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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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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再一次抬头面对苍穹,嗷然长啸。
这也许是他本性中最原始也最直接的发泄方式。
苍劲深沉的吼声回荡在灰蒙无际的天空下,渐流渐远,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隐约的回音。
终于停下嘶吼,胸腔起伏着,稍稍平复呼吸。突闻一道细微的簌簌风声,也不及回头,下意识便运掌抬手而挡,倏然两枚物事贴在自己手掌上,竟还余力未消,附着的真气还在逼向自己,杜云起丹田沉气,发力一震,物事被震成四片,飘然而落,仔细一看,竟是两片翠绿的嫩叶。掌心处隐隐传来疼痛,已被划开了两道口子。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不远处的大理石栏杆上,竟是一皱纹横生的老妪,侏儒般身材,盘腿而坐,半眯着一双小眼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杜云起。
杜云起又四下环顾,周围空无一人,感觉到那一动不动的目光仍向着自己,杜云起只小心问道,“不知老婆婆为何……打我?”
“你鬼叫什么,吵着姥姥我看风景。”老妪开口道。她说话时只嘴唇一张一合,脸上及身上其他地方几乎纹丝不动,连瞳孔也仿佛定住了一般,看起来甚是怪异。
“啊,对不起……”话未说完,老妪袖间又一动,杜云起下意识便抬手欲挡,但听得老妪话音响起,“不准挡!”杜云起当下便收回手,眼见两枚绿影直冲自己胸膛而来,却见它们在杜云起胸前离得半寸时霎时停下,就这样停得片刻,便悠悠而落。
老妪这一招使的是绝尘宫的无中生有。并不是说真的无中生有,而是经此一手,万物皆可为暗器,信手拈来便杀人于无形,此乃使用暗器之一种境界。刚才老妪以真气附着于嫩叶上,瞬发而至,虽只用了五成功力,然杜云起也立即接下。老妪心下暗道,这小娃子内力果然不错,又发第二招,这一次仍是五成功力,杜云起却果真不挡,老妪立即隔空回力,迅疾抵消了嫩叶上的力道,就这一着之际,已可见其内功深厚。
“叫你不挡你就不挡?”
“因为是我吵到前辈在先……”
“你不怕死?”
“……”杜云起想了想,道,“怕。”
“怕死你又敢到天一楼救人?”
“……我非救不可。”
“小娃子,你想当英雄?”
“不。”杜云起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想保护我能保护的人。”
“真是大言不惭。那个年轻人如果救不活,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知道否?”
“……”老妪此言戳到了杜云起痛处,杜云起不由微微低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老妪不紧不慢,一句接一句问来。
“我……”
“你刚才为何无端鬼叫?”
“我……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什么?太多太多,竟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自筱云山上下来,他便觉得,越发欲语词穷了。
“姥姥问你,你后悔否?”忽略杜云起的沉默,老妪又道。
“后悔……?”杜云起双唇微微开合,似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后悔?后悔什么?霎时好像许多过往的片段一齐涌来,又好像茫然无际,一片空白。一日之间,许多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纷至沓来,令一向无忧无虑的他,竟似有点承受不来了。
也不知空气沉寂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但于他就仿佛时空凝固了一般。终于,他抬起头,目光直视老妪木然的双瞳,淡淡道,“不。”
“嘿嘿,小娃子,姥姥当年有个朋友和你一样,一不高兴就大吼,吼完他就好了。”老妪倏然自喉间笑了两声,只仍神色木然,“我问你,你知道此地是何处否?”
“啊?”说起来,在这里呆了两三日,除了认识秦末以外,杜云起对这里还真是一无所知。
“此地就是绝尘宫。你知道绝尘宫为什么叫绝尘宫?”老妪也不管他,倒自顾自说了下去。
“不知道……”
“绝尘宫就是隔绝尘世,自为一宫。姥姥没兴趣的事,一概不管。”
“明白。”
“但姥姥现在有一件感兴趣的事,你知道否?”
“额……”
“你那朋友,不是没得救。”
听到此节,杜云起不由心下一亮,忙道,“前辈您肯救他?”
“姥姥不救,只告诉你怎么救。”
杜云起当即抱拳躬身,道,“求前辈指点迷津。”
“嘿嘿,”她又笑两声,两眼仍一动不动看向杜云起,“小娃子身手不错,姥姥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请前辈吩咐。”
“从绝尘宫而出,往东北直去,有一山,名崂山。只要寻得生长在那里的芍涎兰草,那娃儿就是再死十次也能救得回。”
“是,”得知孟子君痊愈有望,杜云起终于心下稍安,“多谢前辈告知。”
“接着,”老妪突然又自袖间飞出一物直向杜云起,杜云起顺手接过,摊掌一看,见是一小巧精致的绣花锦囊,这时又听老妪道,“姥姥要你把这东西带给住在崂山的两个人。一个叫李逸凡,一个叫苏墨可。切记,这锦囊不可擅自打开。”
“是,多谢前辈大恩大德。”杜云起再次躬身,“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谢什么,你若不早点动身,只怕一来二去就拖个一年半载,那娃的伤一侵入内脏,可就怨不得人了。”
老妪的声音飘荡过来,竟似愈渐愈远,杜云起惊觉抬头时,眼前已不见了那人身影。
杜云起决定即日便出发前往崂山。秦末已得知此事,命人准备些随身物品,并将剑交还与他,两人简略道别过,便有人领杜云起出宫。
绝尘宫地处龙祖以北,多年来荒隐在山野深林间,江湖人纵多有听得绝尘宫的名头,只从来未得以踏进过一步。绝尘宫极少过问江湖中事,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绝尘宫擅毒擅医,擅暗器,江湖上有人视其为中立门派,也有些正不容邪的,则认为其是专使旁门左道的反派。一生堂堂主柳一平也正因此而不喜秦末与柳一如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