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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第三百一十九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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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星暗,风急。
一众黑衣蒙面贼人,带了短刀,闷根,麻绳,火把,冒雨前来,打开韩春府门,呐喊杀入,慌得他家里若大若小,是男是女,都躲得远远的,韩春携着家眷,战战兢兢地四散逃走顾命。
那伙贼,拿着刀,点着火,将他家箱柜俱打开,把些金银宝贝,首饰衣裳,器皿家伙,尽情搜劫,韩春割舍不得,拼了命,走出门来对众强人高声喝道:“你等贼寇不怕王法吗?敢私闯官宅?”
那众强人哪容分说,赶上前,把韩春撩一脚踢翻在地,又斥道:“老子就是王法,即便我们抢了官银又如何,你再嚷,老子一刀捅了你!”
众贼得了手,走出韩府,顺城脚做了软梯,漫城墙一一系出,冒着雨连夜奔西而去。
那韩家僮仆,见贼退了,方才出头,韩春伏地放声哭道:“快去禀报吕大人,张廷尉,赈银被贼人劫去了!”又悲悲啼啼,倚柱阖目,暗念道:“梁大人那边可别出什么岔子,否则我等休矣。”
将四更时,那伙贼寇来至城外一口枯井前,将数十箱赈银藏于井中,然后迅速换回家仆衣裳,悄悄溜回了梁守财所住的驿馆。
这一切尽被雪矜看在眼里,他躲在一株桑树下,喃喃自语道:“难为他们想得出,竟藏于一口枯井中,不幸的是全被我知晓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欲向天际发出信号,忽听得细碎的脚步声正朝这里走来,雪矜一缩身子往后,自捡起一桑树枝遮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右眼在外。
过了一会,从山坡下来了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四下里张望着,就在此时,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那男子回首一望,拧眉不语,只听得马蹄声细碎,越行越近。
雨幕中,一匹骏马驮着一个女子疾驰而来,雪矜遥见之下,心中一凛,“她不是白日里遇见的那个丫头,她来这里作甚么?”
只见红玉驰到距男子数丈处勒定了骏马,冷冷的向他扫了一眼,脸上全是鄙夷之色,似乎不屑与他说话。
那男子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盗我白马?”
红玉冷笑一声,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又细又薄的弯刀,宛似一弯眉月,银光耀眼。
男子冷了脸,厉声喝:“还我马来,我并不想与你多做纠缠。”
红玉一扬刀,笑道:“你赢了我,我便还你。”
刀锋在空中划过,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此言一出,男子讶然,惊讶的是她孤身一个女子,居然如此大胆,也没有什么理由,强要与人比武。
雪矜却隐隐觉得不安,趁天明之前,定要设法挪走那些赈银,他们在此大打出手,岂不坏了自己的大事?
却见红玉一声清啸,手中弯刀直逼向那男子。
男子浅笑,身形一晃,伸手去抓她的右臂,这一下出手迅速之极,红玉不及闪躲,立时被他抓住,她右手握刀,右臂被抓,已不能挥力挡架,不料冷光闪动,红玉手臂一扭,一柄弯刀竟然还是劈了下来。
那男子骇然,急忙松手,又连退数步,怎料身后是那口枯井,他步子没站稳,险些跌入井中。
红玉见到那男子狼狈尴尬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
雪矜正自沉思,听到那女子笑声,闪过一念,手中两把飞镖,齐刷刷射向红玉。
那男子见势,迅疾揽住她纤腰,避开那飞镖,红玉面色微红,倒退几步,怎料井口湿滑,她身子晃了几晃,男子抢步去扶她。
刹那间,飞镖再次朝她袭来,男子与她皆躲不及,两人登时一齐堕入井中,但觉是底空虚,竟似直堕了数十丈尚未着地。
那男子虽然惊惶,仍想到要护住红玉性命,危急中双手将她身子托起,眼前一片黑暗,不知将落于何处,足底是深渊?还是乱石巨岩?思念未定,扑通一声,两人已摔入水中,往下急沉,原来井底之中竟有个寒潭。
男子身子与水面相触的一瞬之间,心中一喜,知道性命暂可无碍,否则二人跌至井底,那是不死即伤,冲力既大,入水也深,但觉不出的往下潜沉,竟似永无止歇,他闭住呼吸,待沉势一缓,左手抱着红玉,右手拨水上升,待钻出水面吸了口气,又爬上岩石,坐稳之后,惊魂稍定,红玉吃了好几口水,人已半晕,男子让她伏在自己腿上,缓缓吐水,只听得岩石上有爬行之声,腥臭气息渐浓,一条巨大的水蛇从寒潭中爬了上来。
红玉翻身坐起,搂住了男子脖子,惊道:“有蛇呀!”
男子笑道:“别怕,你躲在我身后。”
红玉不动,只是搂得他更加紧了,颤声道:“它爬过来了!”
男子又笑,“它可是来给咱们送晚餐的,我还要谢它呢!”说罢,他拔剑用力刺向蛇身,那蛇又挣扎了几下,终垂下脑袋,再不动了。
红玉背上却已惊得全是冷汗,轻声道:“真看不出你这小县令还有这般本领?”
杜预听她语声之中又是温柔,又是关切,心中微微一动,道:“还不都怪你偷了我的马,我们才被困在井底。”
红玉一撇嘴,别过头去。
许是适才使力太猛,杜预顿觉双臂疼痛,低低哎呦一声,红玉忙握住他手臂,另一手轻轻在他额头抚摸,盼能稍减他的疼痛,微露歉意,小声嘀咕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为了追那些山贼,才借了你的马一用......”
杜预抬眸,见她眼圈一红,心下一软,疼痛轻缓稍许,说道:“我救了你一命,还不知你的姓名?”
红玉大眼睛不停闪动,又揉了揉,微笑:“我姓丁,名红玉。”
杜预一怔,良久不语。
“喂,你这个呆子,在想什么呢?”红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觉得好奇。
杜预仍沉默,垂首自顾拧干衣袍。
潭深处井底,寒似冰窖,二人身上水湿,更是凉气透骨,杜预内功深厚,对这一点寒冷自是毫不在意,红玉却已不住颤抖,偎依在杜预怀中求暖,杜预心想她命在顷刻,定然是又难过又是害怕,想说几句笑话逗她一乐,瞥见那只水蛇,于是笑道:“丁姑娘,今日你我一齐死了,你来世想转生变作甚么东西?似这般难看的水蛇,我是说甚么也不变的。”
红玉微微一笑,道:“那你还是变一朵水仙花吧,又美又香,人人见了都爱。”
杜预笑道:“要说变花,也只有你这等人才方配的,若是我啊,充其量也就作涧边的幽草,牛马的口中食。”
红玉笑道:“那很好啊,你那匹白马一定饿不死喽!”
杜预猛然发现岩石后面有一团黑黝黝的影子,似是通道的入口,但隔得远了,不易瞧得清楚,心想:就算这真是通道,其中不知还有什么陷阱,遇上了说不定凶险更大,然而总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反正是死,不如冒险求生,只要把丁姑娘救出险境,自己舍了命便是。
于是他笑道:“我过去看看,你好生待在此处。”左足在岩上一点,身形一跃,已至对岸,贴身岩上,反手探去,叫道:“这里果然是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