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无》苏新棠

23、疑心

　　时近中午，客栈里已是高朋满坐，人声鼎沸，伙计见柳韵回来了，笑着行礼问好后便又各自忙活去了。没有人对她的彻夜未归表示担忧，没有人询问她为何现在才回来，好象她不过是刚散完步回来。大家一如既往的过活，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元浩正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碟桂花糕，一抬眼却见到柳韵呆立在柜台边，不由喜道：“小姐你回来了！”忙忙的跑过去，站在柳韵身边，眉开眼笑的看着她，嘴里叽叽喳喳的说道：“小姐在清灵寺玩的好吗？这么早回来？不是说要在寺里呆三天的吗？小姐用过饭了没有？这桂花糕可好吃了，小姐要不要尝尝？”

　　柳韵含笑看着他，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嘴边，边上楼边听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进了房间，柳韵拉过元浩的手柔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在清灵寺呆三天的？”元浩眨着圆圆的眼睛回道：“是香棋姐姐告诉我的，她说小姐和石家公子、程家大小姐都在清灵寺玩，三天后才回来，小姐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清灵寺不好玩吗？”

　　柳韵一震，心底泛起一股寒意，脸上却微笑道：“香棋现在何处？”元浩想了想说道：“好象一大早就和秦管家去码头收货了。”柳韵拍了拍元浩的头，说道：“你出去玩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元浩一脸困惑的点点头，“是，小姐，这桂花糕你多吃点，饿了就叫我。”柳韵微微笑着：“去吧！”元浩转身掩上门出去了。

　　柳韵瘫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突然感到害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让人费解，曾以为自己已经融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可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却让她感到迷茫和恐惧。

　　以前的柳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柳清，暮云，叶竹，他们到底让“柳韵”忘记了什么？他们又想隐瞒什么，为什么有人要追杀我，也许应该是追杀以前的“柳韵”，还有香棋，她的言行怎会如此奇怪？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能相信谁？

　　柳韵越想心里越是烦乱，神思倦怠，恹恹欲睡，渐渐进入梦乡。恍惚间，穿过记忆的碎片，忆起了往昔的容颜，养父母的辱骂殴打，独自在外讨生活的艰辛，如死水般的生活，迷迷糊糊间，闪过那晚的画面，深夜、小巷、劫匪，陷于绝境的拼死一搏，生无可恋,死又何哀?......猛然间，一剑破空而来，刺入胸膛，血如泉水般涌出，瘫坐在地。一阵笑声传来，萧白站在面前，清亮的眼神没有一丝忧伤，笑吟吟的伸出手来。旁边的叶竹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眼泪落在他的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石天落远远的站着，脸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午后，天空下起了小雨，雨随风至，清新的空气从窗外飘了进来，微寒袭人，却透明而干净。柳韵猛然间醒来，从床上坐起，有一种昏眩的感觉，压下内心的翻涌，脑海中一片空寂，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起床推开窗子，阴沉的天空，灰瓦粉墙的民居，幽暗的街巷，婆娑的树影，弥漫着沉郁的气息。呆立了半晌，轻叹一声回转身来，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啜着，茶已凉，喝在嘴里，苦涩中带着几分清香。沉思了片刻，放下茶杯起身打开了房门，却见元浩倚在门框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猫，正玩得高兴，见柳韵出来了，忙放下猫儿，垂手侍立，脸上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小姐你醒了，饿不饿？我去弄些吃的来。”
　　柳韵嘴角微微一弯，手扶着门框说道：“你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弄点清淡的小菜端上来。”“是，小姐，我这就去。”元浩恭身答道，眼睛却转向脚边的小猫，柳韵微微一笑，俯身将猫儿抱了起来，转身进了屋。

　　一转眼的功夫，元浩已去厨房传了话，端了一盆热水上楼了，柳韵坐在梳妆台旁，那只白猫躺在她的脚下，懒懒的眯着眼打瞌睡，元浩回了话，便侍侯柳韵梳洗，换了干净衣裳，重新挽了头发，柳韵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和记忆中自己的脸慢慢重叠，恍惚间，已分不清谁是谁。

