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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第二百二十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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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丞相司马懿宴请朝中文武百官,一来承蒙皇恩荣加九锡,二来庆贺喜得孙儿,朝里有头有脸儿的全来了。
司马懿满面笑容地出了厅,一众朝臣跟在他身后,漫步走进园子,但见园内彩绸结篷,五色迷乱,纱灯装点,火树银花,说不尽的富贵庄严,豪华奢侈。
司马昭领着馨儿缓步走来,躬身施礼,司马懿笑嘻嘻地用手虚扶一下,“不必多礼。”一边说着,一边几步上前接过馨儿怀里的孙儿。
炎儿陡然咯咯发笑,司马懿不由得一阵激动,对身边的大臣们说道:“快瞧瞧,这小家伙可高兴着呐,全不惧怕生人,日后定成大器。”众臣皆点头称赞。
瑞昱楼里摆了三十多桌酒席,楼内女鬟数人,极其美艳,先出迎客,甚是敬重。所陈设之物,都极华丽,异香满堂。珍馐百味盛满席间,众大臣皆举杯恭贺丞相。
司马懿掩不住喜色,便连饮数杯。
席间有一人神情郁郁,面上的孤涩之气半刻都无有消散。他的神情气度,与这满堂欢笑格格不入,从入席到歌姬们舞毕,他甚至连头都没抬起,连一个目光都吝啬给予,好像看在座宾客一眼,就会玷污了他的眼睛一般。
这人便是被司马昭放出的祈佑。
馨儿一刻不停地盯着他,深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握在手中的玉杯停在空中,一动不动,心情复杂的望着他,好想他抬眸看自己一眼。
祈佑错愕的扫了她一眼,神情苦涩,夹杂着一丝忿恨,但是他抑制住了自己,什么都没说,眼中一道冷光闪过,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站住!这里是你想留便留,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未免太随意了!”司马师剑眉怒挑,断然喝道,惊了满座宾客。
馨儿刚要起身为他开脱,却被身旁的司马昭猛地拽住,她心下一沉,如坐针毡,却动弹不得。
司马懿的神情丝毫没有波动,抿了一口酒,轻轻放下酒杯,神态安逸的转向司马师,微微一笑,“为这点小事,你就沉不住气,倘若他日为父去了,你可如何代父辅佐皇上?”
司马师霍然单膝跪地,眉间皱起川字,口中道:“父亲何出此言?孩儿才疏学浅,还需父亲每日教诲,父亲身体康健,何故说此不吉利的话?”
司马懿捋须,哈哈一笑,扬眉注视着祈佑,目光如寒冰。
但是祈佑并不在意,那种平静,是一种接近奢华的高雅,宛如和田美玉,只可偶遇,不可强求,好像生死对他而言,却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快感。
“果真有些见识,只可惜——”司马懿轻轻一叹,眼神中掠过一丝怜悯。
祈佑依旧温和淡定,衣衫如雪的他微笑道:“丞相谬赞了,在下先行告退。”
门外侍卫皆不敢拦阻,任他如清风般消失无影。
突然,乳母怀中的炎儿开始啼哭,席间众人不由得一愣。
馨儿慌忙回过神来,抱起炎儿,安抚了好一阵子,啼哭声仍不止,反而哭闹得更厉害。
司马昭看得干着急,也想不出法子。
这时,山涛缓步走近,躬身拿出一块未经雕琢的青玉,在炎儿眼前晃了晃,炎儿不禁咯咯笑起来,伸手要抓。
司马昭顿时笑指山涛,“山先生,我看你与炎儿有些缘分,不如就做炎儿的师傅,日后我也省了心。”
“我乃贫贱村人,如何担当得起,还是另选他人吧。”山涛连连摇头,委实不肯。
司马懿浅浅一笑,“听闻山涛博学多识,更善于书法,不如就请你给我孙儿题个字吧。”说罢仆人已磨墨至此,只等他来动笔。
山涛看见砚台上墨正浓,不觉动了挥洒之兴,拈来一笔,蘸了浓墨,向纸上一挥,早写就了“安世”二字。
司马昭俯身看了看,脱口道:“安世,此二字笔势非凡,果然是书名大盛,只是此二字作何解释?”
“安世,乃济世安人也,若日后小世子能济世安人,还一个风调雨顺,盗息民安,修文偃武的太平盛世,也不枉老朽今日斗胆题字。”
司马懿听了,默默点头,席上又恢复了平静。
馨儿抱着炎儿先行离开,待回到自己的屋内,哄睡了炎儿,便独自走至门口。
银光洒在一片桐林竹枝,别有一分雅意深致。
更漏声声,已经是夜凉人静,月上中天,分明是如此良宵,却寒如三冬。
林间闪过一身影,徐徐朝她走来,愈发的清晰,皎洁的月光下,衬得他的面容十分苍白,他狭长的眼角微微发红,似乎哭过,但看不到泪痕。
“祈佑?”馨儿惊愕抬眸,她以为祈佑早已离府了,但眼前人触手可及,此刻是该惊喜,还是不安。
依旧神情清雅,恍若当年柏泛堂内读《春秋》的少年。祈佑微微一笑,上前给她搭上一件风氅,四目凝对,一片死寂。
“本想方才走的,但还是与你当面别一别的好。”他的面容冷寂,眼中再看不出喜怒,馨儿呆立良久,却不知该说什么,所有的话都僵在了唇边。
祈佑微微眯起眼睛,迎风一叹,“若还回得去,我情愿那一日没有遇到你,如今也不会陷入两难,也许是前世欠你太多,今生才会肝肠寸断。”
馨儿眼角湿润,泪光模糊了眼前,“你与关哥哥一样,从小陪我一起长大,如今关哥哥不在了,只剩下你……我要你活着,哪怕那是痛苦的,司马昭是我的丈夫,不管你们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我都会拼力阻止,即便要搭上我的性命,他活,我便活,他死,我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