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禛禩]岁远》芜枋

1、第 1 章

　　又是一年年夜饭。
　　胤禛瞧着身旁递来的一只酒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小时候。

　　他和胤禩真正相识起来，还是在他七岁那年的年夜饭桌上。说是真正相识，是因为头几年胤禩还小，没到能上桌的年纪，即便他稍大了些，能上桌了，自己也还未记事，尚是看过就忘的年纪。
　　唯有七岁那年，是真真切切地，把这个八弟记牢了。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比自己小的兄弟们多还是什么都不懂得年纪，纵使平日里规矩学得再好，年夜之时一高兴，俱都忘了形。惟有他，年龄最小，却最为乖巧。一丝不错地向各位哥哥们行了礼，就安静地坐在桌边，不曾像七弟那样吵着要额娘。
　　他只安静地坐着，一双眼睛明亮，却连东张西望也不曾有。而今想来，说是知礼，倒不如说是拘谨。
　　胤禛知道，这个八弟与哪个哥哥都不亲近。
　　想想也是，他生母乃是辛者库之妇，漫说其他几个兄弟不爱搭理他，大哥不爱搭理他，便是皇父，时常念叨六弟七弟，竟也从未提起他。
　　那时自个是如何想的，胤禛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仿佛开席后，二哥照顾自己，多命人执他喜欢的菜色，一桌的兄弟你来我往，也算热闹。他抬头一瞥，瞧见最小的八弟只默默低头吃菜，无人与他说话，大哥也并未对他多加照顾，不知为何，就起了那么一丝丝恻隐之心。
　　即便他生母出身不高，那也是弟弟啊。
　　胤禛便命人，给他夹了一碟菜。——具体是什么菜，他已不记得。惟记得，是二哥命人端来的。

　　再后来。八弟那双一晃而过的，亮晶晶的，仿佛闪着细微水花的眼睛就停留在了脑海里。
　　停留了很多年。

　　而现在。
　　胤禛执起面前酒杯，淡淡与近旁那个笑得温润之人小碰一杯，轻轻一抖衣袍，抖落他一通明讥暗讽，并也借着自个冷面的天然优势，还以毫不逊色的应对机锋。
　　这八弟，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笑的呢？
　　似乎是不知不觉间，不知不觉间，他就会了。
　　会笑得这样温润和煦，会噙着笑，将人抚慰得通体舒泰，也会噙着笑，将人明褒暗贬一通有如信手拈来。
　　那个只会沉默地低头吃菜，在接收到自己的好意之后也只会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一眼，又腼腆地低下头去沉默吃菜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早知今日，我就应该早些出手，将他拢进手里来。
　　早知今日，难免要悔一悔当初示好力度不够。
　　唉。
　　胤禛将酒杯搁在桌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势如水火，悔之已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