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印莲

4、家中异象

　　4.
　　晚上莲生又饱饱地吃了一顿，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再这么吃下去她真的要成猪了。回想今儿个这一天，她就啥都没干，除了吃就是睡。
　　姐姐一直说，浪费时间是可耻的，你要是荒度了岁月，岁月就荒度你一辈子。
　　可是莲生觉得，像她这样的小人物，荒度一辈子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吃过饭后水果，莲生美美地跟二老告别，回家睡觉。曲临威又被指派来送莲生回家，今夜夜色竟然比昨夜还要黑，如果没有电筒，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夜晚要是莲生一个人走，说不怕那是假的。但有曲临威在，两人拌个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送莲生到了大门口，曲临威看看天色，说：“你要是还做噩梦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吧。”
　　“果然是好兄弟啊，体贴！”莲生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
　　曲临威做了个嫌弃她手脏的表情，说：“那我走了。”
　　“嗯，拜拜。”莲生一蹦一跳上台阶，曲临威手里的电筒晃过她家大门，转身要走。这时候，莲生忽然大叫了一声，两步跳下台阶，扑向曲临威。
　　“怎么了？”曲临威被吓了一大跳，莲生的五指很用力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真抓疼了。
　　“你你你你你、你看！”莲生惊恐地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她家门口的石狮子，曲临威把电筒光照上去，才看到那两尊石狮子都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如果是白天，莲生可能会惊讶，甚至会气氛捣蛋搞破坏的人，但绝对不会惊恐。可偏偏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忽然看到这两头被削去了一半脑袋的石狮子，实在诡异。
　　曲临威也觉得不可思议，走上去细看了一下石狮子的裂口，说：“好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下来的……但，这是真的石头吧？”
　　“当然是真石头啦！”莲生叫道。
　　“那要砸那么大块下来也不容易啊！”
　　莲生稍微冷静了一下，凑上去一块儿看。断口确实不平整，但又不是那种没有规则的乱砸砸出来的凹凸，就像是用一块更大的石头敲上去，一次性把那一半脑袋都敲掉了。
　　问题是，这得多大的石头才能敲掉这个石狮子的半个脑袋？谁能举起那么大的石头来进行这个破坏？而且，耗费这般功夫，又为什么？
　　曲临威感叹：“如果是恶作剧的话，成本未免太高了。”
　　“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吧？你记得吧？”莲生依旧抓着曲临威的胳膊问。
　　曲临威电筒光向下移去，在石狮子脚下及附近照了一圈，说：“你看，地上没有石块残渣。”
　　莲生惊恐地四下望去，只觉得自己脚都快软下来了。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曲临威拿电筒的手向上举，说：“照下大门梁上！”
　　红木门梁粗壮气派，但那张黄符，早不知去向。
　　莲生眼泪快下来了，死死抱住曲临威的胳膊，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门缝里透出一丝丝的光，那是离开前莲生特地留的灯。曲临威拍拍莲生的手以示安慰，说：“把钥匙给我。”
　　莲生交上钥匙。
　　曲临威小心翼翼打开大门，推开后发现里面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稍许松了一口气，说：“黄符可能是被风刮走的，别怕。”
　　曲临威的安慰实在是没有说服力，要莲生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黄符是被风刮走了，石头还能被风给刮走？
　　莲生强自定了定神，说：“你陪我进去看看。”
　　曲临威关上大门，在门口把能打开的所有灯全打开了，带着莲生绕过花厅，走入堂间。
　　莲生家的房子是明清时期典型江南风格的白墙青瓦的房子，客厅装饰自然也保留着那个时期的特征，大堂正对面挂着山水画，旁书一对联，之下是长几茶桌，高堂对座。
　　画幅下长几上，除了古董花瓶外，一直都放着一尊宝塔。那宝塔看似破旧不起眼，却是普陀山九十九位大师一同开过光的宝器，足以镇宅，非一般画符可比。
　　可眼下，这尊宝塔倒在了长几上。
　　莲生只觉得心里擂鼓，四肢冰凉。她屏住呼吸，走上前，将宝塔扶起来，拂去上面淡淡的一层灰。
　　跟曲临威回家吃饭前，她明明记得这塔是正放着的，就算有风吹进来，也不会其他东西没吹跑，就只有宝塔给吹倒了！
　　曲临威看莲生脸色煞白盯着那尊宝塔，安慰道：“会不会是野猫野狗窜进来了？”
　　莲生摇头，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拉着曲临威说：“跟我来！”

