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然后……》四非

4、番外

　　秦看清了那个混身湿淋淋的人原来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头发尚在滴水，紧贴在那张英气勃发的脸上，换了别人，这副模样绝对算得上狼狈，但少年的五官立体而细致，皮肤白皙得带了点病态，薄唇紧紧抿成一道美好的弧线，水滴顺着发丝滑落那条天鹅般优美的颈项，流过突出的喉结，最后隐没在衣领中。糅合了纤弱与野性的少年，矛盾的美感，难以言喻。
　　秦听到自己鼓动的心跳。
　　“有人在追杀我。”少年睁着一双警惕的猫目，谨慎地向窗外窥探。
　　秦一语不发，指着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少年的脸上闪过了错愕的神色，然后一咬牙，往门口走去。
　　他的手才摸到门口，身子便突然软软地顺着墙壁滑下。
　　“喂，搞什么？！”秦连忙上前，将手伸到少年腋下将他抱住，这才发现黑色的风衣下，血染了一大片。再看向他的脸，白得如同纸片，双目紧紧闭着，分明已经失去意识。秦咒骂了一声，万般无奈地把少年拦腰抱起，放到卧室床上。
　　小心地割开他的里衣，找到腹部上的那个伤口，外绽的皮肉被雨水泡得发白，血却没有止住，一股股地外渗，惨不忍睹。
　　秦忍下恶心的感觉，用清水擦拭了一遍伤口，上药、包扎，一系列动作做得熟练利索。
　　处理完毕，秦替少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的身材要比少年高大，宽松的衣服套在纤瘦的身躯上显得可笑而可爱。
　　熄灯前，秦替少年盖好被子。
　　那一夜，伤口无可避免地发炎，少年烧得意识模糊，偶尔睁开双眼，眸中却一片迷离。由始至终，他咬紧牙关不吭一声，倔强地没有发出半句呻吟，仿佛他早已习惯一个人承受所有。
　　秦坐在床边看着他，明明他就在他身边，但他却像是离群孤雁，一意孤行地拍打着受伤的羽翼往天际飞去，终至迷失。
　　忍不住衍生出一点点同情，轻轻握住少年的手，少年的身体顿时立刻绷紧，显然没有半点想要依赖那抹温暖的念头。秦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让他知道身边有人，他并不孤独。然而少年立刻变了脸色，虽然双眼紧闭神智不清，却非常抗拒地推开了秦的手。
　　“啧，真是不识好歹。”秦收回那只自作多情的手，禁不住低骂一声。本来他一开始就不愿多管闲事，会留他在此过夜，纯属人道主义。
　　少年背对着秦蜷缩起身体，防备的姿势犹如害怕受到伤害的刺猬，双手抱紧自己的那刻，唇边终于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方。”一声呢喃自他微翘的唇角逸出，眉目流淌出一点温情。
　　秦看着他，莫名其妙百思不解。
　　次日，少年悠悠醒转，睁开眼，看见的是陌生的房间，侧过头，竟发现身边躺着个陌生男人！
　　“砰”的一下重物落地声发出不久，紧跟着是一把沙哑的声音破口大骂。
　　“妈的你干嘛推我下来？！”秦躺着地上恼怒地一扯被单，虚弱的少年顿时也一同掉落床下，许是伤口受到碰撞，少年疼得面容扭曲。
　　“你干什么！臭男人！我要杀了你！”少年气得一把揪住秦的衣领，一边抽气一边叫骂。
　　秦比他更愤怒，伸手将少年推开，谁料用力过猛，一下将人甩到床脚，少年立刻被撞得头晕眼花。
　　秦坐直身子无辜地说：“不小心的，你没事吧？”
　　少年揉揉后脑肿起的一块，咬牙切齿地瞪了过来。
　　秦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站起来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眼神如同豹子一样凌厉张狂的少年，可惜他太纤细了，加上有伤在身，就外貌而言，更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少年和他对视了几秒，扶着床沿慢慢爬起来，凌乱的发丝使他带了点狂野的气息，然而敞开的衣领却露出了两截性感的锁骨，又带出了几分魅惑。
　　秦勾起唇角吹了声口哨，双手环抱胸前，一对桃花眼闪动着异样光彩，肆无忌惮的地上上下下打量少年。
　　“我的衣服呢？”少年警惕地瞪着他。
　　“在垃圾桶里。”秦轻描淡写地回答。
　　“扔了？”少年眯起双眸，两簇青蓝色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熊熊燃烧。
　　“我不认为那套衣服还能穿。”秦只是以事论事。
　　“那是我的东西，你没有动它的资格！”
　　听到少年激愤的口气，秦也有几分动怒了，他指着少年身上的衣服，冷冷地问：“那么，如果是‘自己’的东西，我总该有资格了吧？”
