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阮郎归》山色

9、第 9 章

　　“无妨。”阮佑安手势轻抬，“是本府不知体恤，夜已深，歇息吧。”
　　两人起身，回头却见那阮小余，不知何时已靠在门边睡过去。
　　“小余，醒来。”重熙见他疾走几步，俯下身子，轻拍小厮的脑袋，神色间多了些许的无何奈何。
　　重熙见状，错身，执一枚枣核，袖子轻挥，小余便从睡梦中痛醒，抬头见着自家少爷正在唤着自己，当下也顾不得哪来的疼痛，一骨碌就起了来。
　　“告辞。”阮佑安随着小余的脚步，回头朝门内的重熙颔首。
　　一主一仆，渐行声渐悄。
　　2、
　　第二日，一早。
　　重熙洗漱后，径直往府衙大门而去。衙门口当班的是严哥，见来者是她，从怀里取了个肉包，递给她，她也就顺手接过，吃将起来。
　　不多时，黄大明便出现在巷口。
　　“你这丫头，又没吃早饭！”黄大明远远地扯开了嗓门，待重熙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包子，黄大明正好近到身前。
　　“吃好了。”重熙笑了笑，转头冲严哥挤了挤眼，“多谢严哥儿。”
　　严哥咧了咧嘴：“俺娘今早多做了些，我便揣怀里了，重捕头不嫌弃，俺就很高兴了。”
　　“说你丫小子的不争气，你那是肉包子！还嫌弃咧，怎么不见你给我吃撒？”黄大明狠狠地瞪了严哥一眼，作势要打。
　　“行了行了，还有事。”重熙依然笑着，扯过他的袖子，黄大明见状心知是为了陈府的案子，当下也就松了手，“放过你这小子，看你下回还偏心不！”
　　大堂左侧偏房，重熙将昨日的那份卷宗递给了黄大明。他毕竟是临清府的当班大捕头，这件案子阮佑安既然要查，有些外围的活儿就少不了让衙役们帮忙。
　　“你说，这案子扯到当今首辅？”黄大明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也只是推测，还需要进一步地寻找线索。”重熙点了点头，黄大明的意外在她的意料之中，“我需要你搭把手，当然，弟兄们都有妻儿老小，犯险的事儿我会掂量着办。真要是扯上上头的人，怪罪下来的便是知府大人，而不是你我。”
　　黄大明知道重熙的能耐，她既然这么说了，便是有了些把握，我信你，你说吧，我要做些什么？”
　　“柳家埋骨之所，在北面谟山，你随我带些弟兄，先去探探。”重熙把那卷宗收起，“今日你看的这些，只有知府和你我知晓，暂时先不告诉府里其他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偏房，在院里等着其他的差役。
　　没过多久，两人便领了十来个弟兄往谟山出发。
　　谟山，座落于临清府的北面，是辖内最高的山，山脉绵延，人迹少至，宋眠提供的线索上，只是个大体方位。

　　那柳如秋，凭一人之力如何能将百十来人的骨灰移至谟山？
　　一行人，终于在临近午时的时候，找到了那处陵园。
　　一座气势宏大的陵园，在山腹之中。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似乎是平空冒出来的陵园，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世代都在临清，谟山虽说一向人迹少至，但悄无声息地出现个这么大的陵园，这修建者，倒真真是出人意料。
　　“好了，应该就是此处。大伙儿歇一歇，等会儿就可以下山了。”黄大明大声招呼着，一边领着众人在陵园个寻了些落脚的地方休息。
　　众人见这陵园墓碑上空无一字，自是不知是何人所修，埋的又是谁，再加上这大半天的奔波之苦，早已是又渴又乏，自然跟着黄大明东倒西歪地就地休息。
　　重熙见大伙离得远了些，便独自绕着那陵园走了一圈。

　　方才若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她完全可以肯定，这柳如秋的后面，应当还有帮手，只是这帮手如今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念及此，她便不得不再找找阿眠，也许，她还有些什么还没说出来。

