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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安眠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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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干镜子上的水雾,打量着里面还有些潮湿的自己。
头发上的水顺着发梢滴滴落在脖颈上,拿过毛巾胡乱揉着头发,顺便擦干滴在脖子里的水。
锁骨上是什么?
拉开领口,凑近镜子仔细看——突然脑子轰的一下,我看见自己的脸迅速的涨红。
是吻痕。
睡衣领口比较宽松,明明白白的露出大半锁骨。把领口向后拉一拉,堪堪遮住那一小块暗红色。
这样就该看不见了吧?
再擦一擦头发,领口又滑到正常位置。
这……怎么办?
难道要把衣服反过来穿么?
好像白天的时候周泽彦说他看见后颈也有。
背过身去,拧着身子想努力看清后脖子的皮肤,奈何角度不对,没有戴眼镜视力也不够。只模模糊糊的看到纠结的自己。
后腰硌着洗手台的边沿,探过上半身靠近镜子,后摆被台面上的积水打湿,凉凉的贴着皮肤。
周泽彦诓我的吧?
但是,如果是真的又要怎么办?
转来转去,衣服被我揪的皱巴巴的。
刚想把半湿的毛巾搭回架子上,灵机一动,搭在脖子里,正好可以遮起来啊。
很好,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应该是遮好了。对着镜子得意的笑一下,继续擦着头发,开门出去。
刚走进客厅,就听到席文喊我:“快过来,可以吃了。”一眼正好瞥到他抬头冲我一笑,眉眼弯弯,手里端着个碗往桌上一放,自然熟稔,好像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年一般。
心里一动,一股暖意涌上来。若能有人在漫长的岁月里如此为你,该是件多么幸福可贵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最后是谁能够有这样的幸运。
我挪着步子过去,从席文手里接过筷子,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腾腾的水汽熏到脸上,暖洋洋的舒服。
“想什么呢?”席文敲敲我的碗。
“太香了,多闻闻。”我抬头对他一笑。
他又看我一眼,满眼都是笑意。
我开始低头吃面,哪知第一筷还没送到嘴边,手就被敲了一下,“筷子拿反了啦,笨蛋。”
我一看,果然。
顿时脸上又热起来。连忙换一头继续吃。
“饿傻了啊?”
“吃你的面!”我大窘,瞪他一眼,把头低下来,恨不能埋进碗里去。
怎么看,席文都是好男人。上得厅堂,入得厨房,非常完美。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猜想席文过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够造就这样一个浑身都带着暖意的人。
不好意思光吃不做,所以我自告奋勇的洗碗。
“湿毛巾这样搭着,不难受么?”
的确,是不太舒服,所以当毛巾被拿下来,脖颈处的皮肤终于能顺畅呼吸的时候,我感到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只是舒服不到半秒钟,想起那条毛巾的使命,立马下意识回头:“头发还没干呢。”
席文揉揉我的头发,“差不多了,再说这半湿的毛巾也不好用了。”说完转身上楼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继续洗着碗。
想一想,也没有必要那么在意的,这样扭捏着其实挺傻。
正在心里进行着自我嘲笑,一条干燥的毛巾就兜头罩下来,然后是轻缓的揉抚。
这人,能不能不这么贴心啊?
“你笑什么?”席文从后面探头过来,脸贴得很近,呼吸都撒在我脸侧。
我只专心摆弄着手里的碗,不看他:“没有啊。”
我听见他低声笑了,气息弄得我有些痒。
“那你笑什么?”我问他。
“没有啊。”他学着我的口气回答我。
我哼了一声,不理他。
他给我擦了会儿头发,丢开毛巾,从后面欺上来,抱着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宇尘。”
“嗯?”
“我脚痛。”说罢,还蹭了蹭我颈侧。
这样撒娇的姿态,让我格外的想笑,不过想起他被我连累的脚伤又有些歉疚,“等会再给你用药油揉一揉。”想起我那完全不得章法的手艺,“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不要。你揉揉就行了。”
“我揉着行么?你这不是还在痛吗?”这人什么毛病,怎么就不肯上医院呢?
席文继续埋头在我肩膀上蹭,“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我这才几天啊?再说了,已经比昨天好很多了。”
“真的?”我被他刚剪短的头发扎的痒痒的,忍不住往一边躲了躲。手里的几个碗已经洗好了,正要挣开他弯腰开橱柜,手上的碗就被从后面接过放在一边,下意识回头,嘴唇就触到两片柔软。
席文只是停留几秒便退开了,但本来轻揽在腰间的手臂却一点点收紧,后背紧贴着高温的胸膛,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恍惚。几个温柔缱绻的细吻落在后颈裸露的皮肤处,然后束缚就解除了。
“我洗澡去了。”席文微笑着退开两步,转身上楼去了。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一片混沌,席文的香水味已经散开了,但是刚刚被触碰到的地方都还残留着褪不去的温度。
兀自发了一会儿呆,收拾好碗筷,正准备上楼去书房上网,茶几上,席文的手机响了。
看见来电人是艾艾,所以就接通了。
“喂。”
“席张氏,你好啊?”
我被她的称呼弄的哭笑不得,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才道“席文在洗澡呢。”
“我听出来了啊,所以刚刚是和你打招呼嘛~~”那边声音愉悦轻快,听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那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本来想要纠正她的称呼,但是想一想,还是放弃了。
“我今晚夜观星象,发现你红鸾星动,所以特来道喜啊。”
“可是你拨的是席文的号码。”
“出嫁从夫啊,以后找你都要先找你老公。”
我无力了,这都是什么逻辑啊?不对,她怎么知道我和席文的事情了?“周泽彦和你说什么了?”