　　少年二话不说便将身上那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此举大大出乎秦的意料，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背身而去，直到他开门走出屋子，然后重重地将门甩上。
　　就这样走了？还以为那只小野猫会摇身变成一只小豹子扑过来咬人呢。
　　秦满怀好奇地走到门边，拉开一点缝隙往外看。只见那个光着上半身的少年正蹲在他家的垃圾桶前乱翻乱找。
　　“天，你不会是想找回那件破烂衣服吧？”秦冲到少年面前，一脸不能苟同之色。
　　少年对他毫不理睬，继续埋头翻找。秦又惊又怒，想着万一有邻居经过，看到一个半赤（咳咳）裸的大男孩疯了一样在他门口翻垃圾，他要怎么向人解释？
　　“你有完没完？大不了赔你一件，那破衣服能值几个钱？”秦上前揪起少年，制止他近乎癫狂的行为。少年立刻死命挣扎，张开嘴唇便向秦的手臂咬去，利牙陷进皮肤里，秦吃痛地低呼一声，火大地一拳揍向少年的脸，少年登时被打飞到墙上。
　　“你这疯子，把垃圾弄得到处都是！”秦看着自己失控的拳头，知道过分了，却又不愿轻易道歉，唯有变本加厉地凶起嘴脸骂人。
　　少年抹去唇角的血丝，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一直固执地盯着那堆垃圾，突然，他眸光一闪，快速地扑了过去，从里面抽出一团烂布，抖开，正是那件又脏又破的黑色外套。
　　少年紧张而不安地把手伸进衣袋内，随即从里面摸出了一张有点褶皱的相片，青淤的脸上竟现出一抹惊喜的神色。
　　秦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才明白原来那件破衣服里有他重要的东西，难怪他如此疯狂。
　　秦有点不好意思地瞄了眼少年肿起老高的左边脸颊，那本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换了平时，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下此“毒手”，都怪刚才气糊涂了。
　　少年却只是把那张相片攥在手中，紧贴着胸口，神色有点痴呆，根本没有理会一旁的秦，甚至当他不存在。
　　“喂，东西找到了就进去吧，你这样子不冷吗？”秦忍不住开口唤起他的注意。
　　少年这才转头看他一眼，眼神却是冰冷的，神色瞬间充满戒备与防范。
　　“你愿意这样子也可以，随你的便。”秦不耐烦地道，见少年仍旧没有动作，恼怒地走进屋里，关门，上锁。
　　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打开电视机，靠进软绵绵的沙发里，边喝啤酒边看新闻。秦把音量调得很低，耳朵密切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那只小豹子会敲门吧？他不至于就那样子走掉啊。
　　电视上的新闻到底播了什么秦毫无所知，他的脑中一直反复出现少年脸颊上的青淤以及他腹部伤口处的那块纱布渗透出来的血迹。
　　他受了重伤呢！
　　秦仿佛被谁狠锤了一记脑门，彻底清醒，快步冲去开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走道冷冷清清，除了七零八落的垃圾外，哪有半个人影？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那是秦第一次与凌相遇，少年精细俊美的容貌曾让他有一瞬间的心动，而他那双倔强的不愿服输的黑眸一直停留在他内心深处，时间越是长久，越是清晰。对少年的感情是欣赏，是抱歉还是好奇，秦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
　　直到……
　　三个月后，秦第二次遇见凌。
　　那时已是告别初春后的第三个月，夏至已至。
　　少年一身白T恤，胸前印着灰黑色的“CAT　MAN”字母，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与球鞋，干净俊秀。他双手插着裤兜，步履休闲，一头短发迎着阳光浮动着柔亮的光泽，竟晃痛了秦的双眼。
　　秦就站在马路上等待迎面而来的少年走近，少年并非单独一人，他身边走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同伴，五官冷峻，身材颀长，虽然脸上表情很淡，却一直很专注地听着少年说话。
　　秦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虽然觉得他们相貌并不相像，但却有着一股相近相似的特质。
