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 ...
-
在回去府邸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
父王的异常，莫凡的警告，还有他跟菁之间所谓的纠葛，如此种种，就算我不去想，都知道在他们背后肯定有什么事情。
莫凡的话，菁的态度，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似乎不只是误会那么简单。
要说完全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我更在意的，却是父王的举动。
想到他的眼神，和他的动作，还有他的语气，不知为什么胸口有点闷闷的感觉。
叹口气，决定不再浪费脑筋。一个上午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宫里，虽然没有做什么体力活动，然而却比我在校场练习几个时辰的剑术还要累。
“主人，到府了。”奴仆的声音传过来。
已经到家了么？我掀开车帘，看到自家大门，和守在门口等候的牧，我不觉松了口气。
还是家里最好，不用小心翼翼，不用左思右想，更不用被迫接受别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以及唯唯诺诺和口不对心。
“主人，您回来了。”牧低身接过我接下来的发冠。
“嗯。”我心不在焉的应一声，然后朝着内院走去。
换好衣服，我坐在大厅上，牧站在我身边，倒上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牧，我的母亲……她是什么样子的？”迟疑了会，我问道。母亲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是牧一直照顾我长大，他曾经服侍过我的母亲。
牧愣了下，“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还不是因为父王提到了母亲，我烦躁的抓抓头。“没什么，我……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长的很像她？”
牧放下手中的茶壶，赞叹的说：“是的，您长的非常像娘娘！尤其是眼睛，又大又亮，又有神采，跟娘娘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娘娘非常美丽，而且温柔贤惠，体恤下人。想当年要不是娘娘，老奴我早就死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啦，不就是我娘曾经救过你吗？”我撅撅嘴，打断牧的话。牧曾因犯错而差点被杖毙，据说是母亲替他求情才能活下来，所以牧对我母亲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并在她过世后尽心尽力的照顾我。这些陈年旧事我都听过几百遍了，如果不打断他，接下去又该是拐着弯教训我的话了。记得小时候还住在皇宫的那段期间，对于我这种不受重视的皇子，待遇只比一般的太监宫女强些，在学堂里还会受到其他皇子贵族的欺负。而我脾气又很倔强，是别人打我一下，我也一定要打回来的那种，每次下课常常都是带着一身伤痕的回来。于是牧每次都是一边给我伤药，一边就开始唠叨这些旧事，说什么没好好照顾我，有负与母亲的托付之类的。而且他只要唠叨起来肯定没完，直到我求饶答应再也不惹事为止。
看着牧被打断的不情愿的样子，我不禁好笑。自从搬出皇宫后，就很少听到牧唠叨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皱眉低声道：“如果我真的长的那么像我母亲，那岂不是很像女人？！”
“谁说您像女人了？！”牧瞪大了眼睛，“您才不是呢！您虽然相貌跟娘娘相似，那也只是表面上。娘娘是温柔淡雅，而您却是气度不凡，英勇过人！任谁见识过您的力量，都不会说您像个女人的！您在老奴我的心目中，就如同天神一般……”
我不禁张口结舌的看着滔滔不绝的牧，原来他也会如此的拍马屁么？
“再说，您虽然像娘娘比较多，但是仔细看的话，你跟皇帝陛下也很相像呢……”
说到这里，牧猛然顿住。
我愣了愣，牧看着我，欲言又止。
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牧脸上带着懊恼。以往我们聊天的时候极少提到父王，那只是因为牧觉得那会令我感到不快，所以他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话题。
其实我哪有那么脆弱？
“我去给您准备午膳。”牧说。
我点点头。
大厅里剩下我一个，我趴在桌子上，开始用手托着腮帮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悄悄的出现在我身边。
“小莫蒂，你在干什么呢？”月下妖轻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有点茫然的回头看向他。
月下妖突然皱皱眉，他坐在我身边，手指抚上我的额头。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来？”月下妖轻柔的声音里彷佛有着某种魔力，一种让我忍不住想要倾诉的魔力。
“我在想以前的事情。”我低下头，说。
“今天父王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问我是不是怨恨他。”我重新趴下，下巴顶在桌面上，两臂伸展，“他为什么问我这些呢？还提到了母亲……”
月下妖静静的听我说着，手指在我头发上轻轻的摩擦，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歪了一下头，困惑的说：“父王不喜欢我，这个我从小就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听说是因为那个什么预言……可是当时我却就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够好，肯定是自己有什么不对，所以才不能够得到父王的重视。于是我就努力的变强，努力的想要做好每一件事……”
我停了下，陷入回忆。那时候为了变得足够强，我总是在空荡荡的宫殿里一个人挥舞着长剑拼命练习。父王只喜欢强大的人，不知为什么我当时是如此的认为，也许是因为曾经听说过，父王最想成为的是艾撒大帝那般强大的千古帝王吧！
“就算没有人喝彩，没有人鼓励，我也从没有想过放弃，我想变得强大，像父王那样强大。我时常幻想，如果我变强了，也许父王就会对我微笑，给我奖励。可是后来我发现，不论我再怎么努力，父王仍旧只是冷冷的旁观着……不，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在看。我只有在宫宴，或者在父王召集所有子女的时候才能见到他。而每次，我都是默默的跟在最后面，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很可笑吧？那个时候……”我无意识的笑了一下，月下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脑袋。
“等年龄大了一些的时候，我才知道根本不是我的问题。在这个皇宫里，身份才是最重要的。我母亲原本只是一个宫女，被父王无意之中遇到，一夜恩宠便得封妃。而我，一出生便被预言会带来不祥，似乎印证了这个预言，母亲生我后没多久便去世，父王没有在襁褓中就扼杀我大概是因为我毕竟是他的骨肉吧！”说到这里，我嘲讽的笑了下。“当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就只有愤怒和失望。愤怒，是因为原来我以前的努力全都不过是一场永远都得不到回报的笑话。而失望，却是觉得父王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犹如神般的存在……他宁愿相信那些虚无的预言，也不愿相信自己的骨肉……”
“从明白了那些起我就放弃了，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我不喜欢皇宫里那种阴沉的气氛，做什么事情都要防着其他人。就连我这种被冷落的王子，还有人想要除掉呢！”我侧了下脑袋，看向月下妖，微笑着说，“不过好在我够强大，牧也保护的我很好，所以我才能平安的活到现在。”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月下妖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然后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眼神温柔，就像月光下闪烁着淡淡金色的月妖湖水，清澈，温暖，平和。
我不觉迷失在那片盈盈水光之中，不由自主的说下去。
“我小时候很渴望父王能够奖励我，哪怕只有一句话。而当后来我终于因为在战场上的勇猛而受到父王的奖赏的时候，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了……可是今天……父王从来没有那样对我笑过，他也从来没有抚摸过我，更没有提到过我的母亲……他，还记得我的母亲吗？……”
想到父王发白的头发，还有被痛苦扭曲的脸。
父王，已经衰老了。
我看向月下妖，眼神迷离。
“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转变态度？”
是不是因为你呢，月下妖？是因为我找到了你吗？是因为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用处？
这样想着，心中却突然刺痛。
“好了，不要再说了。”眼前突然一暗，月下妖用手轻轻覆盖在我眼睛上。“你做的很好，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所以，可以了。不要再露出这种表情了，小莫蒂，我会心疼的……”月下妖伸手搂住我。
我紧紧抓住月下妖的袖子。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怜惜的声音对我说过话。
为什么是你呢，月下妖……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