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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葵花若失 ...

  •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微微的炎热,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窗外偶尔有麻雀掠过的身影,飞过时泛起金色的光芒.整个校园都是学生们来来往往的身影,热闹非凡,教室里却是格外的安静.木木趴在桌子上,无聊的转着笔,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注视着外面澄澈仿若透明的蓝天和轻柔的白云.
      突然,有一只手轻拍了拍她的头.“小丫头,在想什么呢?”
      木木回过神呆呆地看着手的主人一屁股做在她前面的桌上.
      “哦,没什么呀.”木木懒懒地答,有些无精打采地打量他.板寸头,黑黑的皮肤,个子很高,一双眼特别的有神.木木继续无聊地转笔,心里纳闷何时和这人这么熟了,一个坐前排一个坐后排,高中两年说过的话扳着手指也能算出,怎么扯也八杆子打不着嘛.
      “你为什么总是不去做早操啊,”他突然开口问,很悠闲的晃着两条腿.
      “不想去就不去呗,”木木随口答.两只眼睛却盯着在她面前不停晃动的长腿,晃啊,晃啊,晃得她头晕.
      “喂”,木木开口,突然想起他是在篮球赛中受了伤才很光荣地留在教室不用做操,“你的脚没事吧?”
      他没回答,只是突然用一种很专注的眼神看着木木,看得木木一愣一愣的,然后就突然很猖狂地笑了起来,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语气对她说,“小丫头,我叫叶子健,你该不会高中两年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木木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可恶的笑容,勉强忍住想揣他一脚的冲动。因为他该死的说对了,她确实想不起他的名字.
      “你身体不好吧,小丫头,”他突然跳下桌子走到黑板前,不知干些什么.
      “不许叫我小丫头,”木木不服气地大嚷,好奇心却让她的双脚不自觉地跟了过去.“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嘛,”她一愣,看见他正在黑板上画一个人.
      他转过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眼睛很明亮.“你的头发好黄啊,营养不良吗?”说着还一副很怜惜的样子摸摸她的头.
      木木瞪了他一眼,很不客气地避开他的手.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朝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白白的牙齿.木木一呆,竟忘了再说什么.
      五月的阳光透着温柔的气息洒了进来,暖暖的,让人心怡.五月的这一天,木木第一次看到有男孩用如此专注的眼神在黑板上画画.
      他画了一个女孩,有着稀薄的头发,只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和瘦瘦小小的脸庞。
      那个人不是别人。
      是她。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纪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朴树在无忧无虑地唱着.
      从那天起,也不知怎的就和叶子健熟了起来.木木一直以来都是个乖孩子,安静地听老师讲课,沉默地读书写字,有时喜欢呆呆的看一上午天空.叶子健却不同,他是一个很张扬的男孩,从来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喜欢在上课睡觉,喜欢和老师顶嘴,喜欢用一张嬉皮的笑脸面对别人.每当他被老师点名的时候,木木总会回头看他,这时,他就会偷偷地朝木木做鬼脸,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叶子健的成绩并不好,其中英语最让人头痛,他也按时交作业,却从没见他交过什么英语作业.于是作为英语课代表的木木只能很尽心尽责地每节下课屁颠屁颠地跑到他位置上催他交作业,可每次他都很灿烂地朝她微笑,闪着一双明亮的黑眸.说,“小丫头,我不交了.”而木木总会被他的微笑弄得晕头转向,只是傻愣愣地回笑,嘴里还说着“没关系,没关系,不交就算了.”
      有一天,木木像往常一样跑到叶子健的座位上,刚想正气凌然地开口,他却突然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眼睛里有一抹奇特的神采.
      “小丫头,交我英语吧。”
      木木一瞬间地怔住,觉得太阳准是从西边出来了,然后笑了起来,很爽快地说,“好啊,不过你以后不准再叫我小丫头,不准拉我辫子,不准欺负我,不准不交英语作业,不准不请我吃东西……”她一连说了许多个不准,说完后,还得意地朝他眨眨眼睛.
      叶子健却很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很欠扁地拉拉她的辫子,摸摸她的头,“明明就是小丫头嘛,又瘦又瘪,还没长大呢.”