　　少年一心只顾与身边的人说话，竟丝毫没有注意站在路边的秦，擦身而过之时，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与被忽视而生起的恼恨猝不及防涌上心头，瞬间湮没理智。秦冷笑着开口：“碰到熟人不打招呼就走吗？”
　　两少年同时回头，一个困惑，一个惊疑。
　　“凌，你的朋友？”
　　被问的那个少年表情厌恶地皱起双眉，想也不想便答：“什么朋友，我根本不认识。”
　　语毕，两人也不停留，转身便走。
　　秦气得咬牙。
　　“凌，你的伤愈合了吧？”
　　秦的话再次让两个少年同时回头，这一次，一个诧异震惊，一个气急败坏。
　　“方，别听他胡说，我不认识他！”
　　秦一步上前，死盯着凌恨恨说道：“不认得我？也不想想那晚你受伤后高烧不退，是谁照顾了你整整一夜！”
　　凌又气又急地瞪了秦一眼，也没与他辩驳的心思，只拉着身边的少年仓皇辩解：“方，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秦这时才觉察到那两人之间极不寻常的气氛，看到凌竟对那叫方的少年露出如此紧张急切的表情，心底不由添了几分沉重。
　　“我要去找他算账！”方攥紧双拳，两眼凶光毕露，眉宇间积聚起浓浓煞气。
　　凌连忙拉着他的手，竟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神色：“方，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去找周！”
　　“但他打伤了你！”
　　“我现在已经好了……”
　　“他出手伤人就是事实！”
　　凌与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秦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方，你……是不是想去见他？”凌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而认真，那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仿佛有千斤之重，沉沉地砸在方的心头。
　　“凌！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方不敢看凌的眼睛，低着头恼火地吼了一句。
　　“你从来不曾用那种炽热的眼神看任何人，但却那样看他！”再抑制不住心底的猜疑与忧虑，凌用着比他更大的声音吼回去，虽然看起来凶悍十足，却仍是让凌看出了他眼底掩盖不住的那丝无助。
　　方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炽热？你用的什么烂词？他千方百计要伤害你，我恨他入骨才是。”
　　凌没有再说话，长久地注视着方，脸上全无表情。
　　“凌……？”方试探着叫了声，很是不安。
　　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凌缓缓说道：“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你别太担心。”
　　方反握着他的手，眼中一片深沉的柔情：“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
　　凌弯起唇角，笑容心满意足。
　　秦始终静静地看着他们，此时此刻目睹凌难得展露的笑颜，不禁想起那天他如同疯子般的行为，看来那张照片要么是和方的合照，要么是方本人的照片，再无别种可能。
　　方的目光终是落在秦的身上，他淡淡地问：“是你救了凌？”
　　秦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谢谢。”方的语调虽淡，话却出自肺腑，正因如此，秦更是心胸郁结。
　　原以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想一个情深一个义重，出人意料……更叫人气闷。
　　凌瞪了秦一眼，见他只呆呆地出神，不知魂游何方，于是立刻拉着方转身离去。
　　这是秦和凌的第二次相遇，与初见一样，不欢而散。
　　秦想，那个冷脸冷心的疯小子，竟也会露出如此痴情温柔的笑容，真是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只是，为什么……要让他看见？
　　时间一天过一天，秦总忍不住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绕到那条与少年偶遇的街道，有时候是散步，有时候是买些根本用不着的东西，心里一遍遍地骂自己不知所谓，目光却如同雷达一样仔细地扫视漠漠行人。
　　没有他的身影，不是他……没有他。
　　三个月的时间，送走了炎炎夏日，风高气清，月圆中秋。