“我出家教回来路上碰到他了啊,聊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啦。不过就是今天出现在某人身上的吻痕什么的。“我听见那边闷头在笑,心里诅咒着周泽彦那个大嘴巴。
“不要害羞嘛,尘尘。来,告诉姐姐昨天晚上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都知道了么?”你真的是女孩子么?怎么会来问我这种事情?
听筒里传来诡异的笑声,听得我脊背发凉。
“就知道你不肯说所以才打给席文的,结果还是你听到的。哎——”
“难道你就是来问这个的?”
“当然不是,说了我是来道喜的,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金玉满堂早生贵子。”
“艾艾,席文是直的。”我心里一颤,这一句便破口而出打断了原本玩笑的轻松。
我不知道本身性向正常的席文的喜欢从何而来,但是我从来不相信突然的喜欢,人的感情里有太多的错觉和冲动了。它们暂时的蒙蔽着你的真心,等到醒悟之后你就会后悔不迭。
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重新开始说话:“我多嘴一句啊……已经结束的就不要再想了,重新开始才是好的。”
这样真的好么?
先不说我利用了他的温柔,只说是拐带他走上这条歧路,就足够我唾弃我自己了。
我把问题的关键按捺下来,任事情不清不楚的发展到这一步,我默认了席文的亲近,甚至是主动勾引了他。在面对那些细小的温暖的时候我是被感动了的,我沉迷在他专注的眼神里催眠我自己。
我是可耻的。
尽管如此,我却已经不想去理清我的纠结和怀疑了。
错就错下去吧。
我敷衍的应了艾艾几句,就挂断电话。
头靠着落地玻璃窗站着,看着里面映出一张半透明的脸,木然的表情让人心生厌恶。
如果席文有一天后悔了……
我拉上窗帘,转身上楼径直去了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游戏。
难受的话,就逃避吧。
反正我失败的人生里也不怕更多的失败了。
晚上睡前依然给席文揉了脚,弄得满手都是跌打酒的味道,洗也洗不掉。
“是不是效果越好气味越重?”我把滴水的手恶意的在席文的睡衣上蹭了蹭,他扑过来捉住我的手,拿了床头柜上的抽纸擦干。
“这个可是老字号,我从小用到大的。”席文拉过薄毯盖在两人身上,“小的时候我有时候打架受伤,我外婆就用这个给我擦,后来我打球也经常受伤,还是用这个擦。挺好用的。”
我看他陷入回忆的发呆,不想打扰。本来以为他会说更多的事情,但他只是靠在床头,翘起嘴角幅度很小的笑了一下。只是这其中蕴藏的感情一定远远超出了这个笑容的程度。
和唯一一次提起他父母时满脸嘲讽的神情相比,现在的温情显得格外的珍贵。
“睡觉吧,明早有课么?”席文躺下去,拉好毯子。
“嗯。”我关掉床头灯,挨着他躺下去。
室内暗下来,空调轻微的轰鸣让安静更加突出。
其实一点也不想睡,但不想打扰别人的睡眠,所以不敢动,只能僵硬着身体,默默数遥远模糊的汽车鸣笛声。
慢慢的,就开始走神。
我家离铁路很近,晚上经常能听见火车的轰隆。
很久都没有躺在床上听火车轰隆的时候了。
“睡不着么?”席文突然侧过身来说,吓我一跳,本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你睡吧,我一会就睡着了。”
“那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他在被子里捏捏我的手,然后握住。
我也侧过身面对他,“但是我比较喜欢催眠曲。”这么黑他应该看不见我的偷笑,“怎么样,给唱一个吧?”
“讲故事不好么?”
听见他局促的声音我反而起了捉弄之心。“不好,我要听歌。”
“讲故事多好啊,嗯?”
“听歌。”
他想了一下,说:“那你给我唱歌,我给你讲故事,行吧?”
仔细想想似乎从来没听过席文唱歌,大家起哄唱歌的时候他总有借口推脱。
他越是这样藏着掖着,我就越想挖出来。
“我给你讲故事,你给我唱歌。好吧?”
“这不公平!”席文又躺回去,一副交易失败的样子。
我凑过去,趴在他肩膀上,“怎么不公平?那我也给你唱歌?”
“不行。”
席文把脸转过去不看我,我只好又挪过去些,“怎么不行?”
他继续扭着头躲我,我被他鸵鸟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笑倒在一边,一边拿手肘撞他,一边小声的催促,“唱吧,唱吧。”
过了一会,他似是终于受不了我,摁住我的手,咬牙切齿的说:“那你听了不要后悔。”
我只是头如捣蒜,努力绷起脸,装作正经严肃的样子等他开口。
席文的声线偏低,低沉下来的时候特别好听。只是想不到唱起歌来,效果如此惊人。
虽然早有心理建设,但听到席文轻飘飘软绵绵的调子的时候还是不禁破了功。
很彻底很成功的跑调啊……
席文翻过身来压住我,眼睛适应了黑暗,我看见他自己也在忍着笑,却还作一副凶狠的表情掐我的脖子,“不准笑不准笑。”
我看他古怪的表情,就笑的更加厉害,摁在颈间的力道并不大,我轻轻松松拂开他的手,伸手去挠他腰间的痒痒肉。他被我弄的“嗷”的一声怪叫,倒在一边,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傻笑起来。
“你的睡前故事呢?”
我清了清嗓子,“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和尚……”
“这是什么故事啊?”席文不满的打断。
“睡前故事啊,不觉得很催眠么?从前有……”席文伸手过来挠我,两个人再次嘻嘻哈哈闹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