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下雨天要想我

18、答案是什么

　　十二月三十一号，阳历的年末。
　　前阵子合力堆的奇怪雪人被顽皮的孩子毁去，路旁的国槐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深秋结出的一串串荚果变得干瘪，有的早已埋入雪里，有的仍高挂枝头。
　　叶已凋落，独留枝桠伸向天际，映衬一片晴蓝，万里无云。
　　两只鸟儿一前一后缓缓飞入取景器，周茜如站在窗台边按下快门，记录下这一刻的宁静。
　　不下雪不刮风的晴天总会开窗通风，周茜如拍完拉上纱窗走出阳台。
　　难得的假期她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
　　敲响了陈皮的房间门，不必等人回应就可以直接推门而入——家里的房间门没有一扇是会反锁上的。
　　果不其然，陈皮正在书桌边奋斗。
　　在周茜如洗漱时陈皮已经知道她起床了，停住笔从习题集上抬头跟她问好。
　　周茜如倚靠着门框边低头划拉手机，边问：“午饭想吃什么？下午我们一起去超市买菜回来打火锅吧，怎么样？”
　　“好啊。”
　　床头的闹钟指向十二点，陈皮从早饭后就一直写题到现在，做得投入，现在才意识到饥饿，“小如姐，你想吃什么？”
　　吃饭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但却一直都是一个难题。
　　周茜如放下手机，几步躺倒在陈皮的床上。看着顶上的灯摸摸肚子，苦恼道：“不知道呢。人要是能不吃饭还不会饿死就好了。”
　　身上的睡衣没换下来，松散地挂在身上，滑落出一个白皙的肩头。陈皮别过眼给出建议：“吃咖喱饭吧。”
　　“行，好久没吃了。”周茜如就这么躺在她的床上点起了外卖。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陈皮拿起还剩半杯水的马克杯朝外走去。周茜如背对她侧躺着玩手机，熟悉的介面，似乎是在和别人聊天，聊天的内容不得而知。

　　再次接满的水杯冒着腾腾热气被陈皮那回房间，周茜如现在又换了姿势，用她的枕头垫着趴在床上看电影。
　　听到她回来了，冲她招手：“别学了，休息一下和我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陈皮把一口都没喝的水放在桌上，走进问道：“看什么电影？”
　　“《僵尸先生》，快来。”周茜如说着往里挪了挪，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陈皮刚坐上床就听她说出这么个电影名字，还没坐稳又快速弹起：“我去看看外卖到了没。”
　　周茜如眼疾手快扯住她的衣角，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少来，刚点没十分钟，送都得送十分钟。没事的，你看这青天白日的，我也在，一会儿鬼出来我帮你捂住眼睛。”
　　陈皮怕鬼，从小就害怕。
　　小时候周茜如不知道上哪儿弄来一张林正英僵尸片，大晚上带着她看。当时看的时候就心惊胆战，看完晚上就做了恶梦。那天晚上周叔叔没回家，周茜如和陈皮躺在一张床上，直到睡前她的脑子还控制不住地回想。晚上恶梦一做就吓哭了，周茜如把她揽进怀里，困的眼睛都没能睁开，但还是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后来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那之后就没再做恶梦了。
　　知道没有借口逃离，陈皮只好翻身躺在周茜如身旁和她一起看起经典僵尸片。
　　小小的屏幕被两双眼睛盯着，屏幕里的故事一刻不听得上演着，偶尔场景转换屏幕暗下，那两双眼睛总会透过反光对视上。
　　一双笑意盈盈，一双是被发现后的茫然无措。
　　陈皮的注意力不在电影里。原因有二，一个是她实在害怕，不是很想看。另一个是，只要和周茜如待在一起，她总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不要溜号偷偷看我，要专心看啊。”周茜如说
　　不出门的时候周茜如身上没有香水味，有的只是洗衣液的香味。明明是同一瓶洗衣液，为什么周茜如身上的格外好闻。
　　看过的电影讲了什么陈皮已经忘记了，再次观看，眼睛虽已知晓全部，心却一片陌生。靠过来的手遮挡住视线，主角的尖叫与周茜如的安抚声一道响起。
　　“马上过高能了，马上了。”
　　陈皮轻轻眨眼，引得周茜如手心发痒，她说：“嗯。别紧张。”