　　秦从公司出来，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到那家常去的酒吧打发时间。既是团圆夜，怎好孤家寡人独自冷清，不如声色犬马，尽情欢乐。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竟会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再一次与凌遇见。
　　那个少年穿着米白色风衣，浅蓝色牛仔裤，一头黑发染成了明亮的金黄色，仿佛阳光碎落，张扬耀眼。
　　他静静地坐在阴影里，神色带了点忧伤，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畅饮的人，眸中隐隐带着痴迷，分外黑沉幽深。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见到那个叫方的少年，他双颊微红，醉眼迷离，和人拼酒拼得起劲。
　　忍不住信步上前，含笑冲那个猜拳猜输了正举杯痛饮的男子叫道：“好巧啊，周。”
　　对方放下酒杯抬头打量他一阵，微醺的脸上现出冷淡的笑：“嗨，好久不见。”
　　秦顺势在他们对面坐下，看了看方和凌，再自然不过地问：“朋友啊？”
　　周警惕地看着他，不言不语。秦注意到方也同样露出戒备的神色，眉头微微聚拢。唯有阴影里的凌乖巧安静地坐着，目光不曾从方的身上稍离。
　　秦只觉得无比失落，凌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视若无物。酸楚与不甘挤满整个胸腔，明明那么冷然跋扈的少年，为何露出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秦厚颜无耻地笑望着周，与他算是旧识，高校时代的同班同学，怎么说也曾经一起打过篮球逃过课。
　　周明显不悦地皱皱眉，但还是指了指身旁的人，淡淡地开口：“他是方。”介绍的同时，周占有性地握住了方的手，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方冲秦礼节性地点点头，反握着周的手，同样在宣示对周的占有欲。
　　秦的目光瞥见一旁的凌脸上稍纵即逝的痛苦，心也随之抽紧了一下。
　　“呵呵，我更想认识那一位。”不再拐弯抹角，秦直直地看向凌，对他露骨一笑。
　　坐在对面的三人均是一愣，表情同样愕然。
　　周最先反应过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同时自唇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方直到现在才猛然想起这个男人分明在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难怪如此眼熟。思及当时他看向凌的目光中带着肆无忌惮的热切，不由心头火起，挺身挡在了凌的前面，保护意味十足。
　　“凌，我们又见面了。”秦丝毫不去理会方那两道杀人的目光，冲着凌笑得轻佻。
　　凌有些迟钝地看了过来，盯着秦的脸苦苦思索。
　　“不是吧？你这样子真令人伤心。”秦看他的样子不像做戏，倒是真的记不起来，不禁更加沮丧。
　　“你是谁？”凌冷冰冰地发问，瞬间将秦的一颗玻璃心击碎。
　　周哈哈一笑，仿佛心情大好，指着秦对凌说：“这位是我高中时的同学，素有‘冷血摧花手’之称呢，物以类聚，你们绝对合得来。”
　　凌转头看了周一眼，面无表情。倒是一旁的方显得有点不安，握着酒杯的手指绷得隐隐发白。
　　秦将这三人神态看在眼中，心底不禁暗笑，原来是黄金档最常上演的三角关系，明争暗斗，冷嘲热讽，偏是为了这么个看不出有哪里好的黄毛小子，真是目光短浅，品味低俗。
　　凌啊凌，你真是有眼无珠，大好青年摆在你眼前也不懂欣赏，活该受此单思之苦。
　　虽然很想单纯地幸灾乐祸，但心底那丝苦涩的味道终是掩盖不住，真正该骂的人是方那贱小子，始乱终弃，不得好死。
　　“方，我很困，想回家。”凌的说话打断了秦的胡思乱想，他连忙不失时机地道：“我送你吧。”
　　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周，周轻哼一声，举起酒杯仰头喝完，慢慢地道：“我还没尽兴，谁要走就走。”
　　凌果断地站起来，扔下一句：“我走了。”便脚步踉跄地向酒吧门口走去。
　　方急忙站起来想追，但觉察到周完全不为所动，一时间竟左右为难，呆立原地。
　　秦不若他优柔寡断，快步追上了凌摇晃的身影，将他稳稳扶住。
　　少年蓦然转头时的惊喜神色在看清来者的容貌时顷刻变成了失落与绝望，他眼中的悲痛感染了秦，让他的心脏狠狠地收缩，痛苦不堪。
　　“追上来的不是方，你很失望？”这话简直是明知故问，但秦却禁不住冲口而出。
　　凌挣开秦的手，两三步晃到街灯前，扶着灯杆呕吐起来。
