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靠近一点》釉里红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月考成绩排名一出来，一群学生挤在班级的告物栏下，伸长了脖子去看。

　　林毅从人群里挤出来，望着坐在栏杆上悠闲挡着双腿的徐建波，竖起大拇指，“老大你行啊，都进年段前100了，你在99。”

　　“是吗。”徐建波依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扁摸样，丝毫不将成绩放在心上。

　　下午体育课，老师心血来潮要测试跑步，男生1000m女生800m。徐建波身为体委自然要代为宣布。

　　女生们得知消息哀号一片。

　　周顺天则使出杀手锏，楚楚可怜的拉住徐建波的袖子，小声道，“我特殊情况跑不动。”

　　徐建波翻了一个白眼，低斥，“你可真是特殊，每次测试都有问题。”

　　周顺天天真的眨着眼睛，“拜托拜托啦。”

　　“跑吧，能减肥的，女子应以减肥为终身大业。”

　　“哼！”周顺天一扬头，瞪着徐建波阴阴威胁道，“你不答应我，我就把你和黄鹤鸣的事情抖出去！”

　　徐建波嘴角勾起一抹狰狞，两眼迸出寒光逼视着周顺天，“你刚才说什么？！”

　　周顺天顿觉后背发冷，悻悻的挤出个笑容，服软道，“好吧好吧，我跑我跑。”

　　测试分男女，女士优先。一声口号，蜂拥在塑胶跑道上的女学生便跑了起来。徐建波与体育老师守在终点掐秒表，林毅被徐建波使唤着打下手，记录成绩。

　　两圈下来，快的3′07″，慢的好比周顺天这样的。

　　徐建波恨铁不成钢的望着面色发白，两眼上翻，虚脱的周顺天，“你一看就是缺乏运动啊！5′32″，你居然跑得出来！”

　　周顺天无力的在地上挺尸，可怜兮兮，“我眼花我眼花，给我瓶水啊。”

　　田径场附近不远正好有家小卖部，徐建波睨她一眼，道，“看在你今天还算听话的份上，我去给你买。”

　　话毕将手里的秒表转给班上的一个女生，向小卖部小跑去。

　　徐建波拉一个塑料袋，顺手往里面就装了四瓶冰红茶。回到田径场，一瓶给了挺尸的周顺天，一瓶给自己，一瓶给林毅，望着袋子里剩下的一瓶，转头寻找陈斌的身影，见他一个人站在沙坑旁边。脸上还挂着自己那日铁拳留下的浮肿，徐建波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暗地里也听说他在打听空床位，打算搬走。

　　徐建波长手一伸将袋子递给林毅，“你去，把这个给陈斌。”

　　林毅接了他手中的冰红茶，望着徐建波。同一个宿舍就四个人，他虽然神经大条，但宿舍徐陈冷战，他还是察觉了，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样？

　　男生1200m开跑，徐建波不甘寂寞，也加入，想要争取破掉自己高一时的校记录再创新高。

　　老师吹响哨子，男生们迈开长腿奔跑起来。400m过后，徐建波已遥遥领先，跑在最前头，不少女生被徐建波的热血吸引，不自觉的为他呐喊加油。

　　正在徐建波打算做最后冲刺，身后传来一阵骚乱，他侧头望去，一群人围在一块，林毅满脸焦急冲着他大喊，“陈斌昏过去了！”

　　徐建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陈斌身边，将昏迷的陈斌背在背上，往学校的校医处跑去。

　　陈斌身体一直不大好，听他说是小的时候生过比较严重的病，把底子弄差了。这次不过是低血糖。医生给他喝了糖水，又注射了盐水慢慢就恢复过来。

　　陈斌睁开眼看见守在身边的是徐建波，有些诧异。

　　徐建波见他清醒，觉得留在身边也是尴尬，站起身就要走。

　　陈斌低下头，弱弱道，“谢谢。”

　　徐建波对着他勾了下嘴角，轻松耸肩，“不客气。”

　　“那个……我们还是朋友吧？”陈斌表情有些不自然，望着徐建波的眼睛却是真诚的。

　　徐建波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释然笑道，“自然。”

　　陈斌仿佛放下了重担，脸上总算见了笑，坦白道，“我其实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意外，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我爸爸抛弃我和妈妈跟一个男人私奔，我感觉同性恋都是人渣！”

　　“……”徐建波有种脑门被用力夹了一下的错觉。一挑眉望着暗自神伤的陈斌，像大哥哥一样揉他头发。

　　陈斌仰头望着他，反感的打掉他的手，“你那脏兮兮的手不要往我头上搓！”

　　徐建波被他教训一句，便把手插.进兜里。

　　陈斌认真问道，“你对鹤鸣是认真的吧？从没看见你那样宝贝过什么东西？”

　　徐建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非常认真。”

　　“那他真幸福，我感觉你会是好情人。”陈斌不习惯这样矫情的气氛，自嘲一句，“我在胡言乱语什么！感觉在拍烂俗的狗血戏码。”

　　陈斌将心中的郁结一吐为快，再与徐建波相处便自然舒坦许多。

　　晚自习，徐建波照例呆在高三（4）教室。但明显感觉黄鹤鸣在教自己题目时心不在焉，一副魂不守舍。

　　徐建波按住他在稿纸上游荡的笔，关切的望着黄鹤鸣，“你有心事？”

　　“呃……什么？”黄鹤鸣有些迷糊，问，“哪一题不会做？”