　　门铃声响起，是外卖到了。
　　陈皮抓住周茜如的手腕拉下，一瞬间手机锁屏被扣在蓬松的被子上。任何可怖的画面都没出现，只有周茜如近在咫尺的眉眼。
　　那一秒陈皮很想吻她，但不合适的身份打破了气氛与妄想。
　　“我去拿外卖。”陈皮起身。
　　周茜如没有跟上，而是在她走到房门口时才说：“好。”

　　午饭她们在厨房的餐桌上解决，周茜如没继续看僵尸片，她换了平板播放她们最喜欢的动画片。
　　饭后陈皮没有继续写题，而是和周茜如一起窝在沙发上玩解谜游戏。
　　起先周茜如拿着平板端坐着，她只是偏头看着她玩，偶尔在她没思路的时候戳戳屏幕查看她漏掉的场景与线索。
　　可不知怎么，玩着玩着周茜如的头靠上了她的肩膀。
　　陈皮脑中的思路有一瞬间的缺失。
　　无法不去在意的行为和动力未满的勇气，让她只能说出：“脖子很痒。”
　　周茜如的回答是：“我知道，我故意的，胆小鬼。”
　　“我有点困了，想稍微午休一下。买菜记得叫醒我哦。”陈皮说着却没有动作，她在等待周茜如把重心从她身上挪开。
　　“哦。”周茜如像不倒翁，重心偏移，倚靠在沙发扶手之上。
　　陈皮起身进屋，关上房门的同时传出了落锁的声音，这是她们住在一起以来第一次有这声音的出现。
　　听到声响的瞬间，周茜如点击屏幕的指尖一顿，没有抬头。
　　低垂下的睫毛遮盖住心中生起的情绪。
　　另一头的陈皮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躺上床无休，也没有坐到椅子上学习。她蹲在半开的衣柜前，不知在翻找什么。

　　太阳无论何时都高悬，沉默地走着，在无云的蓝天，照亮着每一处。
　　按照上午的安排，陈皮和周茜如来到超市采买晚上煮火锅的食材。
　　陈皮推着购物车跟在周茜如身后，看着车内的零食无声地叹气。
　　说好是来买菜的，但每每一起逛街路过零食区时，总免不了要多些饼干、薯片在家里。周茜如不爱甜食却钟爱膨化食品。吃不完时，陈皮会帮她解决掉一点。
　　她对任何零食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但因为周茜如每个月都会给味蕾带来一些不同的体验，这倒也有意思。
　　在周茜如有从货架上拿下包家庭装薯片时，陈皮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腕，腕间的绿檀有点冰，“小如姐，你不是说要健身吗？已经有点超过下个月的量了。”
　　“可这是新口味诶，我买回去也不一定马上就吃。”周茜如还想讨价还价。
　　从周茜如手上拿过薯片重新放回货架上，转过身发现对方眼神不舍地看着，陈皮克制住了把薯片拿下来的冲动，转移话题：“我们买点调味料吧，家里好像没有多少。”
　　周茜如着才想起家里不常开火，厨房甚是干净：“好吧，我们去买点辣酱吧。你爱吃，我也爱吃。”
　　快一个小时的采买，她们买了青菜、几盒肥牛、一些海鲜以及些许火锅丸子。结账时才发现周茜如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往里面放了几瓶酒，陈皮还在为那么多菜苦恼，无暇他顾，“我们两个人吃不完。”
　　周茜如却说：“我下定决心磨练厨艺了。”
　　闻言陈皮挑眉看她：“你确定吗？小如姐。”
　　周茜如眼里有难得的认真：“相信我，好吗？”
　　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了，见她如此决心，陈皮也忍不住严肃起来：“嗯。我会劝吃完的。”
　　“辛苦。”周茜如板着脸，拍拍她的肩，仿佛给予她什么重任。