      “叶子健——”木木很没形象地大叫,抬起脚就往他身上踹去,却不知为什么,在落脚的一刹那又莫名地心软.也许,是因为他过于明亮的眼神,笑起来白白的牙齿,也许是因为渐渐炎热的天气,使她头晕目眩.木木只知道那一刹那,朴树的歌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木木所读的是一所寄宿制学校,每天只能过着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时间转得飞快,渐渐的,木木已经习惯当叶子健的私人教师,习惯每天的第二节晚自习和他呆在后排,看他想题时的认真表情,解不出题时抓耳挠腮的样子,看他对着不认识的单词发愣的表情,困惑时孩子般迷惘的眼神.虽然,他仍喜欢拉她辫子,摸着她的头叫她小丫头.
      一天,第一节晚自习刚下课,他突然拉着木木就往教室外跑去.
      “叶子健,你干什么?”她一惊,大喊.
      “别急”,他回过头朝她笑笑,一双眼在黑夜里更显明亮,璀璨的如同夜空中的星子。“小丫头,我带你去听听风的声音。”
      木木整个人一怔,如同被施了奇妙的魔法般,呆呆的任由他拉着跑.他掌心的陌生温度清楚地透过肌肤传了开来.木木可以看到他在黑夜中奔跑的挺拔背影,看到风吹过,撩拨他的衣服,拂过他短短的发.
      初夏的夜,天空辽远而寂寥,点点星子闪烁着零落的光芒,却有一种沁凉,浅浅淡淡的,让人的心都湿润起来.
      木木和叶子健就这样沿着夜色中的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木木累得再也跑不动,直到木木以为她那久违的气喘又要发作,她才拉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说不行了,真的跑不动了,然后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他停下来走到木木身边,安静的躺了下来.
      整个操场顿时寂静了下来,此时早已过了下课时间,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她和叶子健两个人.木木看着辽远的天上忽明忽灭闪闪烁烁的星星,清楚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快得不正常的心跳声.
      “小丫头,感觉怎么样?”身旁的叶子健忽然转过头,满脸笑意地看向她。
      “呵呵”,木木傻傻地笑了起来,感觉自己此时此刻纯真的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从没一口气跑那么久过,从来没有这样迎着风跑过,她望向寂静的夜空,那里的黑,黑得让人安心。一些星星零零落落的洒在上面,寂寞地俯瞰着大地.
      “看你干干瘪瘪的样子,太少运动了.”他闪烁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她没有做声,只是着迷了般地注视着无穷无尽的夜空,点点的星辉落在了她的眼中.这还是她第一次逃晚自习.
      叶子健忽然把目光对向她,夜色中木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那对明亮的双眸正注视着她。
      也许是当好学生太久了,她竟从没注意过这么美的夜空,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安分的灵魂,木木想,她的那抹灵魂或许只是被掩埋在安静沉默的表象下吧。
      叶子健,第一个带她走出了那个苍白的世界.
      “叶子健,你很爱画画吗?”木木突然记起那个五月,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在黑板上画画的样子.
       “是吧。”
      她听到她身边的人低低地开口.木木侧身看向他,看到了在他眼中很少见到的忧郁.
      如水般的忧伤静静的在他眼底流淌。
      他平躺着直视无限的夜空,眼神苍茫而又遥远.他缓缓开口,说他最喜欢凡高,那个为了艺术而疯狂的人,他喜欢他的画,喜欢他画中永远充满生命力的世界.他说他从小就迷恋上了画画。小时侯他和父母还住在市郊,那个只有几栋破屋,却有一大片一大片田野的地方.每到春天那里都会开满金灿灿的油菜花,他总会背着画板在田野上奔跑,听着风从耳边吹过,跑累了就什么都不管地倒在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白云轻柔地漂浮,然后他都会把那些很美的景色画下来.
        叶子健顿住了,不再出声,沉默悄无声息的蔓延。木木很专注地看着他,感到有一丝冰凉的伤感正从她的心底悄悄滑落,无声无息
        夜,凉如水.
        很久,叶子健才淡淡地开口,他继续讲述着那些镌刻在他心灵画板上的往事.他告诉木木,后来他父亲升了职,母亲调到了大公司上班,他们一家便从那小小的屋子里搬了出去.他说他的父母都很忙,忙得没有空吃饭,没有空回家,没有空去在乎他.他们很严厉地告诉他,不能再画那些乱七八糟的画,不要再去想那些什么美院,那些都是疯子才会去的地方.叶子健说,他清楚地记得说这话时,母亲精致妆容下的脸露出嘲讽的笑容,父亲冷漠的眼神.他们对他说,子健,你要考上好的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过爸妈现在的生活,说完后,在电话不断的催促声中,匆匆地消失在那厚重冰冷的铁门外.
      空气似乎凝结了。
      木木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天空,那里星光正独自灿烂着.她忽然想到凡高画中那一片片金灿灿的向日葵,那些永远充满热情的花朵,在阳光普照的地方,挺拔傲然的表情,张扬着生命的色彩。有一瞬间,她感觉身边那个有着明亮眼神,白白牙齿的男孩,那个在星空下静静沉思的男孩也是凡高笔下的向日葵,也是那一团团热情跳动的火焰,向着阳光,勇敢地活着.
       她听见自己轻轻地说,“加油,叶子健,别放弃你的梦想,你会成为像凡高那样出色的画家的.”
      她对上他的目光,专注而明亮.
      风,轻柔地拂过,在这初夏的夜晚.
      她看到叶子健绽开笑容,灿烂而明媚.