　　刚打扮停当，就听得敲门声响起，伙计将饭菜送了上来。元浩跑去接过放在里屋的饭桌上，将碗碟一一摆好，“小姐，吃饭了！”柳韵收回神思，暗叹一声，起身走到饭桌前坐下，微微闭眼呼出口气，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扒着饭。

　　“香棋回来了吗？”柳韵边喝着汤边问道，元浩微微一楞，随即答道：“还没有，小姐要找香棋姐姐吗？”柳韵喝了口汤，慢慢开口道：“她若回来，让她立刻来见我。”元浩眨了眨眼，觉得今天小姐好象有什么心事，感觉怪怪的，口里忙应道：“是，小姐。”

　　元浩收拾了碗碟，往厨房拿去，刚下楼就见香棋正在和杨管事低声说着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个伙计，慢慢走过去，嘴里甜甜叫道：“香棋姐姐，你回来啦！小姐吩咐，你回来了就立刻去见她。”香棋转过脸，微一沉吟道：“好，我知道了，你在楼下和杨姐姐玩会。”元浩点点头，香棋满意的看了他一眼，便上楼去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柳韵坐在窗前，抱着猫儿，微一抬头沉声道：“进来。”香棋推门进去，缓步行到柳韵面前，恭身道：“小姐传话，不知有何吩咐？”柳韵低头抚摩着怀里的猫儿，慢悠悠的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香棋一怔，眼睛探询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柳韵抬眼看着她，见她一脸不解，心下冷哼一声，垂眼说道：“你既不愿开口，少不得要我来提醒你一下了。”香棋先是惊疑不定的看着她，而后神情忐忑的回道：“小姐想问什么就问吧，香棋一定如实回答。”柳韵瞄了她一眼，寻思了下，问道：“暮云到底是什么身份？我这次来叶城，身边就没有个护卫吗？”

　　香棋脸色一缓，回道：“云哥是主母指给小姐的贴身护卫，小姐因叶公子的缘故，一直不愿接受。上个月云哥外出处理生意上的事，我们走之前他并未回来。这次来叶城，主母已另外派人保护小姐的安全。”

　　柳韵轻轻点头，又问道：“那保护我的人现在何处，为何一直未见出来？”香棋微一咬唇，回道：“本来护卫一直在暗中保护小姐，前些日子小姐身边突然多了一些人，他们一直暗中跟着小姐。护卫和他们打了一架，才知道他们是萧白－－萧公子的人，他们是奉了萧公子的命令，暗中保护小姐的。”

　　柳韵闻言一震，满脸的不可思议，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着萧白的笑颜，只觉得心微微的疼，呆了半晌，复问道：“我昨天去清灵寺，并未说什么时候回来，为何你告诉他们我三天后回来。”香棋抬眼看着她，疑惑道：“不是萧公子派人来传信，说小姐要在清灵寺和石家公子，程大小姐玩三天才回来吗？”

　　柳韵微微皱眉，紧紧的盯着她，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心下自思道：“莫非真是萧白派人来传信的？可他现下不在叶城，无法对质。看情形她好象并不知道我被“风过门”追杀一事，若一切真如她所说，倒是我多心错疑了她？

　　我去清灵寺乃是临时起意，“风过门”怎会知道，难不成他们也派人天天跟着我？当时身边只有程游和他的护卫，难道是他们？”想想又摇了摇头，暗道：“应该不会吧，没有理由啊。萧白说他们不会有事，已回城了，我得去看看她。到时候再说吧，这会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唉，该来的总会来，顺其自然吧！”

　　“母亲可有来信？”柳韵侧头望着香棋问道。

　　“不曾。”

　　柳韵低头寻思了一下，说道：“好，你先下去吧！”

　　“是，小姐。”香棋低头轻轻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