　　当晚周茜如从橱柜深处拿出电磁炉，她们在客厅的茶几上打起炉子。
　　冒着热气的锅里丸子在中间不断翻滚到边上，带着水珠的生菜烫软又捞起。电视里各大卫视都是明星演唱会，不爱看索性投屏喜剧。
　　期间程安安还是发来消息：「真在家看电视啊？」
　　陈皮随手拍下，照片的角落有一只手带着橙珠子绿檀的手正拿起装着红酒的高脚杯，电视上正好出现沈腾的脸。
　　程安安彻底死心：「还看开心麻花呢，你怎么还没动静。」
　　这回陈皮不再理她，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临近十二点时，屋外传来声声烟花爆鸣。周茜如拉起坐在沙发上操控电视的陈皮走进阳台，观赏这夜色中的绚烂。
　　她们一起撑在栏杆上遥望那片闪耀的夜幕。
　　寒风阵阵吹过，陈皮有些发昏的脑袋此刻也已经清醒过来。
　　陈皮看又一朵炸开的烟花，在不算大的风声和节节的爆鸣声中开口：“周茜如。”
　　她直呼其名，身旁的人并不说什么，只是同样看着烟花，“怎么了？”
　　“我喜欢女生。” 陈皮这次承认了吹头发时周茜如问出的问题。
　　这并不令对方惊讶：“我知道。”
　　“我喜欢的女生是你。”陈皮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我也知道。”周茜如说。
　　眼前的烟花不再绚丽，陈皮看向周茜如。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烟花在她眼中绽放，比刚刚任何一刻都要美丽。
　　陈皮把手伸进大衣口袋，紧握住口袋里的小盒子，“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呢？”陈皮紧盯着周茜如的侧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变化。
　　她已经对结果有了一定的猜测，但还是不由地担心这一切只是自己过多的妄想和自我欺骗。
　　周茜如终于将视线分给她，光照亮了她的脸，刚刚喝了酒的脸现在微微泛着红。
　　陈皮听见她说：“我和你一样的情感。”
　　又一声破空声响彻，陈皮的心跟着飞起的烟花一起炸掉。
　　眼前的周茜如展开双臂，笑着对她说：“要拥抱吗？”
　　比拥抱先来的是手心上摊开的首饰盒。
　　“这是准备了什么？”周茜如看着陈皮手上的皮制小黑盒子有些疑惑，但心却生起异样，脑海中隐隐有所猜想。
　　陈皮的手微微发抖，皮革黑盒被打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借着头顶的月亮泛着光。
　　烟花终于停下，黑夜里陈皮的声音清晰又动人：“其实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但我还是偷偷准备了
　　大小是打雷那晚趁你睡着了偷着量出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大。”
　　“我没有买花，怕让你发现，但不能什么都没有，只空有一句不漂亮的话。所以要有礼物——这是送你的第零份礼物。”
　　笨拙又真诚的告白。
　　陈皮看着周茜如的眼睛有些哽咽：“我想重新问一遍。”
　　“你能当我女朋友吗？周茜如，我喜欢你，很认真也很喜欢。”陈皮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无法控制不去看你、想你。我想和你牵手，不是妹妹也不是朋友的身份。”
　　戒面上点缀着几颗星星的戒指被拿起，全面暴露在冬日的寒风中。停歇没多久的破空声再起响起，这一次在陈皮身后。

　　炸开的烟花点亮周茜如的脸，陈皮看见她的眼中有泪光闪烁，比太阳刺目。
　　“你可以牵我的手，以女朋友的身份。”
　　伸过来的手温暖而柔软带有护手霜的香味，陈皮在触碰到瞬间又缩了回去，但周茜如却不在意，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周茜如反手裹住陈皮冰冷的手，吸着鼻子说：“哪有人表白就准备戒指的。只准备一个戒指就算了，还不给我戴上。陈婄婄，你怎么笨笨的。”
　　银白的戒指穿进指尖，正好的大小。
　　陈皮抹去周茜如眼角的泪花：“别哭，也不要说我啦。我等着和你一起去做一对新的呢。”

　　国际时间，新的一年到来，陈皮心里的答案敲定——她的周茜如的关系不是邻居，也不是朋友，是爱人。