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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下 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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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河,却无边。说是海,却无岸。只剩一叶扁舟,行于其间。
前方迷雾茫茫,撑船人却毫不在意只随意摇着手中的蒿子。此去的目的,她从不知,乘船人亦不知。到了一定时候,自然是终点,自然可以返航。
“在下狂妄,敢问姑娘芳名?”乘船人在这不大的舟上挑了处干燥的地方卧着。
“孽”撑船人答。
“孽?这名字特别得很”
孽淡然一笑,狂妄这名字不也是特别的很么,还是这人也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只随意捡个名字用呢。
“在下生前素闻轮回之时,要引汤过桥,不知是不是妄言。”
“如果是,你要引,要忘么?”孽依旧轻轻摆弄着蒿,眉目间丝毫无疲惫之色。
“那是自然,忘却这世的记忆还有下一世,何必不忘呢。”
“好一个何必不忘。”孽欣赏的回头望了望他,果然能一眼看出她是女子的人都非同一般。这些人不会去过多的注意表面的东西,也知道前一步后一步是什么境地。何时落脚,脚落何处,了然于胸。
没有哭闹,没有抱怨,没有哀求。这一趟走的过于轻松了呢,将狂妄引致奈何桥前。孽自行舀了碗舍生泉里的水解渴。
“孽姑娘也要忘却什么事情么?”狂妄接过孟婆端来的泉水不禁钦佩孽的潇洒。
“想忘却的,不引也能忘。想记得的,引了也依然记得。”孽用袖口擦干了嘴角,继而进了孟婆的屋子休息。这人虽然特别,但乘过她船的特别之人又岂是少数,无人可叫她牵挂或留恋。
狂妄哈哈一笑,朝茅屋方向敬了敬一口气喝光了这碗舍生泉,继而大踏步的过了桥,爽朗之声甚至将那平淡如镜的泉水震荡出了波纹,想来生前也是个有功力的人物呢。
“你这小子,又要砸婆婆我的招牌了”孟婆进屋后嗔怪了一声,孽引的是未加法术的泉水当然是不会忘记任何事情的,而孟婆的‘汤’,若这事对你有刻骨般的记忆,它也能削去这骨,让人干净上路。这鬼界已无□□之说,干净自是指的灵魂、思想。
“本也不是赚钱的营生,要招牌何用?”
“待这人再度轮回之时都要来怪我的汤叫他们忘得太彻底了,今生的错误,明世犯完,后世又犯。”孟婆边说着边替孽补衣服,这孩子她从来是当男孩养着的。
很多人听了孽的话便坚信自己有些事情是不会忘得所以才少了犹豫一口饮下,末了却还是忘记。不幸又一次死去必然要先来讨个说法。孟婆向来是好说话的,若问孽,她只会答:是你自己记得不够深罢了。
某人亡七次有余,七次的故事都叫人鬼伤神,流传百世。引过这泉,还不是忘记了。
孽闭眼休息不再作言语。这舍生泉除了‘上路人’就只她引过了,忘不忘的掉,只她知晓。
百年前,她也有个颇为洒脱的名字:花断情
文武兼具,狂放不羁。却因与挚爱女子纠缠不清的爱情最终闹得个身败名裂,花毁人亡。再度醒来已是阴间,孟婆见她未引过泉水却已然忘却一切,这内心竟比她的魔力还强大、冷酷。于是留她做了自己的‘干儿子’,来往于阴阳两届,引渡无法只身过湖之人,因她只记得断情二字,便将这已存在了几千年的无名湖泊取名断情湖。她花断情,便是第一个能在这上面泛舟的人。
歇息过后孽便又荡舟回去等人,似是只点了一蒿就到了。本来这湖的终点也是存在于乘船人的心中,无牵挂时自会到岸。
这次是个眉清目秀却颇具威严的女子,也不知今儿怎么了,来的都是如此年轻便逝于人间之人。这样的人生命短暂却多有故事,如同孽自己,只是她不记得罢了。
“姑娘。”见那女子仍有留恋凡尘之意孽忍不住打扰,她是不喜看人背影的。
“断情…”女子转身待看清来人颇为惊讶失声叫道。
“哦?姑娘在阳间听过断情湖?”孽朝着自己的小舟做了个‘请’的手势问。
女子未答,只一步一步的踏了上去,眼里的泪已断线般零落。
“姑娘似是还有遗憾,可否说与在下听听”依旧淡然的撑着蒿,哭着上船的人她见过太多,尽管这女子落泪也落的那般动人,却是动不了她的心的。此时问起,只是怕自己撑船撑的太久而已。
“你…怎会在此?”女子急切却不失端庄的问,也许生前就是个无比沉稳的人吧。
“在下不知。”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么?”
“在下不知。”孽皱眉,上了她的舟的人不外乎滔滔不绝讲尽自己人生事和淡漠如云无拘无束无牵挂这两种人。这女子却是第一个问这些问题的人,答记得,自己确是不记得了。答不记得,却还记得住断情两字。
“你叫什么名字?”这眉目间,她深吻过多少次,这人,曾爱她多少年。怎的就这样忘记了。见断情过的并不痛苦,这些年的孤魂野鬼真是白做了。只是,每次想要放弃时她便会出现,生前如此,没想到死后亦如此。
“孽。”撑船人答。
“孽…公子,小女子荣倾诚”女子微作一揖嘴角泛上一丝苦笑。想百年以前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是这样打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