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 神逝》松寥片石

1、1、玉鼎真人

　　我有记忆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打扮得邋里邋遢的绿衣道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张牙舞爪地长在脑袋上，束发的簪子竟是一支笔。后来我管这个男人叫师祖。

　　曾有一度我很疑惑，因为师祖应当是师父的师父，然而实际上整个玉泉山上除了我和那个男人之外并无第三个人——那个理论上该是我的师父男人的徒弟的人。

　　当我向我的师祖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很是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然后扯出一个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笑容，阴恻恻地道：“想知道？”

　　我连忙摇头，眼观鼻鼻观心。
　　天知道这个被外人称作玉鼎真人的师祖抽起风来有多可怕。

　　于是我的童年、少年、与青年时期都是在玉泉山上度过。玉鼎真人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师祖，在我平均每月一次将他从山间恶兽的口中解救下来时就这么觉得，顺便很是为我那无缘得见的师父哀叹惋惜。每当这时玉鼎真人便会狠狠将手中的扇子往我脑门上敲，然后绕着我团团转，只说是代他徒儿教训我这个不懂尊师重道的不孝徒孙。

　　我觉得自己很是无辜，但在他老人家的扇子攻势下也只能乖乖闭嘴。

　　我练成九转玄功是在我一百岁那年。听说当时整座玉泉山的草木鸟兽都能听见金霞洞里传来的巨响，我不太清楚，因为只记得手忙脚乱将我那被山崩时的浓烟熏成一块焦炭的老头儿自乱石下挖出来时他的泼天怒气。

　　“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徒孙得意什么！我徒儿不过三年就练成了九转玄功呢！”

　　我无趣地撇嘴，是是是，您老的徒儿天资聪颖，哪里是我等庸人能比的？一边借为他拍灰的名义将那老头儿拍得连连呛咳，一边暗自嘀咕：“当年我就说九转玄功虽然厉害却也最难练，还不如教我劈天神掌，也不知是哪个为老不尊的居然故意使坏烧了劈天神掌的秘籍。”

　　老头儿又一次围着我团团转，很是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我拍拍手，自顾自地去与那玉泉山的草木鸟兽玩耍，只把那耳边的唠叨当做一阵清风。但话是这么说，九转玄功我终究是练成了的。于是一阵郁闷之后，师祖的心情又渐渐转好，即便离他十丈开外也能听到诸如“太精辟了”的自夸。

　　我觑了觑左右，扬手扔出两团烂泥把他尚未道出的下半句噎回肚里。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待他灰头土脸地回过神来，我已乖觉地施法将金霞洞回归原样，顺便更乖觉地做好一顿饭。师祖扭扭捏捏地朝那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看了两眼，终于哼哼唧唧地坐下，算是不计较我方才的“欺师灭祖”。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既然已经练成了九转玄功，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再去师祖那宝贝箱子里找找他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却没料到师祖竟笑眯眯地道：“徒孙啊，你如今也修行有成了，是时候找件趁手兵器了。”

　　我愣了愣，想这老头儿说得还真有点道理。

　　跟着邋遢师祖走迷宫一般地绕道了后山一处最荒芜的角落，我看着满目的五彩光芒不禁有点傻：“这是什么？”

　　“封印啊。”那为老不尊的笑得很是忠厚，但我确定自己从他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三界之内幸存的神兵已经不多，像定海神针这样的宝贝也大都认了主，要找件适合徒孙你的兵器不容易啊！”

　　我默了片刻，仰头看天：“所以要挑被封印的上古异兽？”

　　老头儿显然看出了我闪烁不定的目光里蕴藏的真正含义，咧嘴笑道：“别瞧不起上古异兽，师祖带你来找的这条可不是被封了几千几万年没见过世面的。”

　　——条？不是只？我为这个量词挑了挑眉，正在暗中盘算，却见我那师祖含义不明地摇了摇扇子，突然抬手拔下发间的笔。我正奇怪这么偏僻荒芜的角落又有什么引他诗兴大发，却见他手持狼毫凌空书写。

　　我刚看清他写的是个“开”字，便听“轰”的一声，五彩光芒乍然又亮了几分，随即便是一声响亮至极的长吟。

　　“龙？”我目瞪口呆望向犹自得意不已的老头儿。

　　老头儿却很是看不起我的大惊小怪，不满地道：“看清楚了，那是蛟！”

　　待我终于反应过来这老头儿居然从玉泉山放出了一条不知被封印了多少年的上古蛟龙时，已被闻讯而来的元始天尊赶下了玉泉山去收服蛟龙。那时我只顾对那老头儿骂骂咧咧，全没想到素来无甚法力的他怎能简简单单破开封印，也未想过何以元始天尊竟会遣了我这么个修行了不过一百年的后辈去收拾一条上古蛟龙。

　　我只是焦头烂额地循着蛟龙地踪迹下了玉泉山，来到人间。

　　据我那不着调的师祖说，我其实是出生在人间的。但是看着与玉泉山全然不同的人间景致，我只想把那慈祥地笑道“早去早回，不可在与那蛟龙动手之外的情况下使用法力”的老头儿大卸八块。谁知道人间会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