　　“既然想留，何必故意要走？这样的试探实在算不上高明，你又不是看不出……”挖苦的字句刺痛了少年敏感的心，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污迹，凶狠地瞪着说话的人。
　　“我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不劳你提醒。”
　　“既然你心里明白，就干脆点放弃，长痛不如短痛……”
　　“本少爷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周是我的同学，他和方两情相悦，我不希望有人自作多情横生枝节。”受不了少年那般仇视的目光，秦一心为他着想，不愿见他受伤，但激动之下却是口不择言，语无伦次。
　　凌瞪大一双猫目定定地盯着秦，又怨又恨。
　　“两情相悦？”
　　秦上前一步扶着他的双肩残忍地重复：“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你胡说！”昏黄的街灯下，凌的脸色煞白如雪，幽幽黑眸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仿佛只要眨一下眼就会有水滴流下。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如果方在乎的人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追出来？”
　　少年本来挣扎的身躯猛地停顿下来，手指攀上秦的衣衫，无措地抓住。
　　“你懂什么……周那个卑鄙小人不安好心，诱（咳咳）惑我的方……”
　　“你就面对现实吧，凌，他们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凌发狂似的咆哮，“周对方根本是虚情假意，他只是为了报复我，他要抢走我最重要的东西，他要让我痛不欲生……”
　　秦怜爱地伸手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用力将他拥入怀里，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道：“你醉了，连话都莫名其妙起来，周虽然做事随性，但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
　　凌的呼吸温热而沉重，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得到，秦感到自己的体温倏然飚高，心跳也随之加快。
　　但少年下一刻说出来的话，却顿时让他如坠冰窖。
　　“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周的妹妹——你是他的同学，也许见过她呢，我却根本弄不清楚她长什么模样，跑来跟我告白的女生天天不同，烦都烦死，当然一律拒绝……她跑去借酒消愁，被小混混调戏了就想不开，自（咳咳）杀的时候留下遗书骂我寡情薄幸，你说好不好笑？她哥哥就把所有的错归咎到我头上，喊打喊杀……有本事就冲我一个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搞我弟弟……”说到最后，语调隐隐带出一丝呜咽。
　　“方是你弟弟……？！”
　　“不像吧？我们是同卵双胞胎……却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如果长得像了……周是不是就不会对我的方……对我的……”凌无力地倚在秦的怀内，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痴痴地盯着酒吧门口，过去了整整十五分钟，那个人终是没有出现……
　　“凌，别看了，他不会追来的。”秦仿佛能感应到凌的思绪，将他搂得更紧。
　　“你……你放开我，真是见鬼了……居然跟你说这些……”
　　“说出来比较轻松，不是吗？”秦无声地笑笑，双臂又再紧了紧。初遇至今，他都不曾像此刻这般与他靠近，无论是否因为酒精的关系，他愿意对他吐露心底的话，总是欣慰。
　　“既然抓住了，我就不打算放开。”秦低下头，在少年纠结的眉心间印下一吻。
　　——第一眼见到你，只当你是个麻烦，避之犹恐不及，不想越是接触却越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遇上了，爱上了，就算你真是个大麻烦，也认了。
　　——凌，你爱的那个人不懂得珍惜你，便由我来接手吧，从今以后，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可好？

作者有话说

　　分量十足的番外，完满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