      时间飞快地流逝。
      木木看到那些高三的学长学姐们疲惫地穿梭在校园中,忙碌地应付一场一场的考试。然后,她又看到他们坐在学校的食堂里聚餐,不停地拍照,写留言,不停地欢笑,流泪,然后毕业,匆匆离开,从此各奔天涯,开始新的人生.
        那个即将进入高三的暑假,木木仍然是叶子健的私人老师。他们常在图书馆里安静地看书,但更多的时候则是被他拉到各处去玩.那个暑假在木木看来,简直是疯了.她和叶子健游荡在迤逦秀美的西湖边,走过湖边的每棵杨柳,每张石椅,穿过大大小小的街道,弄堂,留恋过每一处动人的风景,甚至顶着骄阳爬了一座座的山.
      他们最常爬的是吴山,按他的话来讲是不用买票。木木体力差,每次都是被他半拖半拉地拖到山顶.他们在山顶肆无忌惮地大叫,大笑,眯着眼睛看刺眼的阳光,看晴朗得没有一丝白云的蓝天.
      那一天,木木记得,在山顶上,阳光很耀眼,炽热的风从他们身边吹过,他拿出一张画,递给她,说,“送你的。”
      声音很轻,很柔,似乎被风一吹就轻轻散了。
      木木接过,看到上面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和大片大片的向日葵,那样的金色,耀眼而夺目,狠狠地灼伤了她的眼,也紧紧地刺痛了她的心.

      时间悄悄的,无声无息的,如流沙般从指尖静静滑过.当木木推开高三那扇沉重的门,她意识到一切都不同了.木木回到了最初,沉默地读书写字,安静地听课,然后疲惫而又无奈地埋头于一堆堆的习题中,刺目的白色在她面前光影交错.只是她仍然习惯回头看叶子健。他依旧喜欢在课堂上睡觉,依旧喜欢挂着无所谓的表情,依旧在木木回头看他时向她灿烂的微笑,然后露出白白的牙齿.
      木木渐渐感到了窒息,高三的阴郁和沉闷让她透不过气来。渐渐的,她像所有人一样顶着沉重的眼皮在课堂上昏昏欲睡,渐渐的,她感到再没有多余的时间为叶子健补习英语.所以当他微笑地对她说,小丫头,以后不用教我英语了,好好读书吧的时候,木木只是微微一呆,却没说什么。只是他当时灿烂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神,木木每每想起时,心里总会有莫名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下坠了,失落在这段仓皇的日子中.
      木木的成绩一直很好,木木已经很少回头看叶子健了,也很少和他说话了.那样的日子,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为自己的梦想打拼,她不知道,叶子健是否也在为他的梦想而努力,他是否说服了他的父母,是否……
      冬天渐渐地走近,寒冷静静地蔓延,阳光似乎很少从灰暗的天空中露脸了,整个校园剩下的也只是遍地枯黄的落叶和突兀的树枝.
      木木走在校园干净的道路上,路过那已经有些颓废的操场,突然想到,叶子健似乎再没有画过画……

      寒假的时候,木木突然接到了叶子健的电话.他的声音在电话中似乎带着一丝不真实.
      他说,“小丫头,可以出来吗?”嗓音干净透明,像纯澈流淌着的泉水。
      木木没多说什么,便匆匆出了家门,没有理会父母惊奇的目光和焦急的询问.
      那天晚上,木木陪着叶子健静静地游荡在霓虹闪烁的城市中,像两抹孤独的游魂,和那些或行色匆匆或神情冷漠或欢声笑语的人擦身而过.
      叶子健很沉默,只是拉着她的手.木木可以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有一刹那,木木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很想落泪的冲动,忽然发觉他可能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男孩了.
      他们沿着半年前曾走过的路线走过西湖,来到广场上,安静地在长椅上坐下.那里还有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大都三五成群,笑笑嚷嚷地经过他们身边,脸上洋溢着热情和快乐.
      木木感觉叶子健拉着她的手更冷了,不带半丝温度。她呆呆地看着他沉默孤独的侧脸,喃喃地想开口,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一阵巨响,漆黑的夜空顿时被绚烂的色彩覆盖了。夜空中浮现着一朵朵缤纷的礼花,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呼声,为迎接新年,广场有了燃放烟花的活动.
      木木看到叶子健长长的睫毛轻颤,那双明亮的双眸正出神地望着夜空中那一朵朵灿烂的烟花,握着她的手突然紧了紧.
      木木也抬头看着那五彩缤纷的烟火。上升,绽开,然后迅速地坠落,消失——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眼睛很湿,很湿……