　　徐建波更加肯定他有心事了，微微一笑，右手从桌底握住他的，十指相扣。真诚道，“在我面前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有什么困惑，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黄鹤鸣愣忡一时动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而选择了低垂下眼帘，将所有的心事隐藏，故作轻松的微笑，“没有，我只是走神。”

　　“是吗？”徐建波怎么会不知道他憋足的遮掩，黄鹤鸣的骄傲砌起的层层围墙，怎么会允许别人看穿他的脆弱与狼狈。他既然花了心思伪装，那么他也愿意假装什么都不懂。

　　假装什么都不懂不代表他就真的对于黄鹤鸣不闻不问。当晚徐建波回到宿舍还是和谢云西发了短信，叫他注意下黄鹤鸣，特别是他旷课离开学校，无论如何请一定告诉他。

　　谢云西答应的同时难免揶揄徐建波说他神经兮兮。

　　连续两天，谢云西也发现黄鹤鸣的反常，一向严谨细心的他，居然会在英语课上开小差，以至被老师提问，茫然不知所措一问三不知。

　　谢云西隐隐也感觉到黄鹤鸣心事重重，本想去问他，哪里知道课间操他去了趟厕所回来便不见了黄鹤鸣的身影。自我安慰他可能是去打印室拿提纲，但是上课的铃都响了好久，老师都来教室上课，他却还没到。

　　黄鹤鸣跷课了？！

　　老师问，“鹤鸣去哪了？”

　　全班同学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人知道他的去向。

　　谢云西心一沉，糟糕！赶紧给徐建波发了短信，“鹤鸣消失了……”

　　短信很快就得到回复，“什么时候不见的？不见多久了？”

　　“课间□□去了下厕所，他就不见了。”谢云西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压抑的内疚感。

　　“我知道了，没事。我会找到他的。”徐建波发完这条短信合上手机。

　　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如此结果。徐建波反倒不如先前那般担忧，将烦躁的思绪理清，镇定下来。也没心思上课了，望着满满一黑板的粉笔字，脑子反倒慢慢清晰起来。

　　举起手，高声唤一句，“老师……”

　　安静的教室，这一声老师显得特别突兀，全班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全向他投来。徐建波脸不红气不喘道，“我想大便……”

　　于是他在排山倒海的笑声和老师愠怒的注视下，昂首阔步的离开了。

　　一出教室，徐建波立刻拨打黄鹤鸣的手机。

　　铃声一直响，对方却不接。徐建波挂掉，再打。

　　这样持续着直到第五次，电话接通了，徐建波听着电话那头一片嘈杂，隐隐还听得到汽车喇叭声。开口问，“你在哪？”

　　“别管我了。”黄鹤鸣说完这一句，掐掉了电话。

　　“鹤鸣……”徐建波着急的喊声硬生生让他截断。

　　徐建波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徐建波一拳打在墙上，胸膛却仿佛让一块大石压着，闷闷的，难以呼吸。

　　走到一楼的楼道口，惊奇发现斜靠着墙，两手插.在口袋的谢云西，“你怎么不上课了？”

　　“和你一样的心情。”谢云西拍拍他的肩膀，“对不起啊。”

　　徐建波有些气闷，“这不怪你，腿长在他身上。”

　　“我回宿舍，鹤鸣以前一个人难过都会躲在顶楼，我去碰碰运气。”谢云西说完就往学生公寓的方向走。

　　徐建波自嘲的笑，他都离开学校在这还能找到什么。

　　其实黄鹤鸣那天闷闷不乐，心不在焉。他就猜可能又是那个令他难以启齿的爸爸找上门。徐建波也从肖恒那知道黄鹤鸣的爸爸黄晓伟一些事情，沉迷赌博，追求奢侈，有时做拉皮条生意，男女不限，来者不拒。黄晓伟甚至不惜代价卖掉儿子，为了钱。这样的父子关系绝对谈不上好，但不可否认血缘就是这样一个微妙的东西，即使再恨再讨厌，也改变不了他是自己亲人的事实，面对的亲人，人心软弱总可以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并且能奇异放大那看不见的羁绊，从而无法置之不理。

　　黄晓伟就仿佛是一个污点，黄鹤鸣自己清楚，没准他心里也会臭骂诅咒，但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黄晓伟一句。这就是微妙的亲情。

　　意识到这层感情，徐建波面对黄鹤鸣的反常怎么能轻举妄动，黄晓伟的存在是个地雷，他如果开口，指不定就将他和黄鹤鸣好不容易铸造起来的感情炸的灰都不剩。

　　黄鹤鸣说不要管他，怎么可能！徐建波苦笑，他真是恨黄鹤鸣，这个人到底把自己放置在什么位置。以为什么都不告诉他不拖累他便是为他着想，混蛋！他不要这样的体贴！

　　学校正常上课期间绝不允许学生外出学校，想要离开学校，有逃学经验的都知道。后操场有块围墙，边上长着一棵不算高大的树，正好利用来翻墙。

　　徐建波出了学校，放眼放去，空旷的马路来往的车辆，等待的行人，大家都有明确的去处方向。而他像一直无头苍蝇，一片茫然。他甚至可笑的想到要去报警。

　　他漫无目的的往站牌的方向靠近。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徐建波掏出手机，一看是黄鹤鸣的号码，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不好的预感，徐建波按了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陌生男人阴阳怪气的声音，“黄鹤鸣在我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