　　天下客栈。
　　“阿眠啊，你说咱们的左护法，什么时候来呢？”慕容左懒懒地靠在榻上，一边剥着葡萄，一边朝身边站着的宋眠问道。
　　“阿眠不知。”宋眠抿了抿唇，探子报来的情报本有两份，他身为门主径直克扣了一份，害得她只得拿一半的情报给重熙，若是被重熙知道是他故意的，怕又要拿脸色给他看，只是无端苦了自己，两头难做。
　　“算啦，本门主今天心情好，特准你陪着上山踏踏青，如何？”抓过湿绢，揩去指上的汁水，他笑得毫无心机。
　　宋眠心知，每当这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八成是在算计着谁，她十分不希望对象是她，所以，她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各怀心思的两人出了东巷，快到衙门口的时候，慕容左见对面有队人马，里头还有黑着一张的重熙时，很是识趣地拉着还没醒过味来的宋眠，溜进一间酒家。
　　重熙自然是没有看到这一幕，带着一帮弟兄上山下山地折腾半天，除了见到一个偌大的陵园，便是满肚子的疑问，那宋眠的情报只指向一个陵园便无下文，这样的情形她从来没有遇到。自然，这里头若是加了某门主倒也说得过去，不过白白浪费了弟兄们的气力！
　　黄大明拍了拍她的肩头：“丫头，功夫不负有心人，慢慢来。”
　　她心知是安慰，于是笑笑：“我明白。”
　　“大伙儿听着，累了这么半天，各自先回家洗洗泥腿，下午再回来。”黄大明声一落，大伙儿皆是应好，当下便四散着往衙门外走。
　　重熙辞了黄捕头，也回了屋。
　　时已近午，院内安静，仅有秋风拂叶的沙沙声响绕耳。
　　她解开比甲，就势躺在床上，闭上眼，把这连日来的所有线索，归集于一起，在脑中反复地推演。经过昨夜，她总觉得似有千担压在肩头般地沉重，这逼得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而这一切，都因为那一句“理所应当”！
　　虽千万人，又怎能让他一人独往？她在这，便已注定了不能袖手旁观。

　　3
　　柳家陵园。
　　“啧啧，还真是令人意外。”慕容左轻摇折扇，一袭锦蓝长袍，于这肃杀之所依旧地云淡风轻之姿，若不是这周围的一切，旁人倒会以为是来这逛后花园的。
　　“于暗探所报，大抵相符。”宋眠目不斜视，看着这偌大的园子，那被无良门主藏起的一份，便有关于这座被人遗忘的陵园。
　　“看来，不得不会一会这幕后的人了。”慕容左看了看地上因为上午衙役踩踏的痕迹，“要不，真要让熙丫头怪下来，本门主岂不是丢了面子？”
　　宋眠又哪会真去附和某人的欲盖弥彰，事关重熙，某门主的玩闹从来都是有底限的。

　　下午，知府府衙。
　　“重熙，你在吗？”黄大明拍着房门，他草草吃过中饭，记挂着案子，便急不可待地赶了回来，一路找来，才知道这丫头今天不当班，必是呆在屋内。
　　“来了。”一道暗红身影，从屋顶翻跃而下，落在眼前，不是重熙是谁？
　　“上头风景不错嘛，你这时不时地就飞到上头去。”黄大明打趣着，可惜他没这功夫，要不也要上去瞧瞧。
　　重熙没有接腔，她方才见日头不那么大了，便上到屋顶上，借着开阔的视野，发了会儿呆。
　　“正好，我也要去找你，调几个灵活的弟兄，我们可能要查一查，这柳氏平日里与谁接触得最多。”重熙推开门，给黄大明倒了杯水，这才提到自己想了一下午的事情。
　　“陈府都没了，怎么查？”黄大明接过茶杯，抬头问道。
　　“线索总会有的，这柳氏虽说少与外头来往，但你别忘了，那座陵园可不是单靠在深闺大院的女子造出来的。”
　　“你是说，可以从工匠那儿着手？”黄大明声调一扬，他怎么没有想到？
　　“工匠，还有陈府来往的小贩、商家，都可以查查。”重熙落座，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不过，这选的人要更慎重些，找些知根知底的，嘴巴严实些的。”
　　“这你放心，干脆，我现下就布置去。”黄大明把杯子一放，边说边起身往外，重熙笑笑，也不拦着，本来，这事儿就是越快越好。
　　要不，又能该让人走到前头去了。
　　不消一柱香的功夫，黄大明去而复返，眉色间颇为自得： “我找了四五个土生土长的，都是可靠人，府衙里数一数二的打探好手，包管这地头的风吹草动都能给你探出个一二来。”
　　“需要禀报知府大人么？”重熙问道，阮佑安于此事极为看重，“还是告诉他一些进展，也好让他宽怀些。”
　　“还是你这丫头想得周到，我这就找大人说去。你要一起去么？”黄大明问道，这些主意都是重熙想出来的。
　　“不了，我还要出府一趟。”重熙笑笑，黄大明见状也不勉强，两人一分手，重熙便径直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