      从那以后,木木再也没有和叶子健单独相处过。黑色的六月,像呼啸着的火车沉重地驶来,很多人被撞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却连喊痛的时间都没有.
      填志愿的时候,木木偷偷地去翻叶子健的表格看到第一志愿的格子上清晰地写着浙大.
      他们像所有高三毕业生一样,忙着告别,忙着微笑,流泪,忙着为自己的人生努力.
      不知为什么,木木突然想起了他送她的那张画满蓝天,向日葵的画。一瞬间,却刺眼得模糊.
      后来,木木顺利地考上了北京那所令人向往的大学.再后来,她得知叶子健落榜了.
      炎热不堪的七月,她轻轻拨通了叶子健的电话,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喂”,她听到他低低好听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是我”,木木玩弄着电话线,忽然有一些不知所措.
      “是小丫头啊”,她听到那头的笑声,“恭喜你考上北大,你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呢,很棒啊.”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想象他在那一头会是怎样的笑着,会不会仍然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一脸灿烂.“别放弃啊,你可以复读,明年再来过,”她突然开口,喉中有一丝哽咽,电话线都快被她扯断了.
       “说什么呢,我才不在乎呢,那所学校我本来就不想读.”
      “那美院呢?”她焦急地问,你一直执着的梦想呢?
      电话那一端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只有沙沙沙的杂音和冻结的空气.

      当木木坐在驶动的火车里的时候,她知道她将要迈向新的人生,将要向她过去的记忆做告别式了.她想着北京那永远阴霾的天空,想着北京黄沙漫天时带起的尘土,想象那边是不是也有这边那样美丽的风景,那样火热的希望.
      木木没有再见过叶子健,她常常在想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想她再也找不到那个拥有明亮双眸的男孩,那个露出一口白牙,笑起来很灿烂的男孩,再也见不到他摸着她的头,轻唤她小丫头的样子。当木木踏上驶向北方的列车时,她转头看到了窗外蔚蓝的天,还有划过天际的大雁,留下了无法触摸的痕迹.

      一年以后,木木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山清水秀的故乡,她怀念这里不同于干燥的北方的那种缠绵和精致.她像很久以前那样,沿着记忆中的轨迹逛着西湖,穿过苏堤,走过断桥,看到荷花正娇艳地开放着,布满了湖的四周.她一个人爬上山,站在山顶,伸开双臂拥抱天空,像两年前那样大声的喊叫,大声的笑,声音却有着说不出的孤寂.她展开那幅有着蓝天向日葵的画,看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眩目的金光,,一阵哀伤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悄悄蔓延.
      然后,木木回到了母校,微微有些陈旧的粉红色建筑静静地伫立着。因为是放假,学校里很安静.木木缓缓地移动着脚步,记忆仓皇地呈现在她脑中,一如失了序的黑白电影.远远的,她看到了一帮人正在篮球场上打篮球.有一个身影,板寸头,黑黑的皮肤,个子很高.
      她听说,叶子健习惯每天下午在这里打篮球,她听说她复读了一年,却仍旧没有考上.木木感到手中的画竟有一丝说不出的沉重.
      他一个转身,目光与木木对视,笑了,却没有露出记忆中那一口白白的牙齿.他说,“原来是大才女,怎么有空回学校.”
      坐在篮球架下的一堆男生哄地笑了开来,手中的啤酒罐被扔来扔去.
      她看着他,声音轻颤,说,“叶子健,你完全可以走自己的路的,可以追逐自己的梦想的,不要放弃啊……”那是你一直坚持的信念和梦想啊。
      他轻蔑地笑了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果然是好学生啊,口气也是一副教人的样子,”说着,转身投了一个篮球,向身后的朋友们开口,“瞧,这就是当初我们学校的第一名,人家可是上北大的.”
      风,忽然急了,夜色开始沉重地往下坠落。木木怔怔地看着那个篮球在篮球框里打转,落下,落到地上再高高地被弹起.她听到他的那帮朋友们响亮的嘲笑声,口哨声和啤酒罐被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
      她一动不动,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一切似乎都遥远的不真实.
      木木紧紧握着手中的画,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不是因为他的冷漠,轻蔑,也不是因为他朋友们的嘲笑。
      而是因为,一团火焰的熄灭……

      那天晚上,天突然下起了很大的雨,木木匆匆地赶回家时,全身都湿透了.她摊开那幅曾经有着蓝天和金灿灿向日葵的画,如今却模糊得难以辨认,颜料顺着水一圈圈蔓延开来.她控制不住地紧紧抱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那幅画正安静的摆放在桌上,瞬间,被她的泪水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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