　　这宅子的围墙是不着贴房子的，也就是说房屋独立在院落中央，围墙下都是花草。在四方的院子的四个角上，木老爷子都设了神龛，供了相应的宝器菩萨，做镇宅之用。
　　穆老爷子在这宅子上花了很多心思，不说是铜墙铁壁金刚罩，却是一般小妖小怪们决计无法侵犯之地。
　　让莲生心惊胆战的是，宅子四角的神龛，都裂开了！
　　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四周一点风都没有，尽管宅子里灯火通明，莲生后背都冒了汗，却还是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
　　“临、临、临威……”莲生哆嗦地紧抓住曲临威的袖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大异之像，别说莲生了，就连从不信鬼神的曲临威也看出来了。

　　用莲生爷爷的话来说，曲临威是个天赋禀异的人，有着天生的鬼怪避让的体质。虽然莲生家世代干的是驱鬼辟邪的活，但曲临威毕竟没有亲眼见证过那些所谓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对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那些东西，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这些奇怪的现象，倒不一定非要用神怪来解释，但总归是来者不善。
　　曲临威拍拍莲生的手，轻声问：“要不你把门关一下，今天晚上住我奶奶家吧？”说完又补充了句，“你可以睡我的床，我睡沙发就好了。”
　　莲生哆嗦着好一会儿才回话，说：“不行，万一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们，会对你爷爷奶奶不好的。”
　　曲临威犹豫了一下，倒也不确定了。
　　莲生稍稍稳定下情绪，说：“你陪我去阁楼上看看。”
　　莲生家的阁楼上有个小的佛堂，除了供奉着的四尊金刚外，还有一些爷爷奶奶神神秘秘不愿意给莲生看的宝器，所以平日里她这样的小孩都不让去阁楼的。
　　莲生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打开阁楼门，拉开灯，看见金刚都还完好，四处也没有破损的痕迹，心多少放了点下来。她把曲临威拉进来，反锁上门，盘腿坐在地毯上，拿出手机。
　　悲催的中国移动竟然一点信号都没有。
　　曲临威不信邪，也翻出自己的手机。这下不信邪的曲临威也动摇了。
　　“怎么会这样……我这还是全球通，卫星定位的，就算在公海上还能有信号的。”曲临威诧异地说。
　　“关键时刻，卫星也不管用啊。”莲生托着腮帮子一脸愁苦。
　　“行了，别怕，有我呢。”曲临威拍拍莲生的脑袋，在她身边坐下来。
　　莲生继续愁苦，“有你顶啥用啊？”
　　曲临威对她这样赤裸的鄙视表示不满，说：“房子塌了也是先压着个高的，我这不是比你高嘛。”
　　莲生瞄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儿小感动，但想了想，又觉得他这细胳膊细腿的，真要房子塌了他也顶不住啊……
　　唉。
　　“哎哟你想啥呢，脸都快比我奶奶还皱了。”曲临威说。
　　莲生叹气，“我就想房子塌了，你能顶多久。”
　　莲生话才出口，报应就来了。
　　忽然之间，只觉得房子一阵摇晃，还见房梁结构“咯吱咯吱”的声音。
　　曲临威反应倒快，喊了声：“地震！”
　　“别！”莲生拉住要开门出去的曲临威，翻了个白眼，“不是地震！”
　　话说完，四周又趋于安静。
　　两人惊魂未定，也不说话，竖起耳朵听。
　　夸张点说，周围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见。
　　曲临威小声说：“你确定不是地震？据说大地震来之前都会小震一下的。”
　　莲生没有回答，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紧张地看着门口。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这间阁楼位于两层住宅楼的上面，面积不大，门口拐个弯就是楼梯口。那脚步声很缓慢，而且极其不稳，像是一个老妪蹒跚地从楼下爬上来。
　　那声音，也似乎越来越近，从下方一点一点靠近门口。
　　阁楼四四方方，一眼就能扫过全部摆设陈列，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曲临威下意识把莲生护在身后，紧紧盯住那扇有些陈旧的红漆木门，大气都不敢喘。
　　房子又开始摇晃。
　　脚步声缓慢又清晰，清晰地仿佛能看见那一双蹒跚迈开的颤巍巍的腿。
　　莲生捏着曲临威袖子的手心都湿了，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房子又开始摇晃起来，随着那一高一低的脚步声，如摇摇欲坠的危楼。
　　“吱呀”、“吱呀”，最后，脚步声在那扇门前停住。
　　“砰！”可怜的木门被狠狠撞了下腰。
　　莲生看着那年久失修斑驳苍老的老式门锁，内心一阵荒凉。
　　阁楼顶上那盏吊着的白炽灯闪了闪，仿佛要熄灭。
　　“砰！”门又被撞了一下，固定门锁的钉子露出了半截，锁自然松动开来，摇摇欲坠。跟着摇摇欲坠的是那盏同样古老的灯，发出的灯光都显得这般昏黄。莲生仿佛听到了轻微的电流声，钨丝像是马上就要给烧断了一般。
　　第三次那么不轻不重地 “砰”了一声，门就被撞开了，门锁的遗体可怜地挂在门板上，这时候灯泡彻底熄了，门外的亮光刹那间倾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