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芷渭无非

1、白狐

　　孔生雪若，圣裔也，形貌瑰奇，风神疏朗。少家贫，夜读不辍。时有女夜来，容华绝代，扣扉笑曰：“月夜不能寐，愿与君燕好。”生读书自若。
　　尝适金华访友，因宿于兰若寺，是夜月渐中天，风清高洁，修竹茂林，曳然影动，生欣然，遽望而观之，竹影横斜，月华掩映，幽杳清雅甚矣。忽闻林中有啜泣声，疑而近之，则一白狐俯卧林间，貌极神俊，然神情凄楚，意似相乞。稍近，见狐掌中有竹刺甚巨，生知其意，拔出竹刺。狐目孔生者数，翩然而去。
　　后数年，孔生中举，适京应春闱。迤逦至齐州，涂遇强人，生甚惧，以为命不在矣，须臾见一少年至，英武异常，孤身力战十余盗，凛然有威势。盗众惊恐，如鸟兽散。少年呼喝大笑，意气昂然。生谢之，少年笑曰：“小事耳，愿与同行。”生欣然从之。
　　与谈，知为金华人氏，白姓，为人豪侠逸群，生颇喜之，以兄弟称，居则同榻。十数日至京，白生颇不舍，潸然曰：“今别矣，弟珍重。诗云：业成早赴春闱约，要使嘉名海内闻。姑以赠弟。”生恋恋而别。
　　后，果高中。因拜谒王际华，王氏，京大族也，时为总裁。王氏好男色，家有娈童十数，见孔生俊美，欲乱之。生抵死不从，问：“汝不愿乎？”曰：“古之国士，不登娈童之床，不入季女之室，生亦自爱，况大人乎？”王氏怫然不悦。宴饮罢，生归，颊热津生，面色酡红若桃李，生知误服媚药，悔甚，然亦无可奈何。至宿处，身躁心焦，无以泄欲。忽白生至，雪若唤之，声荡媚。白始无他念，然睹雪若宛然相就，雪肤妖娆，意不能持，遂与之狎。兴起，攻雪若穴，雪若吟哦娇喘，声不能止，一夜数修燕好。
　　明日，白生懊悔，跪曰：“弟恕兄乎？”雪若目白生，意怨极，俄而垂首曰：“兄痴矣。”
　　白生大喜，曰：“弟允兄乎？”雪若笑而不语，扶白生起，意甚缠绵。又曰：“弟待我甚，我实不能瞒。吾是旧年林中白狐，为弟所救，向之所为，欲报也。”生愕然曰：“兄调笑乎？”示以掌中刺痕，生见之，抚白生掌叹曰：“命矣。”
　　后孔生弃官，遽不知所踪。或有见人狐相戏于林中，疑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