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策X五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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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第一次见到五毒，是在茫茫战场。
彼时前军死守关隘，而他率领的后军姗姗来迟。战场上硝烟散尽，放了一天的尸体开始散发恶臭。残缺的旗帜仍在飘扬，跳动的火光里依稀有人影穿梭来去，衬着这苍凉天地，犹如鬼魅。
就连自己的副将都有点儿紧张，生怕是敌军的又一个计谋。可是天策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下马，决定亲自去逮那个人影。
那个人影就是五毒。当时不过是小小女童，辗转千里来到中原，只是想带回她阿爹，哪怕是尸体。
最后天策放了一把火，焚尽整个战场。然后哄骗她说，你的阿爹变轻了。所以顺着风，就可以回到家乡。
五毒信他。然后跟着天策，离开战场。
南疆和东都，相隔何止万里，他们这样，也算是缘分。
军营不能留女人，即使是一个女孩儿也不行。天策送她回洛阳，转头就抛之脑后，谁料三个月后，又在自家军帐外看见她。粗衣素服，去掉了大头冠，乌黑的发胡乱挽成一个男髻，猛一看去，就是一个呆呆的小男孩。天策只觉头疼，问她：
“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五毒沉默半晌，最后也没有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而辩解，只是带着一点儿任性和气恼说：“我想跟着你。”
天策说：“军营里没有女人的位置。除了打杂的婆子，后营倒是还有位置，你难不成……”
她只是看着他，一双眼倔强又晶亮。天策叹一口气，弯下腰来抱住她：“会很苦。会和你阿爹一样，最后也回不了你的南疆。”
细细柔柔的手臂揽上他的脖颈，五毒的声音里依然带着一些天真的稚气：“我有用，我会驱使虫子，我还会帮你治伤。我不怕苦的，我只想跟着你。”
天策说：“不后悔？”
五毒说：“你答应我了，你不能后悔。你不后悔，我怎么会后悔呢。”
洛阳传来家书，他的妻子谈及失踪的五毒小女孩。天策回书告诉她人已经在自己身边。下一次收到回信，妻子却问是否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聘礼，等待五毒及笄。随之话风又是一转，说起刚满周岁的儿子憨态，言谈中满是宠溺。
天策洒然一笑，写：思虑过多，易劳神伤体。
后来妻子就不再谈起五毒了。隐约间透露五毒似乎承诺过什么。所以她非常放心。
其实在一起也不过短短六年。
五毒是女孩子，性格孤僻，也改不了玩虫弄蛇的习惯，这么多年下来，似乎也只有天策一个聊天的对象。女孩子长大了，身材苗条，面目姣好，他近卫营里有不少少年都知道实情，甚至还有胆大的求到了他的面前。可是天策去问五毒，总是听到她回答：“仗还没打完呢，急什么。”
这个天下啊。刚刚从最顶端的荣华上跌落下来，犹如帷幕被揭开，终于显现出真实的狰狞。无时无地的战乱，确实不适合成家，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洛阳。
所以他想，的确啊，急什么。想着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直到那一天。
军机情报泄露，他这一路大军被人偷营。坚固如铁桶的营地被人硬生生破开，各部分军士不通消息，各自为战。天策措手不及，领着一小队人想要杀出重围，可是敌人越聚越多，让人心生绝望。
那时候五毒早已精疲力尽，被他们护在中间。她轻声的问他：“我们今天能活着出去么？”
天策挥枪穿透一人□□马匹，说：“不能。”
早就有准备会有这一天了。时间或早或晚而已。
五毒没了声息，突然一下却扯下了天策的头盔反手罩在自己头上，然后策马硬生生挤了出去。
天策身边的近卫低呼一声：“她疯了？”
周围不少敌军见这态势都楞了一下，下意识调转马头要去追，周围的防御一瞬间出现破绽。天策无暇多想，只是率着自己这一小队人冲锋。
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了。
最后是怎样？是精疲力竭还是武器折断？是划破了喉咙还是刺中了心脏？天策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死了。现在却又一身血污的在尸体堆里醒过来。
天策以前曾经疑惑：“你的汉话怎么说得这样好？”
“因为我阿娘是汉人啊。我阿娘从小教我的。”
五毒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怀念，天策忍不住想安慰她：“你阿娘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女子吧。”
“不，我阿娘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位将军。”
她不去看天策震惊的脸，只是慢慢的继续说下去。
“我阿爹才是正宗的南疆人，游历天下的时候爱上了阿娘。可是阿娘心系天下，总也不肯随他离开。后来阿娘战败身死，我阿爹用了秘法，把自己的命换给了她。”
“阿爹说，不管你跟不跟我走，我始终护着你。我答应了你的，我不死你就不会死，我死也不让你死。”
我不死你就不会死，我死也不让你死。
这硝烟散尽的茫茫战场，犹如他和她初遇的时节。可是这世上，再不会有那么一个小女孩穿着蓝紫的裙子，鬼魅一样，在这战场上走来走去。
“你见过我阿爹么？”
天策转过头，大大的沉重的头冠下面，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仰面望着他。可是眼睛却那么明亮。
“阿爹说要我带他回家的。”
“这里是战场……除了我们，已经没有活人了。”
“我知道。可是我答应了阿爹，就一定会做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天策X五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