　到底是什么礼物我不在乎，在这世上我只在乎你！

　　他拿出那个面罩，却递到林西子手上：“你替我戴上，好不好？”他的声音那么柔，那么暖，控制得太卖力，以至于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林西子接过来，踮了踮脚尖，把面罩套在他低俯而就的头上，一点一点，渐渐地覆下来，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一件一件地消失，眼前这一张被温暖保护的脸，仿佛可以属于任何人……
　　林西子纤细白皙的双手停在陶睿知的颚下，呆呆地顿在那里不能动弹。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睛里一层层漾起了水光，清丽照人，一如那面与她同名的湖。

　　陶睿知猛的一下将面罩扯下来，面罩划过的一大片头发被揉得零乱，使得他带上了一种与床第相关的迷乱与性感。被解放了的唇灼热而急切地压在林西子的嘴上。
　　像是受了惊吓，林西子本能地闭了闭眼睛，两串清涟涟的泪珠便滚落下来，瞬间又被他的唇仔仔细细地吮去了。
　　他们的头上，正好悬着一挂榭寄生，刚刚被陶睿知放上去的，代表圣诞爱情的植物。
　　林西子倚在陶睿知怀里，对自己叹息着说：这就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爱情吧……

　　这个晚上，他们一群人玩得很尽兴。Jeremy一家因为非老即幼，并没有待到很晚，所以夜深了之后，玩闹着的就只剩下一群年轻人了。
　　林西子到美国已是第四个年头，直到这时才开始大规模地认识了第一批中国朋友，其中有一对和陶睿知走得最近，因为其中的男生姚晔是陶睿知的室友，而他的女朋友李冰璇是一个特别活泼外向的女孩子，非常非常地爱笑，任你说什么她都能笑得花枝乱颤，因而和她在一起，不但无论你怎么笑都不过分，而且也会让你误以为自己极有幽默感。所以，虽然只是短短一晚，林西子已经把她当作快乐天使那么地喜欢起来了。

　　大家一直玩闹到过了零点，才终于决心要散去。陶睿知当然并不急着走，他陪着林西子把大家送出去，然后两个人并肩站在雪地里目送那几辆车子缓缓开走。
　　他们俩相拥而立，看见外面雪已经下透了，夜空干干净净，布满了星星，于是拼着挨冻也看了会儿星空。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俩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有了男朋友的事情，林西子自然不会主动告诉父母。虽然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但林西子恐怕一辈子都再也没有办法，去对父母敞开心怀说任何贴心的话。

　　这个寒假，虽然被冰封在原地没有出门旅行，林西子他们还是过得有声有色的。

　　新年来临之际，林西子和陶睿知一起到芝加哥去看焰火。从他们的城市到芝加哥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但看完焰火已经半夜，他们俩刚刚在一起没几天，谁都不好意思提出在那里住一晚，所以决定连夜驱车赶回。
　　为了要通宵，俩人在出发之前先睡足了觉，然后去的路上由林西子开车，陶睿知再睡一会儿，以便午夜返程的时候好把车交给他开。这几日天算作美，气温有所回升，车行了半程之后，没有再下雪。他们俩都穿着最厚实的衣服，想来在室外坚持一夜也问题不大。

　　林西子有经验，知道看焰火的人太多，附近根本不好停车，所以将车子停在了远处，再乘地铁过去。时间快到的时候，他们从地铁站出来，再穿过一两个街区，就看见兴奋的人群正一批批地向焰火观赏最佳地——Grand Park拥去。
　　个人总是很容易被一大群人所营造出来的气氛感染的，明明时间都完全来得及，他们俩却也被带得有些心急如焚，开始拖着一身笨重的衣服小跑起来，直冲到公园正中的喷水池旁去。

　　刚停下脚步，第一枚焰火就在空中炸响，他们俩本能地随着身旁的所有人雀跃欢呼起来，全然忘了刚才匆匆赶路时的疲劳。
　　倒计时过后，广场上更是欢声雷动，“新年快乐”的呼喊响彻云霄。更有一些热情奔放的美国人，喜不自禁地四下奔跑，激动不已地拥抱所遇见的每一个陌生人。而空中的礼花陆续地牵引着人们的眼球和心灵，笑意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每个人的颊畔唇角，无法散去。
　　不知是不是被礼炮震动的，雪竟然又下起来了。陶睿知的手上端着一只小巧的相机，贪婪地记录着这个夜晚。闪光灯打开一瞬，雪花在眼前缤纷，而闪光灯关掉之时，焰火便在远处绽放。

　　又一朵礼花绽放到极致之后流光溢彩地四下坠落，陶睿知忽然俯下身来，贴在林西子耳边柔声问：“在想什么呢？”
　　林西子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在想，对着焰火许愿能算数吗？”
　　陶睿知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我想能吧，你看它们多像满天流星。”
　　林西子点点头：“我就是忽然觉得它们很像流星，才这样问你的。”
　　陶睿知便问：“那你许愿了吗？”

　　我许愿了吗？——林西子讷讷地问自己。她还没想好，该许一个、或者一些，什么样的愿望呢？也许她一直是个木讷的傻孩子，每到该许愿的时候总会紧张，脑子里乱糟糟地空白着，想不出该许什么样的愿望。也不知是她的愿望太多，还是从来拿不准到底有什么迫切希望实现的愿望。

　　还没容她把这件事情想明白过来，礼花表演的最后时刻便已经到了。一阵紧锣密鼓的轰鸣中，半空里异彩纷呈，大朵大朵的华彩层出不穷，摇撼着向人们的心里洒下来。
　　在这锣鼓喧天吵闹熙攘的世界里，林西子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在碎裂，很痛，但是越来越轻松。
　　在这慢慢坍塌的重重心墙后面，有一整片涂满了崭新晴朗气息的蓝天。

　　新年之后，寒假并没有结束，年轻的孩子们还有形形色-色北国冬天里特有的项目可以上演，譬如滑冰和滑雪。
　　然而，比起真正的滑雪来，让年轻人更加沉迷其中的是一种叫做tubing的项目，它更像游戏，而算不上是体育项目。所谓tubing，就是人们乘在轮胎上从雪坡上往下滑。说来简单，但是大家可以拼成不同组合，换用各种姿势，而玩出许多花样。
　　许多公园都经营这个项目。林西子和陶睿知是约上姚晔和李冰璇一起去的，毕竟这项活动是求趣，不是适合二人世界的游戏。

　　陶睿知和legendary girl的终成眷属，那段时间里一直是他的朋友当中热门传诵的特大佳话。大家都已是博士生，有些人还是研究生毕业或是已经工作了才出来的，年龄或天性都足够打磨出一份稳重，当着二位主角并不会刻意多提，但李冰璇不同。她是本科毕业就出来的，而且才来不久，年纪本也小些，又是炸炸呼呼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未免多打趣了陶林二人几句。
　　不过她翻来覆去强调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句话：“我从刚到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姚晔室友的童话式爱情故事——对一个素不相识女孩的暗恋，没想到居然还真能修成正果，太神妙了！太传奇了！天哪，什么时候我要把这个故事写下来，还要注明它是千真万确的！林西子，怪不得叫你作legendary girl呢！你就是legendary，跟Old Town无关！”

　　每听到她的这番感慨，林西子总是笑而不答。她也不忸怩作态地表示害羞，只是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从容浅笑。
　　每当此时，陶睿知心里便会暗自生喜。说起来林西子的年纪只会比李冰璇小，而她却是这么的不同，不是显得更老气或更成熟，而是更——让他喜欢。
　　他就是喜欢她这样贞淑恬静如娴花照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